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風姿

屹立風姿

凌安之馬上就沒有正形,也算是劫後餘生第一次看到梅姐姐,心花怒放的快步迎了出去。

梅絳雪一向穩重,玉步在一左一右兩個將軍的陪同下進了中軍帳,這幾步歡聲笑語不斷,待她在椅子上落座,撫了撫滿頭的秀髮,才問道:「凌霄說你受傷了一直未愈,可有此事?」

凌安之訕訕一笑,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了的小偷,用手摸著脖頸道:「一點小傷,還讓姐姐掛心了。」

「胡說,受傷十餘日越來越嚴重,還一點小傷,這麼大的人了,一點也不愛惜自己,」梅絳雪溫柔的斥責了他一句,凌安之聽到這麼暖心的關懷,感覺賬內的溫度都升起來了,直到聽到了梅絳雪的下一句話——

梅絳雪轉向凌霄,吩咐道:「把他上衣除下,讓我看看傷口。」

「啊?」他大驚失色道:「換大夫了啊?」年少時有一次練武時誤傷,換藥時差點被梅絳雪疼死的感受彷彿還在昨天,梅絳雪當時就挑著眉梢告訴他:不會輕手輕腳的給人清創,少爺忍耐些吧。

凌霄按著他的肩膀,讓梅絳雪細細處理他的傷口,梅絳雪凝神細看,見這傷口近一尺長,比前幾天腫的更高更顯猙獰,膿水混著血液源源不斷的往外滲,紗布粘連著全都貼在了身上。凌霄這兩天給他清理傷口,換完了也是渾身大汗,根本按不住他。

直看得梅絳雪柳眉蹙起,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砍傷本不太嚴重,可能是回紇騎兵刀口常年砍砍殺殺所帶的臟物太多引起了感染。幸虧天氣寒冷,如果天氣炎熱,炎症發的快,一旦發起了高燒了麻煩了。」

想象著梅絳雪給人治傷時所下的重手,和她的婉約氣質可是判若兩人。凌安之渾身肌肉都繃緊了,一邊咧著嘴等著梅絳雪的辣手摧「花」,一邊貧嘴道:「梅姐姐,我身強力壯,哪那麼容易就麻煩了?輕點輕點…疼!」

梅絳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這還沒動手呢,至於嗎?抬頭向凌霄使了一個顏色,一邊轉移他注意力的說道:「越是年輕體健的人,遇到毒素髮燒之後就越是危險,很容易一下子就被感染打倒了。」一邊眼疾手快的開始撕紗布。

凌霄接到了梅絳雪的眼神,一隻胳膊摟住他的肩膀,一個胳膊用肘部按著他的腰,把他固定到床榻上,頃刻間一條紗布連血帶肉的就撕了下來,凌霄看到這個狠勁都吸了口氣一閉眼,凌安之更是疼的劇烈掙動一下,牙關緊咬,鼻子眼睛都皺到了一塊,刷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頃刻間身上就泛起了一層水光。

凌安之半身赤/裸,寬肩窄腰,肌肉絲絲分明,這一身玉做的肌膚盪起了水光,更填三分溫潤,晃得梅絳雪一愣神。

凌霄沒時間觀察別的,看到凌安之疼成這樣,也是心口一哆嗦,心說這梅姑娘家裡世代為醫,下手也太狠了。

凌霄抿了抿嘴調整了一下呼吸,謹小慎微的遣詞造句道:「額…那個,我貼身伺候習慣了,這紗布也是太臟,下次還是我來揭吧。」

梅絳雪這才回過神來,把目光從凌安之肌膚上收回來。心理暗暗的批評自己說,這是怎麼了。

凝神後手下動作加快,更是利索:「長痛不如短痛阿。」

凌安之剛才那一下子已經疼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不過一到清創階段,才知道這撤紗布是小巫見大巫,這清創的藥酒、剪下來的腐肉等等,直接疼的他掙動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索性不敢看梅絳雪的動作,以前看梅姐姐是美女,現在看起來像是美女蛇,真是太邪惡了,一點也沒有醫者的父母心。

他把臉扭進了凌霄懷裡,死死的貼在凌霄腰上,緊咬著下嘴唇哼哼唧唧的和凌霄說話:「凌霄,看到梅姐姐怎麼做的沒有,學會沒有?」

凌霄按著他,看他渾身出汗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真是又可憐又可笑,哪像是一個陣前將軍,倒像是紈絝子弟撒嬌。無可奈何的答應道:「學會了,全學會了,下次我給你…」

梅絳雪雖然下手狠了些,倒是特別麻利,請創上藥一氣呵成——雖然這麼短的時間,凌安之也感覺像是在爐火上烤了一個時辰似的。

這會已經全神貫注的給他包上了新的紗布,一邊柔聲的介面道:「你一碰便喊疼,凌霄可能不忍下手,清創清不徹底,傷口容易反覆,下次還是我來吧。」

「…」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一共要換藥多少天?」三天?五天?凌安之面帶希冀的問道。、

