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寬敞的地道兩側石壁上是一盞盞火光幽暗的離火燈,閻昂是魔尊,魔喜暗,這種程度的光亮已是他對眾人最大程度的容忍。地道的最前端是兩株泛著幽藍光亮的陰火花,雲歌精心培育出許多陰火花的分株,分贈給了許多相識的妖魔們,她記得閻昂收到雲歌的花卉時滿臉的嫌棄,不曾想這兩株花還開著。
閻昂面上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原是因魔沒有心,他熱衷於與其他妖魔搏鬥以增長自己的力量,貴為魔尊的他需要時刻提防其他魔的挑戰,認識他這兩百多年來他的身側也只有辟新一個侍從。
孤獨是貫穿妖魔們一生的詞語,雖則有千年萬年的壽命但世態轉變極易,若是不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畢竟生死由命。
元勍和姜翟緩步拾級而上,司祈老實地跟在她的身後,她在想應禮已故,姜翟在世上再無親人了,她昏睡的這些時日不知姜翟是怎麼度過的。弟弟下落不明,好友受傷未醒,姜翟的心情比其他人更煎熬,她想等會兒問問姜翟接下來的打算,是前往其他魔域尋找應禮還是隨她們到東海一游。
她想勸姜翟跟她走,一來姜翟是受了她們的騙,以為應禮尚在人世,去尋找應禮本是無用功。二來是魔域廣袤無垠,姜翟孤身前往恐怕兇險萬分。跟著她,等過些時日尋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她再告訴姜翟真相。
望城是不能再待了,夜羅剎既無法驅使她而對她起了殺心,他遲早會找上她,姜翟是她的友人,她怕姜翟留在西荒會受她的牽連。
身為三頭赤火金鳳,擁有三個腦袋的夜羅剎會怎麼想,她是猜不出但行事小心些總是好的。
[青雲醒了,小弟的下落仍舊不明,小弟他這個人行事向來謹慎,我雖然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魔域行走,不過他這些年來一個人都過得好好的,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倒是青雲她們要去東海似乎很是危險,倏忽族的力量遇水雖不會完全消失但波動極大,我要是跟青雲她們一起去東海倒也幫不上忙,還是留在望城比較好]
姜翟的心聲緩緩地送入元勍的耳中,姜翟已經將這些事都想過了,聽著姜翟的意思是拖累她們而決定留在望城。姜翟此人平日里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實則心思也很細膩,元勍想若是她的妖力完全覺醒了倒也不必怕夜羅剎傷害姜翟。
未度過天劫的洞悉獸妖力不會真正地覺醒,她現在擔著洞悉獸的名卻與之匹配的實力,實在是羞愧而渡天劫得看機緣,與修鍊無關,正如身為魘族的雲歌必須等到五百歲才能夠得到魘的聲音一般,她們只有等待這一選項。
「東海之濱的鮫人和漁婦都是聲音極美妙的妖族,我跟雲歌有個約定是前往東海之濱聽一聽鮫人和漁婦天籟般的聲音,因為魘族也有迷人神智的聲音,不過魘的聲音會在其長到五百歲時獲得,她應承我到時候要唱歌給我聽」元勍一邊向上走著一邊沖姜翟說著,東海之濱是她跟雲歌的約定,距離雲歌長至五百歲尚有幾十年。若非洛何私盜攝魂器協助罡猶奪位而得罪夜羅剎被扣下了攝魂器,她們也不至於要提前前往東海。
塵橋醫館的事有查查在倒不必擔心,眼下她離開常世已近一月,離岸崖的情況未明,她很是擔心但魔族再次集結需要一段時間,她想暫時不會有什麼大戰。
離岸崖的魔沼在每一次大戰後會消失一些,大概再有六十年會完全消失,六十年後她便能真正自由了,屆時常世的事她該置身事外了。
「聲音?你指的不是普通的聲音吧?」姜翟當即好奇地問著元勍,因雲歌不是個啞巴,姜翟是問這一種聲音不是發聲的聲音。魘族是以混沌之氣而生,她與雲歌這幾百年來只聽說有魘族在其他域中行走但並未見過,姜翟自然無從知曉魘之聲是什麼情況。
「魘族在長至大約五百年的時候得到一種聲音,發聲十分動聽卻也能擾亂心魂,妖力不夠強大的妖魔會隨之殞命」元勍將魘之聲做了一個簡單的解釋,這不僅僅是一種聲音更是一種力量,擁有這種力量的雲歌才能夠更強大,她們都在等著自己變得更強大。
「那你豈不是..」姜翟聽了元勍的解釋,看著她的眼神滿是驚奇,她知道姜翟沒有將危險二字說出來,因姜翟猜到其中有什麼緣由令她不害怕魘之聲。
「洞悉獸和魘族雖為兩種不同的妖族但實則極為相似,她的聲音並不會影響我的心智,況且等到那個時候我也會變得更強大,強大得夜羅剎也奈何我不得」元勍笑盈盈地看著姜翟說著,她怕姜翟不知道洞悉獸究竟會有多強大,刻意拿夜羅剎做了比較。
洞悉獸作為澤息真神的坐下神獸,不論她墮入魔道還是身為妖族,作為神獸的力量從不曾減弱。
[洞悉獸..強大如夜羅剎,青雲真會變成那樣嗎?大妖大魔們都十分絕情,我倒不希望她變成那樣]
姜翟在心中想著元勍變成大妖后的狀況,她在擔心元勍變得無情。
