第一章 擊鼓 (七 下)

第一章 擊鼓 (七 下)

「殺,別讓人小瞧了咱們瓦崗軍!」夾在風雷聲中間,程知節的吶喊是如此的清晰。字字敲打在眾人的心頭,讓很多逃亡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敵軍是一群擇人而噬的魔鬼,剛剛大夥數萬人都被其沖得十分五裂。程知節將軍在對方士氣最旺盛的情況下迎上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是,即便如齊國遠這樣「最聰明」的人,也不敢笑程知節愚蠢。大夥已經品嘗過兵敗如山倒的滋味,如果此刻沒有人挺身而出將敵軍攻勢擋一擋,崩潰還將繼續。一旦潰局不可收拾,跑得最快的嘍啰也逃不過四條腿的戰馬。

不是任何營,是小半支瓦崗軍全軍覆沒!

雨,依然瘋狂的下著,紅色的閃電撕開黑色的天空,照亮紅色的河流與大地。但在李公逸等人心中,恐懼的感覺卻不像先前那般強烈了。眾人以注視著程知節等人的身影在重重雨幕中撕開一條通道,目睹他們奮不顧身地卡在了自己人和追兵之間,一股寒意從兩股之間直衝頂門。

風蕭蕭兮易水寒,大夥既然已經造反了,還怕個死么?李公逸猛然抹了一把臉,扯著嗓子喊道:「雍丘營結陣,給我結陣!」他的聲音有些啞,但這一刻,卻透著不可拒絕的毅然。

「結陣,結陣!」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從各部兵馬之間響起,內黃營、韋城營、酸棗營,大大小小的旗號在風雨中慢慢豎直。

「雍丘營,移往左翼!」「內黃營,向右翼靠攏,列陣。」「韋城營到內黃營身後,鞏固陣腳,挽弓準備!」「匡城營收攏殘兵,重整后軍!」謝映登趁著敵軍沒殺上的機會,流水般發布出一道道命令。

匯壟過來的兵馬卻毫不猶豫地聽從了他的號令,無人置疑他的指揮資格,瓦崗內軍在此戰的表現,足以贏得所有人的尊敬。

在距離旭子還有二十幾步的時候,程知節再次拋出了一柄短斧。不是攻人,而是砍向旭子胯下的特勒驃。斧頭在雨水中快速打著旋,將兩支緊密相接的隊伍迅速切斷。就在其即將砍中目標的瞬間,被一柄黑色的長刀磕飛出去。

「唏――――」受了驚嚇的特勒驃發出一聲咆哮,前腿高高地揚起,四下猛蹬。下一個瞬間,程知節的長槊從雨幕中探出,直奔旭子的軟肋。一擊必殺,無論在此之前他心中對敵手存著多少敬意,他都不能手下留情。

沙場之上無朋友,李旭快速地擰身,奮力用黑刀敲向毒蛇般的槊鋒。「鐺!」精綱打造的槊鋒與黑刀相撞,於半空中濺起一串火星。緊跟著,一記巨大的閃電劈下,照亮敵我雙方的面孔。

李旭收刀,平推。程知節豎槊相擋,然後擰身橫掃。二人的兵器迅速碰撞的數下,隨後,程知節的身影從旭子面前衝過,沖向另一名齊郡精兵。而旭子的黑刀則迅速砍在了一名從自己眼前擦過的瓦崗勁卒肩膀上,將對方的半隻胳膊掃落於泥漿中。

腳下的雨水快速變濃,黃色泥漿之上浮動著紅色的熱血,交匯翻滾。程知節麾下的騎兵是斜著切過來的,這種以橫對縱的戰術有效地割斷了逃命的潰卒和緊追不捨的敵軍,缺對他們自身非常不利。只是一個照面,四十多名騎兵就被李旭等人砍翻了大半,剩下的十幾人跟著程知節的坐騎從郡兵們的面前跑開,於遠處兜了小半個圈子,毫不猶豫地再次橫切過來,與郡兵橫縱交駁。

他們是故意前來送死的,但這種送死行為卻第一次打亂了郡兵們的攻擊節奏。房彥藻等人在兩支人數懸殊的騎兵第一次接觸的剎那跑遠,沒入雨幕深處。而李旭卻不得不調整馬頭,正面迎住程知節的衝擊。

雙方再次接觸,迅速分開,留下漫天紅雨。郡兵們倒下了四五個,程知節身邊只剩下了兩人。他的頭盔不知道被誰挑飛了,烏黑的頭髮打著縷披散在了肩膀上。順著護肩和發梢,不知道來自對手還是他自己的血和著雨水一道滾落。胯下的鐵驊騮亦被鮮血染紅,四肢哆嗦著,在雨中跟蹌。但在轉眼之間,可憐的畜生又被程知節狠著心腸拉了回來,馬頭再次對向旭子馬頭。

