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才
到了徐秀才家門口,他爺爺先是遞了拜貼。不一會兒,大門打開,便看到一個看起來四十餘歲的中年文士快步走了出來,身穿著白色長袖儒士服,頭帶文生巾,清瘦的身材顯得很是文雅。
那文士先是對著沈爺爺微躬下身子道「沈叔,有勞您在外等候,是侄子的不是。」
「是老朽來的突然,這怎能怪你。」
沈煊隨著爺爺被請進了門。
客廳里只聽爺爺道
「這次貿然前來,便是為了我這個孫兒,他在讀書上還算有些天賦,便想拜去侄兒你的門下。」
說著便是一聲嘆息:「你父親和我都折戟在了秀才這道坎上,但老沈膝下還有你這個出息兒子,也該沒有遺憾了。」
「沈叔真是折煞我了,區區秀才,哪裡算是出息呢。」
然後對著沈煊道:
「這便是令孫了吧,看著是個懂事的,沈叔福氣還在後頭呢。」
又問道「不知書讀到了哪裡?」
「四書五經已經學過了」
哦,徐秀才驚了一瞬,便道「我且問你幾句?」
「樂民之樂者」
「出自孟子的樂以天下,憂以天下。」
沈煊快速答到「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釋義如何?」
這句話意思是國君以老百姓的快樂為快樂,老百姓也會以國君的快樂為快樂。國君以老百姓的憂愁為憂愁,老百姓也會以國君的憂愁為憂愁。是孟子對齊宣王的柬言。
徐秀才點點頭又接連考教了好幾句,見沈煊回答流利,而一些超出範圍的,也乾脆搖頭答不會。心下滿意,面上不露,只對下人道「先帶世侄下去吧。」
等沈煊出去后,徐秀才對沈爺爺賀道,「世侄甚是聰穎,您老教又的好,以後我可又多了個伶俐的弟子。」
這便是要收下的意思,沈爺爺喜道
「聰穎實在算不上,不過有幾分刻苦罷了。」
「沈叔不要謙虛了,小小年紀便能如此自持,總是錯不了的」
這邊沈爺爺跟徐秀才敘舊,另一邊沈煊便見到了未來的師母王氏還有孫子徐洲。
只見僕從跟王氏說了幾句,王氏便沖他溫和的笑道「這便是沈世侄吧,長的真是精神」
旁邊徐州緊接著喊到「沈世叔」
沈煊便趕緊上前拜道「伯母,徐士侄」許是看出他不自在的樣子,王氏便讓徐洲帶到他院子里轉轉。
徐洲看起來比他還要大兩歲,已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徐秀才獨子早逝,徐州自小便是徐秀才親自教養長大的。學問自是不錯,待人接物很有一套。
起碼跟他沒一會兒就聊開了。徐州還給他科普了鎮上的情況。主要是可供遊玩的地方還有哪家書店書籍最是齊全等等,臨走前甚至還約著有空一起去踏青。
走的時候還早,爺爺先帶他去買了硯台和筆墨,充做拜師禮。
這還不是最上等的,也一下子就去了將近五兩銀子,心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再次意識到這古代貧家子讀書的不易。
一年光是束脩便是二兩銀子,加上上筆墨紙硯的花費,更甚者還要給師長送各種節禮,再加上買書的花費。
他在鎮上總也要吃飯的吧,這又是一筆。
他家還好有他爺爺的舊書,目前不必在掏錢買。但其他的也是一筆不菲的花銷。怕是一年沒個十兩銀子根本打不住。
這根本不是普通莊戶人家能負擔的起的。他家狀況或許好點,但也不會好在哪裡去。
等他到了鎮上,先去看看能不能先弄到抄書的活計,練了這麼些年字,用他爺爺的話說
「雖無甚風骨,好在端正秀氣。」抄書應該還是可以一試的。
回去還是坐二爺爺的車,他見沈爺爺手裡拿著像是禮品的東西,臉上也有著笑意,便道「這是成了?」
「是啊,明天便正式來拜師了,以後都要麻煩二弟了。」
「大哥你這就見外了,一大家子有啥可麻煩的,且都順著路呢。」
回到家裡,爹娘大哥都還聚在正屋裡。
普一進來,他娘便趕緊來問情況了,簡單講了后。他娘便一副我早知道的樣子「就知道我們幺兒最是聰明,哪裡有不成的理。」
他爹便接著道「去了,就得好好讀書,跟你那些同學交往也多注意點,得分清哪些人能交往,哪些就留個面子情,可別跟著學些亂七八糟的行徑。」
「兒子知道了,兒子今天見到了夫子家的孫子,人很是和氣。」
「既是夫子家的孩子,應該就錯不了,好好跟人家相處」。他爹評價道
「明天我這裡沒事,幺兒拜師,我這個當爹的總是要在的,爹你年紀也大了,來回一趟不容易,還是在家好好休息。」
沈爺爺剛想反駁,但看著沈爹不容置疑的眼神,腿上也是酸疼的很,想到幺兒他爹估計也看見他在揉腿了,也不敢吱聲。
沈煊也看到后,趕緊過來幫沈爺爺敲腿,「爺爺今天真是辛苦了」
說著也是悲從心來,他爺爺多大年紀了,身子骨也不甚健壯,平常連門都不常出,這幾天又是去找二爺爺幫忙,又是為著他拜師忙前忙后,都是為了他讀書科考。
他又怎麼忍心讓老人家失望。
今天見了徐秀才才知道他爺爺和徐秀才的爹在年輕時都在同一家私塾讀的書,又是同樣沒能過了秀才的坎,但徐老爹早早的選擇培養兒子。
現如今,人家已經是秀才了。而爺爺這邊有希望的還沒長成,為了他的學業還要求到人家頭上。他爺爺心裡定是有想法的。
恐怕這些年來他爺爺對他爹也不是沒有愧疚的,如今見了徐秀才,更是覺得難以面對他爹。
他爹多精明的人啊,怕是也察覺出了什麼,心裡多半也複雜的很,但這父子倆之間的心結卻也不是這麼好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