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何方鼠輩？」

背後傳來低沉的嗓音，語氣淡漠，不含波動。

雪舞連忙解釋：「大俠饒命，小的……」

話還沒說到一半，門外就已傳來店小二的聲音。

「客官，您已經睡下了嗎？」

黑暗中的人影沉默片刻，沉聲道：「何事？」

「是這樣的，小的發現廚房遭了賊，多半是個乞丐，現在不知道躲在客棧哪個角落，客官您有看見什麼可疑人影嗎？」

雪舞聽到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

完了！

又得轉世投胎了！

她又不是系統親女兒，再智能的AINPC也不至於高級到幫她說謊，被客棧抓到，肯定是少不了毒打。

她剛吃下食物，距離消除飢餓BUFF還有一段時間，真被毒打一頓，鐵定上西天。

「沒看到，我要休息了。」

黑暗中的人影看著雪舞，淡淡出聲。

「好的，打擾客官了。」

門外店小二賠笑聲伴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

雪舞：「？？？」

她一個激靈轉身，站在背後的人影立刻後退數步，緊抓手中黑色長刀，狹長的雙眸在黑夜中閃爍戒備之色。

「NPC都會幫玩家說謊了？」

聽到雪舞奇怪的嘀咕，黑暗中的人影登時乾咳兩聲，頭頂上冒出兩個字。

「風吟。」

雪舞：「……」

片刻后，房內亮起燭光。

雪舞也看清了少年模樣，穿著一身行走江湖的勁裝，眉清目秀的臉上帶著與年齡極其不相符的戒備和沉穩，黑刀還緊緊抓在手上。

「害！大佬，你幹嘛不改昵稱？早知道你是玩家，我至於被嚇成那樣？」

雪舞露出燦爛的笑容，操著職業玩家必備的狗腿口吻，不留痕迹地開始打探消息。

風吟視線故作不經意間瞥過雪舞的臉，搖了搖頭，惜字如金：「覺得沒必要。」

「大佬你裝備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肯定是富家子弟出身吧？」

一不小心對上雪舞充滿興趣的雙眼，風吟不自在地挪開視線，點點頭，「開服后我就一直在玩。」

雪舞一臉我明白。

「大佬，其實我也是個職業玩家。」

風吟轉回視線，古怪地打量了一眼雪舞。

她腦補了什麼？

不過，真的有點像她，連名字都……

「大佬，你知道嗎？不是我不厲害，是我太倒霉了！兩次出身居然都是這個鬼地方……」

風吟握在手中的刀漸漸放開，眼底閃過回憶。

「……最可恨的是我明明站在路邊，就被一個NPC莫名其妙殺了！身敗名裂啊！！」

聽到最後一句，風吟神情忽地一僵，這才記起前幾天的事情。

剛到平陽鎮時，被她失手誤殺的兩個孤兒玩家的影像，在腦海中瞬間清晰。

「大佬你怎麼了？」

雪舞察覺到他神色中的不自然。

「沒什麼。」

風吟立刻搖頭，悄悄把刀藏在身後，一邊說道：「平陽鎮很危險，前幾天呆在外面沒丟小命，算你運氣好。今晚就留在這裡吧，我去外面睡。」

少年突然話多了起來，雪舞感到奇怪，但聽到今晚可以睡在這裡，立刻露出笑容。

「那就謝了！不過你也沒必要出去睡吧？咱們又不是古代人。」

她話沒說完，風吟已經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雪舞：「……」

最後，經不住雪舞勸說，風吟加了雪舞好友，在地上打了個地鋪，然後沒過多久就顯示下線狀態。

雪舞臉上維持的狗腿笑容立刻消失不見，細長的柳眉輕輕一挑。

這小子，真不怕她殺人劫貨？

害羞？

不太像。

還是說，是一種試探？

不過這小子不論是修為，還是裝備，都很不凡。

能在剛剛開服三天就混到這種程度。

不簡單。

……

裝飾簡單的房間內，遊戲艙門打開。

男人從營養液中坐起，瘦削的臉上長著一雙與遊戲中一模一樣的丹鳳眼，除此外，再無相似。薄薄的艙衣貼在身上，隱約可以看到男人協調又爆發力十足的肌肉線條。

