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手小白臉

第一章二手小白臉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城裡的一切都被五彩的燈光所籠罩，勞累了一天的行人，終於肯稍停那匆匆的腳步，駐足觀賞下夜景了。當然了，這些觀賞的人，大部分是本地的一些朝九晚五的固定上班族，他們全家可以在六點之後，一起去夜市裡逛逛，買買東西，聊聊天，看看熱鬧。此時的他們是最放鬆的，因為屬於他們的休閑才剛剛開始。

我是個遠離自己家鄉，來到這個城市的打工者，確切地說，是一個現在處於失業狀態的遊民。不是我不努力，而是競爭太激烈，很多的研究生、本科生都沒有找到工作，遊盪在這個城市裡，用著家裡寄來的錢啃老，何況我這個荒廢了專業的大專生，我至少不會像他們一樣打電話讓家裡寄錢給我啃老。

每當這些上班族的休閑正開始時，我的工作也剛剛開始，他們來夜市是休閑的，我在夜市裡充當的卻是被休閑者，說直白些，就是晚上我擺擺夜市，來賺取我待在這個城市的一點微薄的資本。他們來夜市，看的正是像我這樣在夜市裡奮戰的人。

我坐在一條小巷的巷口，一張簡單的小長條桌，一台外表看來很舊，配置卻是很高的電腦，這就像很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一樣，內心與外表有著一個最為強烈的反差。也正像一些外表看起來很安靜很老實，內心卻很狂野很悶騷的人一樣，只是我的電腦它剛好是屬於那種內里很有才，外表卻不招人待見的特例。

一盞節能燈掛在我的頭前方四十五度角，剛好可以把我和整張桌子照亮，沒有啥言語，也不需要我扯開嗓子吆喝，我只要把音樂打開，然後靜靜地等待客戶上門就可以了。一應賺錢的工具擺好之後，我靜靜地在顯示器上，用滑鼠不斷地來回點擊著不同的文件夾，只有這樣，我才能掩飾我的無聊。但很顯然我這些動作都是在自欺欺人，夜市裡大部分的人都是和我一樣的角色，偶爾走過的紅男綠女，臉上也都是行色匆匆的，他們遠沒有本地人的那種飯後休閑的瀟洒。當然也不會注意我是不是真的在這裡忙碌。人總是這樣，自認為很聰明，自認為可以騙得了別人，到頭來卻會發現，這麼多年來一直重複的事情其實都是在欺騙著自己，還傻呼呼地欺騙的很賣力。

這裡我不禁要向大家道歉了，上面我說錯了，那些固定的本地上班族，他們很多不會是我們夜市裡的客人，他們只是出來看看，只是在看我們的熱鬧和體會著自己所住這個城市夜裡的熱鬧，他們帶著白天上班時的那種無處發泄的委屈走到我們中間來，尋求著他們的優越感，一、二個小時后，他們就會帶著驕傲和滿足感離開我們，回到他們的窩裡，然後教育他們的子女，一定要努力讀書，考個好的大學，然後能夠找份好的工作，像他們一樣，過著朝九晚五的他們所認為的優越生活，然後在商場打折的時候，拚命地衝進去，一次性地把所要用的東西都買好，然後去朋友和同事面前炫耀著自己的家庭條件是多麼的好。我們自然也就成為了他們教育子女不好好讀書的一個反面榜樣。

講過了夜市裡的過客，那就得講講夜市裡真正的客人，他們往往也是打工一族，白天上班后，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租房裡，花費半個小時的時間，燒出幾個菜來，全家一起吃完，坐在一個擁擠的房間里看電視，實在是太熱，太不舒服了，乾脆把電視一關，一家幾口一起去夜市裡逛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東西來買，他們身上的衣褲基本都是在夜市裡淘去的，便宜，實在，穿過一個夏天之後，就可以扔掉了，來年還買新的。

不過全家出來打工的，畢竟不多，只能算是一小部門，大部分的人都是獨自一人離開家鄉，來到這個大城市裡淘金，只不過金沒淘到，自己卻成了房東和一些商家淘的對象。年輕人都喜歡熱鬧，白天工作沒時間玩，只有晚上出來休閑下，到處走走看看，去淘點自己喜歡的衣褲款式，滿足一下自己愛美的需要。這裡的東西不會讓她們咬著牙省吃儉用一、二個月才買得起，這裡的款式很多也是走在潮流的前面的，因為這裡有專門的工廠專門製造這些山寨的衣褲。甚至有很多名牌店裡的衣服，也是這裡一部分的加工廠加工出來的，只是它們被貼上了不同的牌子，換了個佛的金裝，所以得到的香火也不一樣。

年輕的打工女孩穿著仿冒的品牌走在街上，也不會太寒磣，更不會讓她們感到自我與社會潮流的脫節，也可以讓她們更有底氣挺胸面對著那些在大型商場打折時瘋狂搶購所謂名牌的本地同事。有時候她們會很不明白，都是社會的勞動者，她們從千里之遙的家鄉來到這個城市，支援這裡的建設，把自己的青春都灑在了這裡，讓這個城市變得更加的美麗和繁榮，為什麼勞苦功高的她們卻不能夠得到一點功勞嘉獎，反而要時不時地面對著這裡世居人們的異樣眼神，這眼神中包含最多的是白眼和冷寞。

