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的遺腹子(03)
小折騰了一把杜老二,季言之心情好好的回了家。
這時候,阿婆已經從大隊上相熟的好姐妹家裡借了幾顆蘿蔔。
蘿蔔這玩意兒,除了蘿蔔根炒菜燉湯吃外,那梗莖葉洗洗曬了抹上粗鹽或者放到缸里用鹽水泡,便是下飯的好菜。總之渾身是寶,是農村常用蔬菜。
「回來啊!」
阿婆情緒有些低落的道:「你二舅是大人,言娃子,以後你見他躲,免得吃虧。」
「吃不了虧的。」
季言之接過阿婆已經用水洗了一遍的蘿蔔,剛要動刀子的時候,季言之趕緊接了過來。
「阿婆,你歇著,孫兒來就成。」
季言之可沒有君子遠廚皰的思想,他家就他和阿婆祖孫倆相依為命。小時候事事讓阿婆操勞也就罷了,可他現在好歹半大了,總不能去公社讀書的時候不能幫忙做家務,在家的時候明明能幫忙卻不做吧。那他成了什麼人了,還要不要良心了。
季言之心安理得的享受阿婆對他的付出與疼愛,自然也想百分之百的回報阿婆。而這回報指的是方方面面的,不光衣食住行就連精神上也要顧及。他知道阿婆一直盼著他成材,讓大隊上的人都刮目相看。
他的路子廣,鯉魚躍龍門跳出農家,並不只有讀書這一條路。可是對於阿婆這種接受傳統思想幾十年,年輕的時候還讀過幾本古書的老人家來說,讀書才是農家娃子改庭換面的唯一出路。
季言之是個孝順的,再加上還有季知西那一家子要對付,多加思索之下,季言之還是選擇要高考。好在他現在不過十四歲,還有兩年的時間才會高考恢復,也就是說他比別人多了兩年的機會。
在季言之看來,當初季錦之所以選擇頂替祈願的身份去上大學,除了季知西按照季老爺子的關係在教育局工作,還有祈願的高考成績剛剛趕上首都大學入學成績的尾巴,險險考上了的關係在。
七八十年代,特別是高考剛剛恢復的時候,錄取制度不嚴謹導致佔用他人身份上大學的事件層出不窮,季言之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這個時代,雖說以往的穿越從來沒有發生過身份被佔用的事情,但依著季言之所擁有的智慧來看,不是沒有解決之道的。
一個人如果優秀到全世界矚目的話,誰有那個膽子佔用他的身份。所以微微思索之下,季言之決定拿下全國全科狀元的名頭。如果他每科都考一百分的話,決定會被全縣城通報,甚至有可能還會被縣城當官的當做政績往上報,到了那個時候……
正在一心兩用麻溜的切蘿蔔,跺野兔子的季言之不免露出一抹陰森森的微笑。
——希望季錦心裡頭沒個B數吧,不然他還要費點心神想,怎麼把人往死里收拾的法子呢。
季言之很快收斂了笑意,他將跺好的野兔肉下鍋,等鍋里的水煮開,季言之便用木勺打撈掉水面上煮出的血沫子,然後又切了一點薑片、撒了幾顆胡椒進去。
阿婆笑容滿面的燒火,季言之也沒搶過做菜順便燒火的工作。
忙碌慣了的人眼裡哪處都有活,就像阿婆這種干慣了活兒的老人家,你讓她什麼都不幹安靜待著享福的話,反而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所以一些力所能及又不會過度勞累的活計,季言之是從來不會跟阿婆搶的。祖孫倆就這樣分工合作,日子雖說清貧但和和樂樂的。
野兔子肉燉了一會兒,大概骨頭都燉得半軟的時候,季言之才把切好的蘿蔔塊下鍋,用草蓋子蓋上繼續燉。
「哎,可惜地里的菜了。老何家生的缺德閨女哦,就見不得俺這把老骨頭好,把地里的菜糟蹋了不說還缺德冒泡的澆了大糞,這可怎麼吃哦!」
想起今兒早上發生的事,阿婆就氣。特別是杜老二那個良心的不孝子說的『洗洗就能吃』的話,更是讓阿婆現在想起來,心都疼得實在受不了。她生的孩子咋這麼不是個東西呢。
季言之在勸阿婆走了之後,已經好好的噁心了杜老二一番,因此心情倒算還好的道:「阿婆放心,有大隊做主呢,二舅會賠償的。」
「得了,言娃子你也別說好話哄阿婆開心了,就何家閨女那死摳又毒的德性,會讓老二將菜賠了?」
季言之笑了笑:「阿婆別擔心,言娃子有辦法讓二舅老老實實的賠菜。」
阿婆:「俺家言娃子是個有本事的人,俺知道。可是啊,你那二舅是個渾人,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問題是,同住一個屋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躲?他也不想躲。
季言之又笑了笑,自誇道:「其實我的優點還有很多,不過我覺得,我最大的優點是孝順。阿婆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甚至為了養育我,更是受了那麼多的氣,要是我還不知道孝順的話,也白擁有那麼多的優點了。」
其實季言之還少說了一個『優點』,那就是嘴甜。瞧瞧只說了幾句話,就讓阿婆覺得整顆心滾燙極了,那雙布滿了皺紋甚至有些渾濁的眼睛甚至流出了盈盈淚花兒。