梅絳雪非常不忍心的打擊了他:「十四天。」

「…」

凌霄都不忍心聽了,輕輕轉過身去。

******

凌安之畢竟年輕,躺在床上虛脫了一會喝了口水就又生龍活虎,他扶著床沿做起來,摸著下巴偏了偏頭,笑著對梅絳雪和凌霄說道:「不遠處的神女峰上有一處天台,即避風雪景又美,今晚沒有風,月色也算美,咱們去神女峰溜溜馬賞賞月?」

飲馬鎮不到二十里,就是神女峰。此孤峰高峻細長,在黃門關方向看起來,猶如一名少女帶著冰雪做的帽子,被有緣人看到,得名神女峰。凌安之新得的戰馬「小廝」在冰雪中縱身上坡,竟好似不費吹灰之力,連見多識廣的梅絳雪對這匹高頭大馬都心中稱奇。

凌霄和梅絳雪只能將馬暫時拴在山下,三人都是習武之人,牽著小廝也如履平地,沒多久踏著積雪來到了神女峰上背風處天然形成的平台,這平台上長著幾株蒼松翠柏,此刻都被白雪覆蓋,看起來潔白無瑕。尤其是登高望遠,絲域古道、黃沙大漠、邊關河流盡收眼底,說不出的蒼山壯美、錦繡山河。

凌安之站在凌霄和梅絳雪的中間,他視力本就驚人,極目遠眺,南有崑崙神嶺,西有絲域古道,東是家園古國,背靠北疆高原,頭上孤月高懸,月光普照一切。他一雙眼睛中風雲涌動,好像轉動萬千的乾坤。在這浩瀚空間中,一人得失、一家得失、一國得失,都是滄海一粟。

個人置身其中,只能算是塵埃,塵埃終將落定,但是這紛紛揚揚落下的過程,也是終生之幸。

梅絳雪被平台上蒼松翠柏間的幾株梅花所吸引,神色驚喜,想不到這人跡罕見之地,竟然還有這麼高雅素典的美景,她不由自主的走過去,雙手捧拾梅花上的落雪。

凌霄一看凌安之那四大皆空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勾起嘴唇調皮一笑,探手在凌安之的腰間抽出雪吟劍,不等凌安之回過神來,就大開大合點腳幾步來到了梅花樹下,劍指仙人,落地起勢,雪隨劍走,紛紛揚揚的再和梅花一起撒下來,猶如天將下凡一般,說不出的丰姿俊雅,凌安之愣了愣神,感覺凌霄真是長成了少年公子,半晌才拍手鼓掌道:「凌霄,好漂亮的身手,雅緻!」

凌霄笑吟吟的斂劍垂手,欠了欠身,道:「給梅姐姐和將軍助興爾,見笑了。」

凌安之猶如老父親看到自己兒子長大成人了,又懂事又長了本事,心理說不出的高興,他搓搓手,想賞點什麼,又想到身上值錢的東西基本上已經都送出去了,靈機一動,道:「凌霄,你一直只有名字,但是沒有表字,現在你也長大了,送你一個表字好不好?」

「哦,」凌霄沒想到凌安之平時舞刀弄槍,還有這種文人的閑情雅緻,好整以暇的問道:「願聞其詳?」

「長身玉立,風姿獨世,」凌安之側頭挑了挑眼角頓了一下,道:「表字就叫做屹姿吧。」

凌霄多機靈,少爺親自賜名,他心裡即高興又感動——少爺出身特殊,這些年只有表字,其實凌河王沒有給少爺起名字,少爺這些年雖然沒有提過,終究也是意難平吧?少爺自己心中有遺憾,也擔心他有愁情,今天這良辰美景,霜月漫天,有少爺給起的名字錦上添花,他感覺都不虛此生了。

想罷,凌霄扶雪吟劍單膝跪倒,笑起來竟然臉上還有一個梨渦:「謝將軍!」

梅絳雪瞄了瞄凌安之,不禁心裡暗下好笑,她彷彿都從凌安之「吾心甚慰」的笑容里看到了一顆類似老父親的拳拳之心了。

凌安之一手拉起凌霄,一手接過寶劍,一個起落就落在了梅花樹下,他和凌霄不同,動作颯爽凌厲,漫天劍光包裹著人影,霰雪紛飛,花瓣飄揚,素衣錦服,和漫天風雪融為一體,竟然快到分不清哪個是雪,哪個是他。凌安之用劍氣將花瓣聚在劍尖,揮揮洒洒說不出的恣意,梅絳雪屏氣站在旁邊觀看,竟然今天好似又第一次重新認識了這個少年將軍,人如玉發如緞,氣質高貴笑容誘人,她心裡不禁漏了半拍——

乃至於凌安之一個起落將吟雪劍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嚇了她一跳。

只見吟雪劍被凌安之輕輕握住,劍尖處四朵花瓣排成小小的一排,凝神細看,竟然花瓣上被刺了四個篆寫的小字——傲雪迎霜。

幸虧天氣冷,要不她還真沒有辦法掩蓋自己為何心跳的這麼快,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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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里四處撩撥,確實應該遭點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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