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下午兩點,飛機準點抵達檸城機場,時懿向朋友借的車已經提前讓代駕開到機場了。
從機場開到傅斯恬老家所在的鎮上,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雖然也是第一次走這段路,但傅斯恬到底是檸城本地人,路線要比時懿熟悉些,所以車子交給了傅斯恬駕駛。
說起來,這還是時懿第一次坐傅斯恬的車。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側目看著駕駛座上嫻熟操控著方向盤的傅斯恬,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上高速來檸城見傅斯恬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一晃眼,那個甜美青澀、接過玫瑰花就羞紅了耳根的女孩子,就已經出落成了如今這樣成熟迷人的模樣了。
她感受到了時光流逝過的真實感。讓人迷戀,也讓人遺憾。遺憾沒有陪傅斯恬走過她生命里最難走的路、沒有見過她成長蛻變的全部模樣。
「怎麼了?」傅斯恬彷彿察覺到了她過於長久的注目,笑著問了句。
時懿收回眼,在心裡輕輕嘆氣,淡淡說:「覺得有點惆悵。」
傅斯恬疑惑:「嗯?」
時懿答非所問:「一直沒問過你,什麼時候學的車。」
傅斯恬如實答:「準備開餐廳後學的。因為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都讓我媽媽幫忙處理,所以食材都是自己一個個市場跑過後確定的,那時候發現沒車還挺不方便的。海鮮市場的老闆就勸我去學個車,以後開個麵包車什麼的,自己進貨也方便,我想了想,就學了。」
時懿想著傅斯恬開麵包車的樣子,不禁莞爾:「那你麵包車呢?」
傅斯恬說:「交給餐廳採購了。」
還真有啊。時懿笑意加深。她半真半假地逗傅斯恬:「不聲不響地自己就學了。怎麼辦,我以前還認真想過很久等你有駕照了要怎麼手把手帶你上路的。」
傅斯恬等紅燈,側頭瞥時懿,眼裡閃爍著明顯的意外和感動。
時懿補完後面的話:「畢竟,看你手足無措,又強作鎮定的樣子,應該很有趣。」
傅斯恬始料未及,嗔時懿一眼,不由羞惱:「時壹壹,你好惡趣味啊。」
時懿勾了勾唇,也沒有辯解。
傅斯恬敏銳地察覺到時懿情緒好像是真的有點下沉。綠燈亮了,她換擋,跟上車流,想了想,又軟語說:「其實我還沒有跑過高速,下次跑高速,你帶我好不好?」
時懿微訝,隨即瞭然了她想要滿足自己的柔軟心思,忽然間惆悵散盡,只剩甜意。
「那你上次還說回程你開?」她故意挑刺。
傅斯恬耳根紅了起來,明顯有些不好意思:「那……有你在,我不怕嘛。」
時懿看著她,不說話,眼看著傅斯恬越來越心虛,耳朵越變越紅,才終於低低笑出了聲,說:「不知道當時熙竹和繁露要是知道怕不怕。」
她前傾了身子,有了心情打開中控台,查看車子自帶的音樂庫。
傅斯恬不用看都知道時懿此刻的眼神該有多揶揄。她唇角翹了起來,咬了咬唇,帶著不自知的撒嬌,問:「那你現在知道了,怕不怕?」
時懿指尖在音樂庫里隨意一點,一首她們都沒聽過的歌曲前奏響起。她側轉身子,注視著傅斯恬柔美的面容,含著明朗的笑意,用氣音問:「你猜我怕不怕?」
傅斯恬與她對視一眼,心湖跟著她的眼波蕩漾。她沒回答,只是看著前方路面,唇角越翹越高。
時懿也沒說話了,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笑音,靠回了椅背上。