「洞悉獸是上古澤息真神的坐騎,在澤息上神隕落之時也跟著隕落,往往是在三界靈力最充沛處托生,因洞悉獸是神獸後裔,這世間只有我一隻洞悉獸,你不如跟我去東海走走吧,或許有其他的收穫也不一定!魔域之廣袤和兇險實在不易獨行,待我處理好東海和常世的事,我和雲歌一起陪你去尋應禮也好!此間我會托閻昂留意魔域他處的動向,你看如何?」元勍接著往下說,提出讓姜翟跟自己走,應禮已故這事她不敢直接告訴姜翟,她怕姜翟無法接受。她決定先等等,等尋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將這事告訴姜翟,真相總是殘酷,能遲一點還是遲一點為好。
半妖半魔的夜羅剎令西荒不再是一片凈土,她實在不放心姜翟留在望城或獨自前往魔域的他處,跟著她未必安全,但她會全力護住姜翟。
「好」不做思索地應下了元勍的邀請,她知姜翟不疑她和雲歌會騙她,心中倒是有些愧疚。
「那我們去看看骸生獸吧!」元勍此刻已與姜翟走出了地道,來到了寬敞的大堂,因現在是晚上,大門微敞著。西荒妖魔的府邸都在地下,大廳一貫是空蕩蕩的也無財物可掠奪,大門敞開著也沒關係。再者,大多數妖魔對財物也看得很輕,活了千年萬年,執迷的終究不只於財物。
閻昂的府邸在望城也算得上是大,她因不確定老張頭在哪兒,凝神用妖力查探著老張頭的位置,在查探到老張頭在大廳東側的偏廳內后她先姜翟一步朝著偏廳走去,她掀開門帘,她的駭生獸正趴在地上小憩,見她來了,它急忙地站起身。
「哼唧哼唧..」老張頭學著驢的聲音沖元勍哼哼唧唧的,這是它跟戚二三的驢花花在一塊兒待得久了學會的本事,花花每次闖禍了就這麼哼哼唧唧地叫著。戚二三這隻千面妖對他的驢是極其寵愛,平日里就各種時令蔬果、上等草料伺候著,花花是什麼水果都吃過,不過戚二三也沒有旁的親族,掙下那麼些銀錢自然要拿出來花銷,也是應份的。
「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原諒你臨陣脫逃,你這個王八子」元勍並不吃老張頭的那一套,她一上去就揪住了它的耳朵,它立刻住了嘴,雲歌將它變回了驢樣,她自然要好好教訓一下它。
趨吉避凶是本性使然但它逃得無影無蹤是太過分,害她擔心葉浚拐走了她的駭生獸,要問她要贖金呢!
老張頭見她揪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放也不肯罷休地張嘴咬住了她左手的衣袖,她們主僕成互相挾制之狀。
「你松不鬆口?」元勍繼續擰著老張頭的耳朵,她心疼著自己這身沒怎麼穿過的錦袍,老張頭被她這麼一擰咬得更緊了。她得慶幸駭生獸是以死戾之氣托生的妖獸,它要是尋常的妖獸,她的衣袖已經沾滿了它的口水,甚至乎還會聞到口氣。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元勍頗有些生氣,她抬起右手憑空畫了一道符,畫好后將符往前一送貼在了老張頭的驢腦門上,老張頭驚得連忙鬆開了口,受符咒的影響,它張開了嘴巴,雙眼迷離地看著偏廳的穹頂。
她對它用了一道逐火令,駭生獸雖是以死戾之氣而生但極為喜愛火焰,她將它的神識囚在一片火海之中,使它拚命地去吞噬火海的火焰,算是小小地處罰它一把。
「我有些乏了,司祈,你在這看著老張頭,等過半個時辰再揭下來這道符咒,姜翟我們走吧!」元勍不知是自己這些天睡得太久了還是精神力尚未復原的緣故,此刻覺得很疲乏,她轉身將處罰老張頭的事交代給了司祈便招呼姜翟跟自己回去。
「是,主子」終於聽到元勍吩咐的司祈異常高興地應答著,隨即站在老張頭的身側,開始在計算時辰。
元勍轉身朝著地道的方向走去,姜翟在她右後側不緊不慢地跟著她下行,她收住了探聽他人心聲的力量,一直探聽友人的心聲也不恰當,這種能力有時候令她覺得自己有些卑鄙。
元勍和姜翟沿著地道下行,重新回到了地府之中,閻昂與辟新仍舊維持著同一個動作,這主僕二人是半點沒有動過,如同兩尊佛像一般。
她朝著自己的睡榻走去,目光隨即被雲歌吸引,雲歌聽了她的話,此刻化做了男子的模樣,是一個俊秀的翩翩少年郎,臉還是那一張臉,多了一分堅毅和剛強,好看也是好看,總不如她的女子模樣。
「我還是喜歡你化成女子的模樣,不過這樣也很好看」元勍在經過雲歌的身旁時,刻意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著,她喜歡雲歌的女子模樣,有如雪中紅梅孤芳自賞的傲然,這男子的模樣看著倒也不差,不過總差著些什麼。
雲歌聽了元勍的話並沒有做聲而是平靜地執筆在記錄書冊上所記載的關於迷魂樹的傳聞。她見雲歌聽到了她的話但不做聲,自己也不自討無趣,一陣困意襲來,她不得不勉力站著,看來她是無法再不休息,她朝著自己的睡榻走去,明日還要趕路先休息一日。
東海的事需徐徐圖之,夜羅剎若貿然與其他三域宣戰,魔域總是起一些動蕩,對於這些事她只能儘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