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灑芳枝(五)
石牆翻轉,在背後無聲合攏,最後一線光亮消失后,長明方才走下階梯。
持靜院中這間密室是王庭舊跡,原本只剩這套機關,運轉無礙,卻是個空架子。在他之前,持靜院多年沒有正經的主人,也就沒誰將這密室用起來。
慧泉還未重啟時,長明就已發覺這裡是一處特殊所在。環繞石屋外層的陣法精巧絕倫,使此處時刻浸潤在深泉林庭地下那豐沛的靈氣中。
若說那個只能用朝羲開啟的禁地里,池水是用來蘊養神魂,那這個石室則是利於保存軀殼。
長明一度猜測這兩處地方是不是有什麼聯繫,可惜王庭的典籍里絲毫沒有記載。
他理清了這裡每一處陣法的來龍去脈,又往上添添補補,越疊越多。他將那以曜玉拼合、價值連城的玉床放進密室之中,搭起一副架子,掛上帷帳,令其看著更像是張真正的床榻,好叫睡在上面的人別覺得太過冰涼。
地下的暗室沒有窗扉,牆上便要飾以簾幕,免得空蕩蕩地不美。燈火也要斟酌擺放,還有諸般陳設,皆由他親自置辦,不假旁人之手。
他沒有懷著期盼去做這些。再怎麼抱著那心愿,他也知道有時候天命並不是非得與你講道理。
他只是等待,等待抓住那一絲渺茫的希望,又或是等到希望斷絕的時刻。
每一次走在黑暗的石階上,他都這樣翻來覆去地想著。在這不短也不長的幾步路上,他將這世上一切都拋在腦後。
台階盡頭,會有一間空屋在等著他。
*
門裡燈火通亮。他剛踏進去,就見眼前一花,一把木劍被挑得飛了起來。
長明:「……」
「阿花」的身形緊隨其後,將劍柄抄在手中,飄然落回地面。看他姿態輕盈,騰挪靈活,對面的白衣劍修本人也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顯然他操縱這具軀殼的技巧頗有進益。
謝真轉過頭,正要說話,卻停下來端詳對方神色。長明下意識將神情放鬆,笑道:「怎麼?」
謝真想了想:「給你看些有趣的。」
話音剛落,他手中木劍一轉,朝著「阿花」直掠而去。「阿花」回劍相交,兩方都極為迅捷,木劍輕而鈍,發不出什麼劍鳴之音,但劍勢自然化作一團混沌的暗影,片刻間不知過了多少招。
以長明的眼力,也無法透徹看清全貌。從雙劍相擊,到各自後退分開,彷彿只過了一瞬間。
他從「阿花」那裡接過木劍,看到上面稍有裂痕,大體無損,足見持劍者的收放自如。
「實在很快。」他道,「我竟從沒見過你使如此的快劍。」
「因為是與阿花對練嘛。」
謝真也在檢查手中木劍:「快劍固然可以追求極致,真到用時,未必最快的就是最好,還要看對手的節奏。平常對練,也是差不多的道理,除非對面熟知你每時每刻心中劍路,每一招喂得嚴絲合縫,不然心中的『最快』只能心裡想想,使出來總歸差上一些。」
他掂了掂劍柄,似乎十分滿意。長明道:「原來『阿花』還有這般妙用。」
「我早就想這麼試試了。」謝真道,「誰沒做過左手跟右手比劍的美夢呢。」
長明:「……或許只有你?」
看到他無奈神色,謝真忍不住一笑。阿花走到一旁,從案上銅壺裡斟了泉水冷茶過來,長明道:「起先還難以控制,這還沒幾天過去,已經這麼熟練了?」
「不是靠練,」謝真說道,「掌握了訣竅后,立即就從磕磕絆絆,變成現在這樣毫無阻礙。」
長明不由得擔憂起此間是否有天魔的作用,謝真卻似乎猜到他所想,細細解釋:「我這具原本的軀殼復活,確實有天魔的助力,但我與阿花的聯結乃是出自血脈天然,並不需天魔從中導引。」
「那倒是好事。」長明放心了些。
謝真道:「就好比那散修『血狩』,要沒有他,我們不會相遇;相遇之後,他被打死了,我們也還是一樣互相認識。」
長明哭笑不得,覺察到對方看出他心情略有低沉,才著意說些俏皮話來安慰。
放在從前,他或許就此含混過去,眼下卻想應當更為坦誠才是。
他說道:「在密室石階上,常叫我想起你不在王庭的日子。以至於開門前,都不知道裡面是不是真有人在,那景象又是真是假。」
謝真把阿花拉過來,示意道:「不僅有,還有兩個。」
長明:「……」
再有什麼心事,都要被他說沒了。謝真隨即讓阿花去一旁坐,不再玩笑,問道:「是正清使者說了什麼令你煩擾的事?」
長明一怔:「倒是沒有。」
見他神色,顯然沒將正清到訪的事情放在心上。不過既然提到,他便也說了下去:「正清意在消弭六派眾議上的爭執,至少不願見王庭與毓秀在此時掀起戰端。」
「是正清的風格。」謝真道。
長明:「但就淵山、天魔這些事情,使者也給不出什麼准信,問就是再議。」
謝真:「……這也很像正清。」
「這頭拖著王庭,那頭先去處置仙門內的裂痕,正清如此,也在意料之中。」長明不置可否,「就是不知仙門願不願意聽他調和。」
想到總是心事重重的靈霄,謝真嘆道:「正清的麻煩也不少。」
「正因其餘門派不願、或是無力如正清一般承擔匡正世道、居中調和的重任,正清才是如今的正清。」
一貫對正清無甚好感的長明,這次卻難得說了句公道話,「正清相當於是為仙門擔起了那些麻煩的『俗務』。」