腦海中莫名閃過客棧中的畫面，男人面無表情地走進浴室。

洗完澡后，剛換上睡衣，辦公桌忽然彈出一個虛擬屏幕。

「頭兒，你居然捨得下線了？正好組長有事找你。」

男人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這就過去。」

片刻后，男人換上正裝，敲響了組長辦公室的門。

「進來。」

男人推門走了進去，沉默坐下。

組長是個和善的中年人，留著一嘴八字鬍。他似乎早就對男人的性格見怪不怪，只攏了攏手中的資料，放在桌前。

只一眼，男人就看到極為醒目的兩個字。

血舞。

「應鋒，你在《天涯》中的位置，應該就在平陽鎮附近吧？」

組長不指望得到回應，自顧自地開始說道：「上面的任務，需要派人接觸『血舞』這個玩家，確認其底細，你就在平陽鎮附近，離得最近，有沒有興趣接？」

應鋒皺了下眉，「我有本職任務。」

「那我去找其他人。」

組長立馬轉口，雖然上頭點了應鋒的名，但這種義務之外的小任務，他也只是隨口一問，根本沒指望應鋒會答應。

「不，我接。」

應鋒一手抓走資料，二話不說起身離開。

組長：「？？？」

……

轉眼天色放亮，平陽鎮街道漸漸熱鬧。

偶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穿道而過。

雪舞坐在床沿，盯著地鋪上依然處在下線狀態的少年刀客。

這傢伙該不會猜到她會厚臉皮找他化緣，才故意不上線吧？

想想自己以前的人緣，似乎一直都好不到哪兒去，雪舞臉色微黑，懶得再等，起身離開。

就在她離開半小時后，少年刀客頭頂上的紅色叉叉，終於叮咚一聲，變成綠色勾勾。

風吟睜開眼坐起來，轉頭沒看到人，再看到桌上被席捲一空的點心盤子，眼底閃過一絲莫名意味。

雪舞離開客棧后，沒有繼續蹲在巷口，而是在鎮子上逛起來，嘗試觸發任務。

這次遇到風吟是運氣好，她不能指望自己永遠都歐，得先找個正派路子養活自己。

上午的平陽鎮相對安全，出來活動的NPC也比較多，不管是干雜活，還是去富庶人家門口應聘僕役丫鬟，雪舞全都試了個遍。

「小丫頭，我們府上的丫鬟滿了，你還是去找別家問問吧。」

「我們店不招人，臭乞丐，趕緊走！」

「滾開！別擋著老子做生意。」

「……」

雪舞吃了無數個閉門羹，心中暗嘆，倒也沒生氣，畢竟上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早就習慣了。

眼看到了晌午，雪舞歇了心思，轉頭去找晚上落腳的地方。

平陽鎮混亂得很，時常會出人命案子，官府也管不過來。

民心惶惶之下，很多居民都搬走了，留下一座座空宅，雪舞也不敢去住，誰知道晚上的空宅會出什麼幺蛾子。

最終，雪舞找到一個位置十分穩健的荒廢地窖，只要蓋上地板，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端倪。

夜幕降臨，地窖里雖然一片漆黑，雪舞卻覺得安全感十足。

她盤膝坐下，正要進入修鍊狀態，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叮」聲。

【系統】：「觸發劇情，進入劇情模式。」

雪舞眨了眨眼。

今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

漆黑的巷口只剩下一個輪廓，陡然間，一隻滿是泥濘的素手抓住牆角躲進來，原來是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癱在地上喘息片刻，用盡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讓發出半點聲息。

