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隨著海水涌動而浮現的浮熒如斑駁的星光點綴著一望無際的海洋,海風裹著沙灘上成堆的篝火的火星四濺,對歌的鮫人各自坐在離沙灘不遠處的礁岩之上,在這深沉的夜色中對歌,一曲終了,兩個鮫人跳下礁岩在海水中繞著彼此遊了幾圈后潛進海中,這是它們對彼此的認可,這一對鮫人即將結為夫婦。
沙灘上的聽客們仍在歌聲中陶醉著,如在世上最美的夢中停留,久久不肯醒來。鮫人們的歌聲確實是這世上極其動聽的聲音,聽上一回都畢生難忘,怪不得被人人稱頌。
鮫人的歌聲亦分有不同的層次,層次不同的鮫人在一曲終了后跳下礁岩各自離開,另覓佳偶也有幾對。元勍猜測它們在歌聲中提出了對各自未來的探討,正如人族在婚事中尋求門當戶對,實是為尋求精神上的契合。
「我們走吧!」雲歌輕輕地晃動了一下手臂,提醒元勍是該去尋找少辛她們四人的下落了,她們聽了鮫人們一個時辰的對歌,已經足夠了。
「好!」元勍愉快地應答道,她牽著雲歌往長街的方向而去,她牽著雲歌的手始終沒有放開,因見雲歌亦沒有任何抵觸的情緒,她也沒有鬆手的意思,加之長街上是擁擠著的妖魔們,她更不想鬆手。
她是真心喜歡雲歌,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可終究隔著一個人,她不後悔這些年沒有陪在雲歌身邊,許多事由不得人。
元勍和雲歌在長街上慢慢地走著,小心地躲避著妖魔的碰撞,從後方湧來的妖魔們不管不顧地往前沖著,她小心地用妖力護住雲歌,不讓她受傷。
「聽過鮫人的歌聲,我現在越來越期待你的聲音了」元勍在這一波妖魔們的衝撞消退後輕聲在雲歌耳邊說著。魘族能擾亂人心神的聲音比起鮫人的悅耳歌聲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是真的很期盼雲歌得到魘之聲的那一天。
「你倒不必如此,或許不如今夜所聞」雲歌平和地說著,魘族之間從不互相往來,她並未有幸聽過魘之聲,她不想令元勍過分期待自己的聲音。
「不礙事」元勍笑著應道,她們說話的時候正巧有一小波妖族們在她們的身旁經過,有一個身法蠻橫些地沖開了她以妖力化的屏障,受外力作用雲歌直往她身上撲來,她順勢接住了雲歌。
「你可傷著了?」元勍關切地詢問著雲歌,她凝視著雲歌那雙紫色的眼眸沒有移開過視線,怕是自己的一時大意令雲歌有所損傷。
「無恙」雲歌柔聲應道,這時有一大波妖魔們從沙灘湧向長街,令這條不寬敞的街上擠滿了妖魔,令她二人動彈不得。雲歌抬起頭來,她的唇幾乎貼著元勍的左臉,在兩百年來她們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姿勢面對彼此,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情緒,她覺得有些心慌。
「好像都散了呢!等他們走了,街上也就空了」元勍看著妖魔們離開的方向,大多數妖魔們都進了東海之濱的旅店、食肆暫時落腳,大多數妖魔們不懂音律,初聽鮫人的歌聲會覺得是天籟之音,聽得久了未免會疲乏,是該歇一歇。
待這些妖魔們散去,她們可安心在東海之濱走走看看,不必怕妖魔們會傷到彼此。
「嗯」雲歌輕聲應道。
等著長街空了起來,元勍和雲歌彼此分開后並肩在長街上走著,沿街的花柱懸挂著的花燈大多被取下了,想來多是被妖魔們以財物換取,猜謎、解謎可不是妖魔們的強項,妖魔們熱衷的是與其他妖魔決戰,提升自身的功力。
不生則死、不戰則亡是妖魔存於世上的立身之本,不戰則妖力無法精進,無法保護自己,等待著喜好平和的妖魔們是一條死路,數百年前的常世亦是如此,靈虛創建天一門是為創造一個相對平和的世界,令喜好平和的各族們得以喘息,不僅僅是人族,妖族、魔族同是。
靈虛,元勍念及他時總感嘆他這個老頭子的英年早逝,他做的那一手好菜,她至今還惦記著,不知這百年過去了,他可是入了輪迴,再世為人?
「勍」一把細膩的嗓音喚著元勍的名字,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循聲望去這聲音的主人正是卓野,靈虛佩劍天鹿的劍靈。
「卓野!你怎麼在這裡?」元勍快步走向卓野,他鄉遇故知的高漲情緒很快被她壓下,卓野這百年來都在追查殺害靈虛的妖族的身份,他出現在東海之濱說明那妖族也在附近。
她稍一凝神便察覺到這附近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妖力,一般強大的妖族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會收緊自己外放的妖力以免驚嚇到其他弱小的妖族,甚至被其他妖族忌憚。
妖族如人族一般有領地意識,其他強大的妖族若是出現在妖族的領地又不收住自己的妖力便如同下了戰帖,看來是肇寧!
