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15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岳軒剛剛站穩，眼睛還沒適應突如其來的變化，黑暗裡就傳來了親切的童謠，聽聲音，是一個大人正在教她的孩子。

「寶寶學會了嗎？再有壞叔叔壞阿姨要來把寶寶帶走，就告訴媽媽，媽媽就會和爸爸一起來把寶寶接回家了。」

「……嗯！」

這一問一答之後，岳軒就見到了面前不足五十米遠的地方，之前在鏡子里見過的，在醫院被東西帶進了鏡子里的小孩，正穿著有些舊，不合身的衣服，坐在地上，手裡拿著木頭削成的小動物在玩兒。

所有的地方都是暗無天日的，只有小孩子在的地方有一束光芒照耀著，地上除了木頭做的小動物，還有岳軒小時候玩兒過的，裝滿細沙縫製的小沙包，十幾顆彈珠，生了鐵鏽的小汽車。

小孩兒玩了會兒木頭小動物，便放到了一旁，把彈珠撿起來用小手指捏著瞪大了眼睛看，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挨個兒一顆一顆的看了個遍，然後把十幾顆彈珠按照珠子裡面花紋的顏色分類，猶豫了一會兒，一樣顏色拿了一顆，放進了衣服兜里。

孩子拍拍衣服兜，確定彈珠裝好了，又重新蹲下，小手抓著銹跡斑斑的小汽車，嘴裡發出「嘟嘟嘟」的聲音，開著小汽車在光照到的地方「行駛」。

岳軒走上前，謹慎地在光外面停下腳步，也蹲下身，沖著裡面自娛自樂的小孩叫他。

「你在叫我嗎？」小孩子像不確定一般，愣了一下才抬起頭看向岳軒。

新媽媽告訴他外面很危險，沒有她陪著不能隨便亂跑，而這裡也確實奇怪，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小卧室開著燈亮光都能照到卧室外面一點，能夠讓他走出去一段距離打開走道上客廳的燈，這裡沒有燈，光很亮，就像白天一樣，可是出了有光的這個圈圈以後，他一點也看不到了，外面黑的嚇人，他不敢踏出一步。

這個沒見過的哥哥好神奇，身上在發光，所以他居然看見了。

「沒錯，是哥哥在叫你，哥哥是被你爺爺奶奶拜託來帶你回家的。」岳軒柔聲讓孩子過來，他能感知到孩子所在的光亮區有危險，暗處有東西在盯著他，一旦自己跨入，躲藏在黑暗裡的東西就會對他造成傷害，他現在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與有黯做支持的未知危險對抗的能力。

小孩聽到爺爺奶奶，臉上的迷惑一下子就被笑容取代，他想回家！

「爺爺奶奶真的要來接我回去了嗎？」

「真的，他們可擔心你了，都在家等你回去呢。」

他在醫院待了好多天，爸爸媽媽都沒有來看他，他知道爸爸媽媽工作忙，要掙錢給自己買好吃的，要送他去很貴的學校讀書，所以他不能任性。

不過一直寵愛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沒有到醫院看他，他偶爾也會覺得孤單，會想是不是自己哪裡不乖了，讓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生氣了。

現在聽到岳軒說爺爺奶奶在家裡等他，高興的不得了，迫不及待就跑到岳軒身邊，牽起他的手，充滿期待地看著他：「那哥哥我們快回去吧！」

岳軒當然也想趕緊帶著孩子離開，只是他剛站起來，額前因為一個多月沒打理過長的頭髮動了，一股陰風撲面而來。

「誰都不準帶走我的孩子！」

凄厲的女聲伴隨著帶有血腥味的強風席捲而來，迫使岳軒用手擋在面前，甚至後退兩步才勉強站穩，等再睜眼，他已經退到了剛才孩子所在的光亮區，手裡握著的孩子的手也不見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個全身穿著黑衣，連頭髮雙手也用黑布裹上的女人，正緊緊抱著孩子，雙眼猶如烈火，灼灼燃燒，看著岳軒，眼裡全是恨意。

「媽媽，我喘不過氣來了。」孩子被女人死死摟在懷裡，非常不舒服，微微掙扎著想逃離這個懷抱。

新媽媽力氣好大，他好難受。

「再不放開，孩子就要跟你一樣變成死人了。」岳軒提醒道。

女人眉心一動，下一秒岳軒就被她的舉動驚得怒上心頭。

「快把孩子放開！」

女人與孩子相接觸的地方竟然跟橡皮泥一樣變得柔軟，又如大海般寬容，把幼小的孩子慢慢融進了女人的身體里！

「這本來就是我的孩子，讓他重回我溫暖的懷抱就是他最終的歸宿！」

岳軒疾步上前，牢牢抓緊孩子的胳膊，企圖把孩子拉出來：「他是人，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他還有美好的未來，你不能把他帶走！」