我看看時間，她就要來了，就要經過我的面前了，我把衣服整了整，用手把頭髮往後叉理，我自認為這樣可以讓我看起來更帥氣一些。都說才子佳人，我承認她一定是眾人眼中的佳人，而我卻不是人們眼中標準的才子。可我雖不是才子，但我桌上的這台電腦，卻是實實在在的大才子。此刻處於聯網狀態下的它，更是處於無敵的模式中，任何你想得到的問題和你想不到的問題，都可以在這裡找到答案。要不然社會上也不會有它的傳說：外事不決問百度。什麼？內事不決問誰？你怎麼這麼懶呢？這麼懶會娶不到媳婦的，內事不決趕緊去查字典啊，還不快去，再不去，我抽你。

她很漂亮，以至於她第一次走過我的桌前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當我揉好眼睛再仔細看清她時，我就覺得她是那天上的仙女，肯定是不小心犯了錯，比如說澆花時落了幾點水到人間，結果救了乾旱的某地，王母娘娘為此生氣了，把她貶下凡來。我固執地認為，她這麼漂亮的人，就算是犯錯誤，犯的也是一種有大功德的錯誤。她雖然是落難的仙子，但我也知道對於我這個失業的遊民來說，她永遠是那麼的高不可攀，我根本就沒有去攀的那個可能，可每次她經過我的桌前，我都忍不住要看著她，一直看著她消失在我的視線里。然後在心中不斷地想，這麼美麗的她，要多麼優秀的人才能配得上。

她來了。還是那麼的美麗，腳步依然是那麼的矯健而不失優雅。今天她的臉上掛著笑容，快速地朝我這個方向走來。這讓我產生一個錯覺，她今天是不是在對著我笑，只是大庭廣眾之下，她一個女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中，不好意思表達她對我的深深的感情，那我是不是應該勇敢地迎上去，給她一個熱烈的擁抱，在她允許的情況下，給她一個深深的熱吻，以此來緩解她一天的辛苦。別誤會，我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麼，當然也無從知道她一天的工作到底辛不辛苦？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麼，更不知道她是哪裡人，住哪裡？我只知道每天晚上我在這裡，就可以看到她在我的面前經過，每天的八點零五分左右，她都會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她是一個很守時的人。

正當我心跳加快，糾結於是不是應該鼓起勇氣，給她一個機會的時候，一個高個子坐在了我的桌子前，「老闆，給我下幾首歌。」

我沒有因為高個子打擾了我看她，而把他轟走。開玩笑，他是我的顧客，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麼可以把他趕走呢？相反，我還笑臉相迎。

「你有自己選擇好的歌嗎？」

「沒有，你對歌比我熟，知道哪些好聽，你幫我挑選幾首吧。」

「好的，我把最近最流行的，下的人比較多的歌給你選一些。」

「對了，你這下歌是怎麼下的？」

「五元三十首。」

「這麼貴？」

「不貴，市面上現在都是這個價。」

「便宜一點。」

「大哥，這是最低價，這裡都這麼下，這是行規，不能破壞的，要不我在這個夜市會被同行轟走的，請我也體諒一下我的難處。」

「你這個也不要啥成本，就是隨手複製就可以了，就多給點吧。」

「大哥，不能這麼說的，我這電是要錢的，我的網路也要錢的，還有我這電腦，可都是我的成本。就連這攤位，也是向房東租的。」

「小兄弟，你也太會講了，就這巷子口，這麼小的一個地方，也要錢？」

「對，二百元一個月。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房東。」

高個子看都講到這個份上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給，下好了，五元錢。」

高個子把他的手機給我，讓我幫他把ＴＦ卡裝上去，等到聽到手機里放出的歌聲，才把錢給我，在我接過錢的時候，他還不忘加一句：「小兄弟，你太摳了。」

我笑著沒有回答，摳就摳吧，不管你怎麼說，我只要把你的錢賺進了口袋就好。

錢已賺到，她卻已經走過了我的面前，消失在了我視線的盡頭。

我沒有後悔自己賺錢，卻失去了看她的機會，我也不可能會後悔，如果把她和現實擺在一起讓我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現實。在現實面前，我就是要賺錢活下去；與現實相比，她再漂亮也沒用。我不覺得她的漂亮可以給我帶來錢，可以讓我能夠生存下去。雖然現在的社會的確是有很多人憑漂亮得到了錢，還得到了二奶、小三的雅號，這些二奶、小三中不乏也有人去養二爺、二手小白臉。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無業游民，沒有當爺的命，更當不了那種眼睛朝天看的爺。歌曲下載是我生存的現實，我只有下好了歌，賺到了錢，才能更好地活下去。而她，在現實面前只不過是我生存里的一絲點綴，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