天一門的創派祖師靈虛道人只活到四十八歲,他在天和二十一年年末隻身去涼州城收服一隻貓妖的時候為一隻名為肇寧的妖族所殺。當時身為劍靈的卓野並未隨靈虛前往涼州城而是在臨近的圖安城中協助其他修行者安置圖安城中遭雪災所害的災民,事發時她正在塵橋養傷。
一百八十多年前的常世修行者與妖族之間時常發生戰鬥,無法共存,許多無辜的妖族被修行者屠殺,妖丹、妖骨都是修行者搶奪之物。
靈虛創建天一門便是為了了結常世人、妖無法共存的局面,經過她們的努力頗有成效但也有些妖族恨透了人族,伺機在暗中報復。這個肇寧便是這類妖族,他在殺害靈虛后還留下了他的姓名和氣息,唯恐他們尋他不著。
「他在這裡?」元勍警覺地問著卓野。
「肇寧!出來吧」卓野高聲沖著西北方向的屋檐喊著,元勍快速地解下腰間系著的乾坤袋,從袋中取出自己的佩劍逐風,雲歌也取出了她的曜月弓,拉著弓弦凝視著西北方向。
肇寧沒有按照她們預期的那樣從西北方向而來,他兜了個圈,繞到了元勍她們的身後偷襲,她轉身迎面接了肇寧一掌,肇寧的掌勁兇狠,她雖不敵肇寧但沒有落下了下風。
「鏘」的一聲,她看著身為狼妖的肇寧用左手握住了卓野的劍卻未傷分毫。細瞧,他的手掌像是有一層金絲,若她猜得沒錯肇寧戴著金蠶絲織成的手套。
卓野試圖將劍刺向肇寧但未果,金蠶絲手套令鋒利的劍變成了無用之物,卓野不能再進一步便往後退去,她趁機朝著肇寧發起攻擊。
「你是妖卻學人使劍?真是忘本」肇寧輕巧地擋住了元勍的攻勢,他們各退一丈后他呲了呲牙,語調嘲諷地說著,他的目光卻越過元勍看向雲歌,那眼神似乎他認得雲歌。
「西荒的澤蕪君別來無恙!那你應該是元成少君吧?」肇寧認出了雲歌后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謀划著什麼,元勍總覺得肇寧會出現在東海之濱不是巧合。
雲歌在肇寧思考的瞬間拉弓連射去數道箭,每一道都朝著肇寧的要害射去,她等著肇寧躲閃的時候再次提劍朝著他攻去,她有要肇寧命的決心。
她的劍鋒數次與肇寧擦肩而過,在妖力上肇寧接近溶魔,她殺不了他,肇寧也清楚這一點,他帶著一點戲謔的笑容迎接她的攻勢。她有些急切,怕錯過了今日下一次再尋著肇寧可能是數百年後,她不想看著肇寧從自己手中逃脫。
「阿勍,戒急戒躁!」雲歌的聲音在元勍耳旁響起,她看著一團混沌之氣繞到了肇寧的身後,是未化形的雲歌。肇寧反應過來時雲歌的指爪已經擊中了他,她看著肇寧的嘴角流下了一抹血,退到了另一邊,防備地看著他們。
「好快的身法,不愧是魘族,我與你無仇無怨,你何必替人族出頭?」肇寧抬起右手用手背抹凈了自己嘴角流出的鮮血,他惡狠狠地盯著未化形的雲歌說著。
在妖魔中以一對一地挑戰形式搏鬥時常態,不過他們今日要殺肇寧為替靈虛報仇,自然另當別論。
「我要殺你何須理由!」雲歌化了形,冷聲說著,元勍與她交換過眼神,她會助元勍和卓野再次攻向肇寧,務必要將他擒下。
「師傅、澤蕪君!」不遠處不明就裡的少辛突然地出聲令肇寧從元勍與卓野發起的攻勢中退走。元勍看著肇寧朝著少辛她們襲來去,她急忙回護少辛,她知道以肇寧出手的狠辣,少辛她們完全無法招架。
元勍看著肇寧快接近少辛時突然回身朝著她攻來,她躲不開只好抬起右手接下了他那一掌,肇寧在她接下這一掌后極快地跳上了屋檐朝著長街的另一頭逃走了。
「哈哈哈哈..想殺我,你們還嫩點..」肇寧的嘲諷聲漸弱,她看著卓野、司祈提劍追著肇寧逃離的方向奔去,她怕是調虎離山之計,決意先在東海之濱等待消息。
「阿勍你可有恙?」雲歌焦急來到元勍的面前將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個遍,她搖了搖頭,肇寧的那一掌未曾令她受損,便是有也是些小傷,他無心戀戰。
「卓野無法除掉他,我們這一失手又結下了仇家呢!」元勍看著肇寧離開的方向感嘆地說著,卓野和司祈聯手也無法傷到肇寧,來日必是強敵。
「有我在」雲歌堅定地說著,其實她也知道元勍只是這麼一說。雲歌的這一句話令元勍很心安,她總會護著她,不論對方是誰,她都會護著她,從前、現在、將來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