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外國人。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沢田綱吉還是會感到感慨。

忘了從哪一天起，他居然可以收到來自外國的電話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大部分好像都來自義大利，儘管來自其他國家或者地區的也不是沒有，但從佔比上看，義大利還是最多的。

這次聯絡到他的是一個孩子，說的是日語，所以他暫時還不知道對方的國籍。但反正從口音上聽，這孩子不是一般情況下的日本人。

——雖然說得確實很流利，但說話時的發音和重音確實有些不太符合日本人的習慣。所以即使不是外國人，也應該是常居國外或者從小生活在國外最近幾年才回到日本生活的日本人。

那麼這孩子是哪一種呢？

【謝……謝……】

「不客氣。」沢田綱吉平和地笑了笑，接道。

這孩子還是很有禮貌的。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熟悉的聲音從收音機里傳出，帶著些信號接收不良的雜音，獄寺隼人乾脆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錄音，將手機放到了收音機旁邊，然後耐心地聽了下去。

他懷疑這裡面可能有什麼重要的信息，所以這是最合適的做法——有些信息在當時可能無法捕捉，但在之後進行重複的分析就一定會有所收穫。

【……艾……倫……伯特。】

還有些稚嫩卻莫名有些陰冷的聲音這麼說道，讓獄寺隼人的手指一顫。

【艾倫.伯特？好，我記住了，你多大了呢？】

【……茲……11歲。】

艾倫.伯特，11歲，西西里人，是個孤兒。

這是，資料上的信息。

獄寺隼人的手肘搭在腿上，雙手交握著，他看著眼前染血的收音機，眼神微沉，腦海里不斷閃過關於艾倫.伯特的相關信息。

那是一個男孩，才十一歲，曾經是孤兒，在三年前被貝德拉家族的Boss雅各布收養，但在半年前突然死亡，死因不明。

雖然死因被模糊疑似涉及貝德拉家族的隱秘這一點值得懷疑，但因為那孩子沒什麼別的可能會為他復仇的親人或朋友，所以在部下搜集到的資料里，暫時排除了艾倫.伯特這條線的調查價值。

畢竟即使艾倫.伯特的死真的和貝德拉家族的高層有關，一個死人也是沒辦法親自復仇的。

不過現在看來，他要重新整理一下艾倫.伯特這條線了。

只是如果艾倫.伯特沒死的話，貝德拉家族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知道的話……他們隱藏艾倫.伯特還活著的真相，放出艾倫.伯特死亡的消息到底有什麼目的？

突然出現的收音機，疑似還活著並涉及這宗慘案、卻突然參與進了一個日本的電台節目的艾倫.伯特……這一切的答案，難道會在這個節目里揭露嗎？

【才十一歲嗎？年齡真的很小啊……我可以叫你艾倫嗎？】

【可……以……】

【那麼，艾倫。】獄寺隼人聽到廣播里的那個聲音這麼問道，【你是怎麼死的呢？】

？？！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直接了，直接到讓獄寺隼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最後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為什麼這個人默認艾倫.伯特已經死亡？？？

*

如果這是什麼恐怖電影里的筆仙狐仙之類的招鬼遊戲的話，他問出這種問題無疑是在找死。

為了活下來已經看了很多恐怖電影、熟知各種套路的沢田綱吉當然明白這一點。

絕對不能問鬼是怎麼死的，也不能問可能會激起它們的情緒的問題……但沒辦法，這就是他的工作啊。

而且，和一般的恐怖電影不同，他想活下去的話，就必須要這麼做。

「可以和我們分享你的故事嗎？艾倫。」

其實一般情況下，會主動聯繫他的鬼，應該都是願意和他好好聊一聊的。但也有些鬼是礙於規則限定才會聯絡上他，所以他多問一句也能確認這次聯繫上他的鬼是前者還是後者。

不過就算確定了，其實也決定不了什麼就是了。

【……茲……我有……一個問題、主持人……茲……先生。】

「什麼問題？」

【為什麼……茲茲……我已經答應為兄長……保守秘密……他還是要……殺了我呢？】

秘密？

沢田綱吉精準地捕捉到這個關鍵詞，但他卻沒有馬上追問。

現在還不是時候。

「唔……」沢田綱吉沉吟了片刻，說道，「在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你，艾倫，你認為，你的哥哥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另一邊，獄寺隼人的眼神一閃，屏氣傾聽。