她知道,傅斯恬猜得到的。
她不怕。
「青磚,瓦房,昏黃燈光。薄霧,涼霧……只是尋常歲月詩,詩寫餘生的樣子……」歌聲在車內緩緩流淌,午後燦爛的金光,透過雲層,灑滿海面。
時懿看著駛上跨海大橋,一路向南,看著兩旁的斜拉索飛速後退,白色的路燈桿往複循環地消失又出現,像是沒有盡頭,噙著笑,微微闔上了眼,放鬆又愜意。
她是真的不怕,或者說,她從來沒有坐誰的車這麼安心過。好像無所謂傅斯恬要帶她去哪裡。前面有沒有終點,或者,是不是下一秒就是終點,都沒關係。
只要傅斯恬還在她旁邊,她們是在一起的就好了。
*
三點多,車子駛進時懿曾經停駐過的那個路口,平穩抵達傅斯恬老家所在的那個村落。把車停在離房子不遠處的祠堂空地上,傅斯恬和時懿提著大包小包步行進去。
不過百來米的路,時懿一眼就能望見傅斯恬的老家——因為院門口已經架起了十分喜氣的紅色充氣拱門,還鋪了一小段紅地毯了。
那是一棟建面不大的三層水泥平房。
在周圍一眾外牆或塗漆了或貼瓷磚了的房子中,顯得有幾分孤零零的。
門口的大門是敞開著的,已經擺放了一張大紅色的圓木桌和幾張塑料凳子。隔著幾米路,時懿都已經能聽見裡面婦女們的說笑聲了。
時懿幾乎是第一次來到農村參加這樣的婚宴,有幾分新奇。
她問傅斯恬:「裡面是已經有挺多人了嗎?」
不是明天晚上才婚宴嗎?
傅斯恬點頭:「應該是我嬸嬸的一些姐妹們已經過來幫忙了。」她頓了頓,忽然眉眼彎彎地安撫時懿:「你別緊張。」她敢同意時懿與她一起過來,就是已經確認叔叔嬸嬸都接受了,不會對時懿發難的。
時懿愣了愣,不領情:「我不緊張。」
傅斯恬輕輕地笑,也不戳穿她:「那我想太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門口了。時懿高冷淡定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院門口突然探出了一張中年女人的臉。
「恬恬!我就說好像聽到你的聲音了。」
時懿登時變臉,迅速換上了親切溫和的微笑。
傅斯恬又心疼又好笑,不動聲色地摸了時懿的手背一下,回王梅芬:「嬸嬸你耳朵真好,我說得不大聲的。」
王梅芬笑:「那沒有,老了,前段時間還覺得耳背呢。」她話是回傅斯恬的,視線卻一直定在時懿身上,「這位就是……」
她遲疑著,明顯是知道內情的模樣。
時懿主動接話,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嬸嬸,我叫時懿,你叫我小時就好。」她把手中提著的燕窩、茶、酒禮盒雙手遞給她,語氣溫和說:「第一次來家裡,也不知道你和叔叔喜歡什麼,就只隨便帶了點小禮物,希望你們別嫌棄。」
王梅芬本來聽說傅斯恬喜歡女的、還是從大學就開始談的,就讓傅建濤別太瞎摻和了。她估計就是當初讓傅斯恬寧願挨頓打也一定要出去約會的對象了。這麼多年了,能斷早斷了。
她當初就想著對方應該條件不錯,如今見到人了,發現何止條件不錯,模樣、氣質、說話做事明顯也都一等一的啊。
心裡登時一百個滿意。
橫豎不喜歡男的,女的能找到這樣登對的,也是萬里無一了。
她馬上笑開了花,一邊客氣地說「不會不會,哎呀,這麼客氣做什麼」,一邊伸手接過了時懿遞來的幾個大禮盒。
「大老遠的,你肯來喝杯喜酒,我和她叔叔都不知道已經多高興了。」她招呼:「進來進來,快進來。」
時懿看傅斯恬,傅斯恬朝著笑著點點頭,時懿微微鬆口氣,跟著王梅芬跨進院門。
院子里靠右邊圍牆旁果然已經坐了好幾個五六十歲的中年婦女,好像在油炸什麼的樣子,看見傅斯恬和時懿進來,都看了過來。