謝真點頭道:「仙門推崇出塵離世,道義上能為剷除邪魔外道出力,行事卻不願與凡俗過多牽扯。但太過避世,卻如死水無源,不是長久之計。」
就是瑤山這樣看似獨善其身的門派,當年也將霍清源這王公之後收入門牆,其中自有他師父與封雲的用意在其中。
「正清的掌門一系,將此間干係看得十分清楚。」長明道,「他們宮觀遍布各處,協調傳訊,收下許多註定無法在修行上走太遠的外門弟子維持宮觀事務,看似費力不討好,但仙門離了他們又不行。何況他們更容易選出天賦優異的弟子,當中總能培養出下代翹楚。」
謝真:「這麼說來,衡文看似對正清俯首帖耳,日後卻或有一爭啊。」
衡文書院同樣意圖入世,但以延國為基,偏居一地。不得不說,這策略也很有效,正清起先不想在已與衡文有糾葛的延國上花太多功夫,回頭再看,已經不好插手。
「衡文如今絕無法與正清抗衡。」長明道,「除非,叫他們另闢蹊徑,找出別的門道。」
謝真也覺得是這麼回事。究其根本,衡文書院不是曾經的衡文派,傳承一度中斷,以門中修士的境界而論,斷無法與正清底蘊相比。
正清謀劃在延國的布局,考慮的或是仙門中名聲,與其餘門派的來往關係,是否會使時局動蕩等等。可若是拋開這些制約,他們處置衡文書院實非難事。
衡文也深知這點,因而一面謹慎行事,一面以規矩為重。畢竟要是正清不願意再講規矩,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
謝真道:「但在凝波渡,衡文當眾給正清下了個面子,誰都沒想到。」
「聽西瓊說過了。」長明點頭,「已令人去查,不過妖族在延國不方便打探,一時半會難得結果。」WWw.GóΠъ.oяG
「既然衡文有意走正清的老路,又因實力不濟只能暫且屈從……」謝真說,「現下他們這般行事,說不定就是找到了什麼制約正清的辦法了。」
長明思索片刻,忽道:「正清覺得這裡頭有王庭的手筆。」
謝真:「一猜就中。」
「都用不著猜。」長明道,「尤其是在眾議上,衡文相當於站在王庭一邊,任誰都會懷疑他們是否與王庭暗通款曲。」
「但你原本的計劃,並不在意六派決議如何。」謝真說,「自然也沒必要去特意做什麼。」
「旁人未必這樣看。」長明若有所思,「說來說去,現在竟沒人知道衡文到底在弄什麼玄虛。你還記得,衡文的戴晟下七絕井時,拿了一片金砂面具么?」
謝真:「我正是疑慮這個。」
長明:「事後的消息是,衡文書院將這事全推到戴晟一人頭上。蠱惑戴晟去探七絕井的,也是將面具贈給他的無名散修。單就這事而言,說是星儀為了圖謀地脈封印的計策也無不可……但,倘若如今衡文的變化也與星儀有關,說不得,又是麻煩。」
謝真嘆道:「我想著的始終是確保淵山封印無礙,不叫星儀在天魔上做什麼手腳。此前他意圖取得三部血脈,染指地脈封印,還想把我騙去入伙,幾乎都與慧泉有關,姑且也算一碼事。可是萬一衡文也是他在背後撥弄,這差著十萬八千里,又是為了什麼?」
「不一定是衡文。」長明轉念一想,「也許是為了延國。」
「延國?」謝真不解其意,隨口說,「總不能是要讓延國變成下一個臨琅。」
長明:「……」
謝真:「……」
兩人面面相覷。謝真喃喃道:「不至於吧。」
可片刻間他已想到了許多。仙門對出入凡世宮廷的修士向來多有留意,但延國幾乎只有衡文一家,別派甚少插手。霜天之亂后這許多年來,衡文與延國一直相安無事,從來沒人去考慮這其中是否有不妥。
見他表情凝重,長明安慰道:「暫且只是猜測而已。」
「連星儀的尾巴都沒揪到一根,全靠想象就開始憂慮,還是有點早。」謝真說道,「單憑衡文的些許異動,不足為患,沒準只是與延國王位更替有關……」
他頓了一頓,長明接道:「但只要和星儀扯上關係,往往最不妙的預感最後都成了真。」
「光是瞎想也不行。」謝真已經冷靜下來,「在沒打探出眉目之前,王庭至少還有一位前輩可以請教。」
「正是。」長明道,「我看他也該歇夠了。」
*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前輩的?」
陵空飄出石碑,怒斥這倆不速之客:「讓我再多睡兩天都不行?難不成王庭現在還要我來操心?」
謝真:「……」
看著陵空呵欠連天的樣子,他也覺有些不好意思。長明卻不吃這套:「王庭的事你不管,星儀的事你管不管?」
陵空:「怎麼,打到你家門口啦?」
長明:「……」
眼看這兩個越說越來火,謝真連忙轉開話頭:「陵空前輩,你此前提過,若是打聽到星儀的蹤跡,當報與你知道。」
「有消息了?」對上他,陵空的臉色多少要緩和一些。
謝真道:「雖不見星儀現身,近來卻有些值得懷疑之處,想請前輩參詳。」
陵空微有泄氣,擺手道:「說吧說吧。總不會是他又找了一國,開始搞事了吧。」
謝真:「……」
長明:「……」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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