【……他是一個……茲……蠢貨。】艾倫的語氣突然陰沉了下來，它幽幽地說道，像是怨恨、也像是嫌惡。

「……誒？」

【他以為……茲……他隱瞞得很好……但其實……茲茲……大家都知道他的秘密……】男孩陰冷的語氣里像是多了一絲嘲笑，但沢田綱吉卻從裡面聽出了一些複雜的情緒。

「……大家？」沢田綱吉不動聲色地追問道，並沒有對艾倫的評價給出任何認同或是反對的反應。

【大家……茲……父親、母親……父親的情人……父親公司的部下……茲茲……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父親不知道……公司的部下、他的情人已經知道了、而且比他更早……父親……也是個蠢貨。】

【兄長以為……自己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茲……股掌之間……茲……真是可笑……】

唔哇……

「聽上去真是個很複雜的家庭呢。」沢田綱吉盡量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彷彿這種複雜的情況對他來說也是不值一提。但天知道，這樣聽上去就很複雜而且能感覺到隱藏著極深的黑暗的家庭，在他的「職業生涯」里其實也不多見。

而且為什麼連父親的情人這種存在都能這麼普通地提到啊！

沢田綱吉暫時還不能判斷艾倫對兄長的評價只是基於怨恨還是原本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沒有順著艾倫的話去說。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那個秘密的呢？又是什麼時候被兄長發現你知道了這個秘密的？在那之後兄長就馬上殺掉你了嗎？」

這也太偏激了，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也是家人啊。到底是什麼秘密才會讓那傢伙直接選擇殺掉自己的弟弟？

【我是在……半年前發現的……茲……他擅自將人帶回了家裡……還在我的房間亂搞……我只是……正好在家而已。】

【原本那天……我要和父親去參加……公司的會議……但是那天……茲……我發燒了，最後、留在了家裡……】

【兄長……不知道……】

【但是……那本來、茲……應該是兄長要去參加的會議。】

【他才是……真正的繼承人……】

「唔？艾倫那麼小就可以參與公司的事務了嗎？」沢田綱吉的聲調微微上揚，像是在驚嘆。

其實他只是為了打斷艾倫的情緒而已——他聽出了艾倫語氣里的細微變化。

他想聽艾倫的過去，但並不希望艾倫在一直訴說自己的過去的過程中將怨恨慢慢集中起來，那隻會導致艾倫失去理智，對他和艾倫之後的談話相當不利。

【是……茲……我的父親、希望我長大后能輔佐兄長……父親說……我的天賦、很高，我能成為……兄長的左右手。】

【我的夢想是……成為像……彭……像另一個公司的那位……有名的左右手那樣的男人……】

「哈……這麼小的年紀就有了這麼清晰的夢想，艾倫真是厲害啊。」沢田綱吉低笑了一聲，「說起來，我以前也認識這樣的一個人，總是說要成為最優秀的左右手，對左右手的稱呼總是很熱情，是個很帥氣的傢伙……他和你說不定很像呢。」

【……謝、謝……】

「為什麼道謝？」

【先生您認識的人……茲……一定非常優秀……】

「噗，多謝誇獎……但也許我只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廢材呢？」

【先生……在開玩笑嗎……】艾倫的聲音有些僵硬，但語氣聽上去比剛才緩和了一些，於是整個節目的氣氛都好很多了。

然而獄寺隼人並不想聽這些廢話，他甚至覺得這是在浪費他的手機電量。

這個主持人到底在搞什麼，趕緊問清楚秘密是什麼啊！

不過，貝德拉家族的首領雅各布，看來是將艾倫.伯特當做未來輔佐他的兒子克里斯的副手來培養的，而且這個艾倫.伯特的天賦恐怕真的很高，否則也不至於在年齡這麼小的時候就被帶去參加家族會議。

當然這可能也有因為是養子所以根本不需要顧忌會帶來危險之類的問題。除此之外艾倫.伯特應該還是雅各布特意樹立的一個靶子。

不過，這麼好的「棋子」，為什麼突然廢棄了？

艾倫.伯特半年前發現了克里斯的秘密，然後就死了，這個秘密到底是……

按理來說，以他們黑手黨的身份，無論克里斯做的是什麼，被當做副手培養的艾倫.伯特應該也只是會提前成為克里斯的共犯才對，怎麼會被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