傅斯恬和她們並不熟悉,但這麼多年到底見過幾面的,便甜笑著對她們點了點頭,算是問候。
「這就是老大家的女兒啊,哎喲,有十來年沒見了吧,長得這樣俊了呀。」有個年長一點的婦女感嘆。
王梅芬立刻接話:「大姐你別想了,人家有對象了,你那媒人豬頭肉吃不著的。」
圍牆下立時響起一陣鬨笑聲。
傅建濤好像被這些說笑聲引出來了,出現在了大門口。
傅斯恬最先看到,揚起了笑喊人:「叔叔,我回來了。」
時懿這才循聲看了過去,一眼撞上了傅建濤沉凝的視線。
傅建濤也在打量她。
時懿心裡再是忐忑,面上也是不露聲色的。她依舊保持著微笑,對著他的視線,點了點頭,跟著傅斯恬的叫法,禮貌問候:「叔叔好。」
比恬恬還高點,斯斯文文,白白凈凈的,只看樣貌,倒確實是讓人挑不出任何不好。
傅建濤勉勉強強給她的樣貌蓋了個「過」字。他對著她回了一個點頭,不算冷淡,但也不算熱情地招呼:「進來坐,外面熱。」
時懿便笑著應了聲:「好。」
傅斯恬看著他的背影,眼眸漾了漾,和時懿說:「我叔叔第一眼應該很滿意你的。」
時懿挑了挑眉表示懷疑。
傅斯恬但笑不語,大膽地牽了她的手腕往裡走。
大廳里倒是沒人,安安靜靜的。靠右邊的廳為了明天擺酒方便,已經清空了,只剩下牆上高高掛著的三張黑白相還沒取下。
兩個老人和一個中年男人。
應該是傅斯恬的爺爺奶奶和爸爸。時懿不動聲色地多看了兩眼傅建澤的遺像。
小平頭,很瘦,兩頰微微凹陷,濃眉大眼,戴著眼鏡,說不上和傅斯恬有多相像,但沒有當年大家想象中那麼凶神惡煞的樣子。
傅建濤坐在左邊廳里的沙發上,已經在燒水等她們了。
傅斯恬和時懿正準備一起走過去坐下,不遠處樓梯拐角忽然傳來了傅斯愉親熱的叫喚聲:「姐,姐,你回來了!」
兩人回過身就看見,傅斯愉從樓梯扶手上探出了半個頭,對著她們笑:「時姐你終於來啦,熱烈歡迎。」
傅斯恬嗔她:「你站好了,小心別摔著了。」
傅斯愉說:「不會啦。我是婚紗試一半,不知道卡到什麼了,拉鏈突然拉不上了。姐你上來幫我扯一下好不好?」
傅斯恬看一眼時懿,有些為難,傅斯愉撒嬌:「姐~」
傅斯恬便看向傅建濤,想說」不然叔叔,我和時懿先上樓一下」,沒想到傅建濤就先她一步開口了:「你去幫她看看吧,她毛毛躁躁的,扯壞了看她明天穿什麼。小時,你坐,鐵觀音喝嗎?」
傅斯恬話被堵在了喉嚨里。
被點名的時懿從容答:「我都喝的,叔叔。」
她給傅斯恬遞了個讓她放心上去的眼神,傅斯恬猶豫著不動,時懿用嘴唇無聲地說:「相信我。」
傅斯恬咬了咬唇,還在猶豫,傅建濤忽然再次開口:「放心,我不吃人的。」
傅斯恬這才紅著臉,和時懿說了一聲「我馬上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樓了。
客廳里一下子變得更安靜了,水壺裡水微微沸動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時懿走近傅建濤,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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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來自《尋常歲月詩》。喜歡怦然為你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怦然為你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