漸漸地，密集又不凌亂的腳步聲從外面的街道接近。

「快！」

「人去哪兒了？」

「一群廢物，竟然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逃了？」

「給我分頭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巷角的人影聽到心中一驚，顧不得渾身脫力，扶著牆角向深處逃去。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接近。

「糟了！」

女人驚恐回頭——

黑衣人一直走到巷子盡頭，沒看到一個人影，他不做多想，立馬轉身去其他地方搜。

地窖中，雪舞緊緊捂住婦人的嘴，仔細傾聽外面的聲音。

等到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鬆了口氣，卻沒輕易放鬆警惕。

婦人忽然開始劇烈掙扎，雪舞連忙「噓」了一聲，攤開她的手划拉出幾個字。

「白天就安全了。」

婦人這才安靜下來，只是身子還在微微顫抖，顯然嚇得不輕。

雪舞注意外面動靜，腦海中回想了一遍白天的所做作為。

那一聲系統提示，是等她進入地窖，並且入夜之後才響起。

也就是說，觸發劇情要符合兩個條件：夜晚；人在地窖。

「有點意思。」

雪舞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眸閃亮。

這個夜晚註定不得安寧，腳步聲離去后的一個小時內，又有數段腳步聲從頭頂經過。

到了下半夜，此起彼伏的喊聲傳遍平陽鎮。

「夫人！夫人你在哪兒啊！」

「夫人！」

「……夫人啊，你到底去哪兒了啊！」

昏昏沉沉的婦人聽到聲音，立刻一個激靈清醒，激動地站起來，「是管家！我要出……嗚！」

雪舞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道：「萬一管家有人假扮怎麼辦？萬一管家背叛你怎麼辦？你出去就會死！」

婦人嚇得立馬不喊了，重新坐下來，小聲哽咽：「那…那妾身該如何是好？」

雪舞輕聲安慰，「夫人放心，早上的平陽鎮還算安全。天亮了，我就陪你回家。」

婦人本就六神無主，聽到這句話，頓覺心神安穩，連連應聲。

「夫人，你餓不餓？我這裡有平陽客棧的點心。」

雪舞從懷裡掏出早已變了形的點心，送到婦人手中。

「多謝姑娘，妾身正覺得餓了。」

婦人全然沒了往日矜持，大口大口吃著點心。

【系統】：吳夫人好感度上升，當前友善。

吳夫人？

聽到系統提示，雪舞暗自思索。

難道她平陽鎮唯一的武學世家，吳家的夫人？

……

轉眼天色泛白，雪舞打開門板，光線投了進來。

婦人頓時傻眼了，原來昨天救下她的竟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小乞丐？

雪舞爬出地窖，然後將婦人也拉上來。

「夫人您家在哪裡？我送您回去。」

雪舞獨特的清脆嗓音，頓時喚醒婦人昨夜的安全感，她感激地點點頭，指明方向。

吳家是平陽鎮的武學世家，宅子卻不在鎮上，而是坐落在鎮郊外，佔地足有上千頃。

離開鎮子沒多久，雪舞就看到遠處那處被極高的圍牆圈起的龐然大物，灰瓦遍布，遠看如一直蟄伏的黑色凶獸。

兩人剛一出現，就被宅子附近的守衛發現，瞬間便有數道人影從四面八方閃出，對雪舞身邊的婦人躬身行禮。

「夫人安好！」

「快去通知老爺！」

不多時，老管家匆匆而來，看到夫人頓時喜極而泣，「夫人您沒事，真的太好了！」

吳夫人此刻雖然狼狽不堪，但依然拿出主母的氣勢，矜持地輕輕頷首，然後主動拉起雪舞的手，道：「是這丫頭救了我，我要帶她回去，認作乾女兒。」

吳管家眼底閃過一抹隱晦的光，連連笑道：「夫人安好比什麼都重要，老爺一定答應。」

自始至終，雪舞都沒能說得上話，只默默盯著老管家，若有所思。

她本以為救下吳夫人就算完成劇情任務，可是——

系統沒有任何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