然而孩子已經沒有了知覺，只閉著眼睛，軟軟的靠在女人身上，眉心舒展，像嬰兒回到了母體一般夢幻。

渾身漆黑的女人卻道：「他是我的孩子，合該永遠和我在一起。以前是我不小心弄丟了他，如今終於找回了我的孩子，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女子分開！」

岳軒著急，孩子又沒有反應，他一用力，女人身上的黑衣竟被他扯下一截，又在瞬間化為灰燼。

對了，他想起來，這個女人也是在快餐店裡被燒死的，所以她身上的不是黑衣，那只是為了掩飾被焚毀后不堪的軀體，而幻化成的衣服。

岳軒鬆開孩子，右手大拇指在中指上劃過，一滴血珠從指尖擠出，他反手塗在女人身上，眼看著那一滴血迅速在女人身上蔓延，劃去她的掩飾，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你看看你自己！以你現在的樣子，能照顧好你的孩子嗎！午夜夢回，他不會被噩夢嚇醒，只會被你的樣貌嚇得無法安眠！」

岳軒從地上撿起一顆彈珠，在他手裡又變化成一面明鏡，直直地杵到女人面前，清晰地倒影出女人被陰氣之火焚燒后真實的面容。

鏡子里，女人面目全非，五官已經被融成一團，頭髮也一個不剩，光禿禿的頭皮也變得猙獰駭人。

彈珠化成的鏡子很小，但足夠女人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焦黑尖銳，猶如被削尖的木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而她乖巧可愛的孩子，正安安靜靜地靠著她，一小半身子已經陷進自己丑陋不堪的軀體里。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也變成和她一樣，他那麼乖，當告訴他自己才是他的親生母親的時候，這個孩子仰著臉露出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

「那我就能擁有兩個媽媽的愛了！」

如果她今天不讓岳軒帶走孩子的話，那麼他會和自己一起，永遠留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裡，自己能給他的也就是這一小片能夠照亮的地方，和自己小時候玩過的玩具。

她記得曾經見過孩子在醫院裡住著高級病房，穿的雖然是病號服，但是乾淨整潔，病房裡永遠有最新鮮他最喜歡吃的水果，那對買了她孩子的夫妻對孩子很好，答應他病好后帶他去遊樂場玩兒……

可是自己不能帶他去遊樂場，也買不起昂貴的進口水果，連住院費她都交不起……

「可是他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啊！我還來不及見他一面，喂他一口奶，他就被別人帶走了，成了別人的孩子，叫著別人作爸爸媽媽。」女人，不，女鬼望著岳軒，形容凄慘，話語哀傷，流下兩行血淚。

「雖然我不支持「天使之家」這種違法犯罪行為，也對買賣孩子深惡痛絕，覺得自己的孩子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作父母很感慨，但是能怎麼辦呢，你已經死了，而這孩子還活著，你們既已陰陽相隔，今生母子情分已斷，無法更改了。」岳軒好言相勸。

「就算你再心有不甘，你該找的人也不是無辜的孩子。」

見女鬼有些鬆動，岳軒見機行事，重新抓住了孩子的手。

「你說的沒錯。」女鬼重又堅定起來，「所以我把孩子的親生父親也帶來了。」她向身後看，岳軒也跟著看過去，一個男人從黑暗裡走出來。

男人滿臉害怕，身上都在顫抖，每一步都顯得極為掙扎，可是仍然朝著女鬼走來，蹲在女鬼身邊，一隻手攬著女鬼的肩，一隻手輕輕撫摸女鬼懷裡孩子的頭，臉上被不知名力量設計好了表情：嘴角被拉起，成了一個充滿愛意的弧度，眼尾微微下壓，張嘴溫柔的安慰道：「爸爸會永遠陪著媽媽，爸爸永遠愛媽媽。」

深情的告白和男人眼裡濃烈的恐懼形成了諷刺的反差。

女鬼告訴岳軒，這個男人和她是一個村子的，當初說要帶她到大城市掙大錢，然後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誰知道，男人哄騙她發生關係之後，把她帶到了「天使之家」，期間想起來給她買點兒便宜的水果衣物哄哄她，想不起來就一連好幾天不見人，甚至在她生孩子大出血的時候，趁她昏迷不醒，竟然把她的孩子帶走賣了，還謊稱孩子沒活成，生下來是個死胎，讓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她恨不得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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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這幾天也在對全文進行一個梳理，準備結局了，所以有時候會看到前文有更新，卻沒有新章節，那是作者在整理的時候偶爾發現有錯別字或更改一個更適合的用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