「瓦崗軍,出擊!」程知節笑了笑,高喊,這一刻,他心中無比地驕傲。

「諾!」整齊的回答突然從雨幕中響起,聲如驚雷。吳黑闥、牛進達、張亮、單雄信、孟讓、項釗,十幾名瓦崗豪傑帶著數百死士重新殺了回來,護在了程知節馬側。

雙方在風雨中又戰在了一處,傷者的呻吟,瀕臨死者的哀鳴,絕望的吶喊和雷聲閃電交織於一處,奏響亂世中獨有的悲歌。蕭蕭雨大,瑟瑟風急,蕭瑟風雨中,是無數驕傲的身影。

程知節被旭子打下了坐騎,但在其身體被幾根長槊刺中一瞬間,吳黑闥捨命將其搶走。張亮被幾個郡兵圍住,狼狽不堪,片刻之間身上添了四五道傷口。孟讓帶著數名親衛殺來,用身體將張亮護住。與此同時,他被人用馬槊刺中肩膀,半個身子都被血染得通紅。

「殺!」孟讓用一柄不知道從何處揀來的橫刀,一刀砍斷了槊桿。然後他拔出刺入肩膀的槊鋒,狠狠地向李旭砸去。一名郡兵及時地策馬擋在旭子身側,替他承受了致命的一擊。在其倒下去后,李旭丟下對手,撥轉坐騎,直撲孟讓。

「別跟李仲堅單打獨鬥!」孟讓記得程知節的勸告。但是,他卻不想躲閃。單手拎著橫刀,迎向了急沖而來的特勒驃。一個照面后,他手中的兵器落在了泥漿中,另半面身體也被鮮血染了個通紅。

沒等旭子再補上一刀,項釗毫不猶豫地護住了孟讓。他們以前不是一個營的,實際上,迅速擴大的瓦崗軍從來沒凝聚成一個堅實的整體。外黃營、內黃營、雍丘營,幾個帶頭的將軍們平時曾多次為了分贓不勻爭執,多次想看對方的笑話。但這一刻,幾乎所有人忘記了自己的原來的番號。

他們都是瓦崗軍,就像程知節說得那樣,無論他們自己把自己怎麼分,在官軍眼中,大夥擁有的是同一個名字。

「弟兄們,將官兵擋住啊!」吳黑闥又沖了上來,雨水將他黑色的臉沖得蒼白如灰。「瓦崗、瓦崗!」數百死士舉刀高呼,不顧生死。他們是瓦崗軍,名滿天下的瓦崗軍。他們可以戰死,卻不容人玷污瓦崗軍威名。

牛進達上前與項釗合力擋住了旭子,他的沉穩和老辣剛好可以與項釗的勇悍相輔,三個人在雨水中馬打盤旋,往來不休。項釗用長槊刺向旭子的胸口,被旭子用黑刀擊開。他的力氣遠不及旭子大,槊桿偏出三尺有餘。當他強忍住兩臂的酸麻將馬槊收回來的時候,李旭的黑刀已經近在咫尺。「鐺!」電光石火的瞬間,牛進達拋出自己的盾牌,救下了項釗一命。他本人亦快速衝上,從揮刀砍向旭子的肩膀。李旭不得不回刀,將牛進達的全力一擊格偏,沒等他回身,項釗的長槊橫著掃來,向棍子一樣砸往他的后腰。

「鐺!」又是一聲巨大的金鐵交鳴,項釗拎著半截馬槊快速跑遠。李旭擰身,長刀在雨幕中劈出一匹黑練。牛進達舉刀相迎,結結實實地擋住了這下猛擊。又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過後,牛進達的嘴角和虎口處同時冒出了縷鮮紅。他在馬打盤旋的瞬間將嗓子眼中的甜腥之物硬咽回了肚內,舉刀再次撲向李旭。

三人的身影再次攪在了一處,牛進達瘋狂舞刀,刀刀拚命。項釗則將兩截斷槊舞得如兩條烏龍,半刻不離旭子的胸口和脊背。旭子單刀難敵四手,一時間竟被逼得有些手忙腳亂。牛進達看到便宜,一刀抹向旭子的馬頸。正與項釗糾纏的旭子不得不分神保護坐騎,在這瞬間,項釗大笑,斷槊如毒蛇般刺出,直奔旭子小腹。

一桿長槊毒蛇般凌空飛來,穿透雨幕,將項釗刺下坐騎。羅士信帶著大批弟兄殺到,沖入戰團。片刻后,張江、周醒和分散在各處追殺瓦崗殘兵的齊郡弟兄也匯攏到了一處,組成了第三支生力軍。他們的到來使得膠著的局勢立刻扭轉,瓦崗精銳抵擋不住騎兵們的輪番擠壓,不得不再次後退。「把他們殺散!」羅士信舉槊,高呼。但敵人強悍卻遠遠出乎他的預料,後退了數步后,瓦崗軍在單雄信的指揮下再度聚集成隊,邊戰,邊緩緩地向本陣靠攏。

「嗚――嗚――嗚!」雄壯的號角聲再度響起,伴著角聲,重新整理好隊伍的瓦崗軍緩緩向前。接住斷後的弟兄,將他們融入一個龐大而整齊的軍陣。

同一面戰旗下,渾身是傷的程知節、披頭散髮的房彥藻,還有謝映登、李公逸、王當仁,緩緩帶住坐騎。

「瓦崗!」兩名壯漢用馬槊挑住戰旗的四角,風雨中凜然而立。

酒徒註:補周四欠帳。酒徒這今天不是過節,而是心情實在無法平靜。這幾天不是中國人節日,但酒徒永遠不會忘記這些日子。那些白皮膚的禽獸們造謠、污衊,在所有主流報紙上以最卑鄙的手段中傷我們的國家,而我們的媒體中,卻一廂情願地宣傳著西方的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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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園(1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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