阿婆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了,分辨得出什麼是真心什麼又是假意。何況她生的那幾個孩子,出了苦命的小閨女(杜月紅)以外,就連稍微有點兒良心,還知道偷偷接濟老子娘的大閨女(杜月娟)外,其他的三個兒子那是連面子話也不屑跟她多說。
不管什麼事兒,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勸她消停一點,不要為了一個克父克母的命硬娃子攪和得大家的日子都過得不安生。
這麼一次次的,即便阿婆心裡頭還有少許對兒女的念想,也慢慢的淡了。
阿婆想得明白,偶爾卻很心寒,特別是今天早上的事兒……
罷了,她年輕時候就只顧得到將小孫孫養大,現在年齡大了,除了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還能顧得了啥。
阿婆往火灶里塞了一把柴火,就那麼滿臉慈祥含笑的看著季言之在灶頭前忙活。
季言之在調辣椒水。他是個喜歡吃辣的人,但阿婆上了年齡,食物最好以清淡軟和為主,季言之肯定要遷就阿婆的飲食習慣,平日里想吃點辣的東西,便調點辣椒水,當蘸料蘸著吃。
季言之將調好的辣椒水並吃飯的大粗碗端到了院子里的石頭桌子上,然後進屋將蒸的紅薯高粱米飯給端了出去,最後才將已經燉得爛熟的兔子肉連同蘿蔔用大粗瓷盆子給盛了出來。
「阿婆,我只燉了半隻兔子,還有半隻你抽空給大姨(杜月娟)送去吧。」
阿婆的大女兒杜月娟在家裡排老三,上頭有兩個哥哥,底下有一個弟弟和妹妹,因為年齡相差不太大的緣故,杜月娟和杜月紅兩姐妹的感情是最好的。當初季言之的親爹親娘分別出了意外,她就有心想把季言之接來撫養。只不過她嫁的地方有點兒遠,等到她聞訊匆匆趕回娘家的時候,杜家的三個兒子已經在三個媳婦枕頭風下將沒了親爹親娘的季言之和阿婆一起給攆了。
性格軟和的杜月娟當場就跟三個兄弟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後杜月娟有心想把外甥和老子娘一併接過去養著,只是這個主意說出來后就捅了婆家的馬蜂窩,從此看杜月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阿婆也不想大女兒為難,當著大女兒婆家的面發誓,就算帶著小孫孫去乞討,也不會上門讓女兒、女婿養,才算解決了大女兒婆家的風波。
季言之這個人從來都是恩怨分明,別人對他三分好,他就會還別人七分。何況季言之也不想阿婆因為他的關係,沒有一個子女親近。當然了,杜家那三個兒子,季言之看在阿婆的面子上不狠狠報復就好了,還想他親近?呵,睚眥必報的他有可能親近他們嗎。
「行啊,明天一早我就去,那樣子也能不在娟子家過夜,天亮前就能夠回來。」阿婆笑著說話,並夾了一大塊燉得爛熟的兔子肉放在季言之面前盛了飯的粗瓷碗里。
「阿婆你別管我,我自個吃好就成。」季言之也夾了一大塊燉得爛熟的兔子肉放在阿婆的碗里,並且道:「阿婆坐隊上的牛車去唄,走那麼遠的路,我會心疼的。」
阿婆心疼那搭車的五分錢,因此寧願花費來去將近一天的時間走路,也不搭車。
季言之可不心疼錢,他心疼的是上了年齡、腿腳到底沒有年輕時靈活的阿婆,所以乾脆就直接開口要求阿婆坐牛車去。
阿婆有些猶豫:「這一趟五分錢,一個來回就是一毛錢,這一毛錢都可以買包粗鹽,買六個雞蛋了,一點兒也不划算。阿婆還年輕,走路就成。」
「我今天下午就把錢交給趕車的李大爺,阿婆你不坐車的話不是虧了嗎。」季言之耐心的道:「阿婆,走路浪費時間,孫兒又心疼你,你啊就可憐一下心疼你的孫子,坐車好不好。」
阿婆笑了起來:「你啊,就是這張嘴會哄人。」
季言之也笑了起來:「等下午的時候我再去山上轉悠吧,大姨日子過得也苦,有時候幾個月都見不了葷腥。要是再遇到笨兔子,阿婆就給大姨帶整隻兔子好了。」
阿婆搖頭:「自個兒撞樹樁子的笨兔子能有多少,半隻就不錯了。言娃子你下午的時候就在山裡采些草藥,馬上就要開學了,學雜費還差點呢!」
季言之現在的年齡按理來說該讀初中的,只不過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季言之接連跳級如今已經是高一的學生。
現在還沒改革開放也沒有高考恢復的事,所以村裡好多人都對於阿婆執意要讓季言之上學的事情感到迷惑不解,總覺得阿婆是魔怔了,在這個讀書要靠推薦才能上工農兵大學的年代,一個沒有門路的農村娃子書讀得再好,到最後還不得回家務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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