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冷宮
洞口的臣民已經散去,為了不引起誤會,龍翌又化作了海鬣蜥,一路回了水晶宮泉先殿。
葉夢淵早已回來,那顆聖珠被放在殿中一個博古架上,正淡淡散著光輝。
葉夢淵靠在軟榻上,一個宮女和一個帶著面紗,拖著長尾的人立在一邊。
見龍翌進來,葉夢淵輕輕掀了掀眼皮,問那宮女道,「丹霞,你說孟先生自那晚侍候本王之後,你便發現他在假山洞中昏迷不醒?」
「是,我帶了他回去,路上他卻突然不見了,等我發現他時,他便在假山洞中昏迷不醒。」丹霞答道。
「孟先生,那日你可有見過本王?」葉夢淵又轉向孟先生問道。
「王上,那日臣正跟著丹霞前往泉先殿,路上突然被歹人打昏,根本未侍候王上,臣今日方醒,便趕緊報知了王上。」
「先生不必面紗遮面,打開即可。」葉夢淵又懶懶的說。
孟先生躬了躬身子道,「臣失禮了。」然後揭開了面上的薄紗。
一張醜陋的臉現在眼前,不僅口鼻突出,還長滿了一粒一粒的凸起,不僅難看,更加可怖。
龍翌自打進來見了這兩人,便知道他冒名之事定要敗露,此時又聽那孟先生補刀道,「臣亦聽說那晚侍候王上的便是王后,與臣都是來自加拉帕戈斯群島,臣惶恐,臣在群島多年,實在並未見過王后。」
「夢歸,你有何話說?」葉夢淵終於將眼神丟給了龍翌。
龍翌無話可說,他乾脆收起了自己突出的口鼻和身後的長尾,一雙桃花眼眸看著葉夢淵,「夢淵,是我要來尋你,方出此下策,偽裝了孟先生,我無話可說,任你處置。」
那喚做丹霞的宮女看了過來,傳說中醜陋的海鬣蜥王后劍眉入鬢,眼眸剔透,雙唇飽滿,實在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丹霞羞紅了臉,葉夢淵卻更加惱怒,厲聲道,「來人,王后欺瞞本王,罪涉欺君,將他打入冷宮,嚴加看管,改日定罪!」
兩隻巨鯊宮衛擒起龍翌雙臂,將他帶出了泉先殿,到了殿門口,龍翌回頭對葉夢淵道,「王上今晚,若不能安眠...」
「不需你操心。」王座上傳來冷淡的聲音。
龍翌只得點了點頭,跟著宮衛去了。
此時望潮剛好進來要與葉夢淵商議明日大婚之儀,卻見龍翌被兩個宮衛連拖帶拽的拉走,嚇了一跳,慌忙進了殿,見葉夢淵支頤靠在軟榻之上,微微閉著雙目,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
「王上,這,他怎會在此?」
「難道不是你選進來的?」葉夢淵冷冷的說。
「他就是那海鬣蜥?難怪眼睛長的那麼像。」
命運兜兜轉轉,有緣人依舊相聚。
「王上,臣當時選他,也是為了您好,您這五年來清心寡欲,再未遇到有緣人,臣以為你就喜歡那一款的,於是看著他像,就將他選了進來。沒想到,這...」
「沒想到,時隔五年,我再次掉進了他的套中?」葉夢淵介面道。
望潮一下子說不出話,看著一向淡然的王上今日突然如此毛躁恣睢,彷彿炸了毛的貓,簡直忍不住就要放聲大笑,於是道,「臣知罪,是臣考慮的不周了,那王上,明日大婚的袍子,你現在選上一選,也為王后選選...」
葉夢淵惱怒道,「王后已被打入冷宮,哪裡還有什麼大婚,來人,大護法行事不周,著其面壁思過,罰俸一年。帶下去!」
望潮強自忍笑道,「是是是,臣知罪,王上保重,臣告退了。」
望潮退了下午,順便帶走了丹霞和孟先生,殿中只留下了葉夢淵一人。
葉夢淵站起身來,焦躁的來回踱步,實在不明白自己已經死遁而去,更到了遠離淵都萬里以外的南海底下,怎麼就又被龍翌尋到,再次讓他成了自己的王后,自己當真便逃離不了他么。
天色已晚,海中光線暗淡,葉夢淵躺在榻上,依然難以入眠,只要閉上眼睛,那半年中與龍翌的種種過往便現在眼前,那有著一副獰厲臉容和黑紫色眼眸的帝君,與當下這隻一張蜥蜴臉,卻對自己小心翼翼,體貼入微的夢歸重疊起來,在眼前忽遠忽近。
南海王庭的冷宮是一個幽暗狹窄的宮室,宮中殘舊不堪,只有幾張廢舊的床榻,壁上還掛著鎖銬,地上甚至還有褐色的血跡,不知多少宮妃在此被凌虐而死,更不知在此上演過多少次宮斗大戲。兩個宮衛對龍翌還算客氣,將他推入了宮中,並未使鎖鏈鎖他,只是鎖上了大門,守在了門口。
天色暗下來,冷宮更顯幽深,龍翌頹然坐在地上,自己費盡周章來了南海,被選為葉夢淵的王后,又與他同心協力突破了幻境,取得了聖珠,但現在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這小小的冷宮根本攔不住龍翌,然而自己再去找葉夢淵又能如何,他如此決絕,當年既然假死而遁,現在更將自己打入冷宮…
不對,夢淵怎不將自己直接趕走,而是將自己關在了他身邊。
希望的星火自龍翌眼中亮起,他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了水流之中。
葉夢淵已輾轉反側了許久,半睡半醒之中,有腳步聲傳來,自己身側床榻陷進去了一些,他一睜眼,便見龍翌側身坐在自己榻邊,正默默的看著自己。
他怎又會來此,他不是已經被自己關入了冷宮么,自己又在做夢么,自己到底有沒有睡著?
「你是…哪個龍翌?」葉夢淵輕聲道。
龍翌的心因葉夢淵這句話而再次痛了起來,他未答話,便聽葉夢淵半閉著眼睛,低聲問道,「你是我的夫君,還是那個,那個陛下…」
龍翌扶起他上身,將他抱入了自己懷中,幫他理了理額發,又捉住了他冰冷的手,一邊幫我揉著手心,一邊道,「只有一個龍翌,他以前做錯了,變成了兩個人,但他心底一直愛著你,現在他想做回你的夫君,可以嗎?」
「可是我累了,不想再見你…」懷中人輕聲道,卻還是向龍翌懷裡鑽了鑽。
「放心,我不會讓你難捱,你跟了我,以後只有平安喜樂,好不好?」
「平安…喜樂…這些從來都不屬於我…」葉夢淵微微睜開了眼,有些失神,聲音卻低的快要聽不見。
「淵兒。」龍翌抱緊了葉夢淵,「別這麼說,你這麼好,也值得最好的…」
葉夢淵並未回答,龍翌的懷抱太溫暖,他眼皮沉重,不自禁的便睡了過去。
龍翌抱著他一起躺下,自己亦躺在了他身邊,懷中人呼吸均勻,陷入了沉睡,龍翌的心卻痛的厲害,完全無法閉眼。
到了第二日清晨,葉夢淵陡然睜開眼睛,夜半時分出現的幻影消失,他急急向身後摸去,身後的水流還是暖的,卻早已空無一人。
「來人。」葉夢淵高聲道。
「王上。」丹霞慌忙走上前來。
「昨夜可有異狀?」
「沒有啊…」丹霞有些茫然,王上素來睡不好,她亦習慣了為王上守夜,可是昨夜卻不知道為何早早的睡著了。
「下去吧。」
葉夢淵問不出什麼,只得更衣上朝去了。
本該今日舉辦的王上大婚之儀臨時取消,王后與王上順利尋到聖物后卻被打入冷宮,望潮大護法被罰面壁思過,事態不知為何如此峰迴路轉,今日早晨朝會上眾臣本想問問緣由,然而看著王上黑如鍋底的面色,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下了朝,葉夢淵未回泉先殿,卻在王庭中七轉八轉,直奔冷宮而去。
冷宮門前的兩個宮衛恪盡職守的守著,葉夢淵也懶得問他們,直接進了宮內,見破爛的木榻上,他的棄后正眼下一片青黑,伏在榻上睡著,一無異狀。
葉夢淵心頭莫名火起,拿起牆上掛著的鎖鏈,毫不憐惜的拽起他的王后,將他雙手並在一起,狠狠纏了幾圈,緊緊鎖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