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一匹飢餓的狼
35.一匹飢餓的狼
南正街有三戶人家姓王,於是,羅漢就有了四個王家哥哥。這四個以後會赫赫有名的哥哥在當時,就是大.哥已經上京城去讀大學,二哥在陶珠路做生意,可是身為王家老三的王大為和王家老四的王大力都會是羅漢的小老師,也是和他一起做家庭作業的人。所以有人說,計.划.生.育的弊病就是創造了無數的少爺小.姐,而多子多福不一定準確,可兄弟之間能互相提攜卻是被事實所證明的。誰都知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可是黃玉蘭來了,她命令羅漢放學以後就回家,既不允許羅漢和哥哥們一起做作業,也不準羅漢做完作業出門以後出門找小夥伴去玩。命名是一種惡毒,卻說的冠冕堂皇:"你父親說起來是個二管輪,其實也不過就是個下苦力的,一天到晚呆在又臟又吵的機艙里。既然想讓你好好學習,以後還想出人頭地,這也是痴心妄想。要是你有我們興華一半的天賦也有希望,可惜你們這條街本來就是一個貧民窟,難道還能烏鴉變鳳凰不成?"
羅漢看了一眼那個年齡還小的塌鼻子,他正在流著鼻涕,貪.婪的啃著一個煮的很爛的、大大的豬肘,臉上、手上全是亮晶晶的豬油。
"看什麼看?興華身.體弱,就是要大補,可是你不同,我不是說過你要減肥嗎?看見你這樣一個白白胖胖的東西就是氣。"黃玉蘭把羅漢不由分說的推進了家後面的那個低矮潮.shi的雜屋裡,說的話話依然像刀子一樣扎著羅漢的心:"弟.弟比你小,你應該讓著弟.弟,這是天經地義的,所以你就應該把你的房讓給興華!"
羅漢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一下子就懵了,他不知道會是這樣。
"別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不是你爸爸,你和我沒有半點關.系!"女人的唾沫就噴在羅漢的臉上,他有些噁心:"以後你就睡在這裡,也好安靜的讀書!想吃飯就得去勞動,以後放學了就到江邊撿柴去;想成績好就得付出的比別人更多,沒事就呆在家裡讀書,,要是跑出去玩就不要回來吃飯!"
那天下午,羅漢餓著肚子,帶著繩索到江邊撿了一些從上游衝下來、又被波浪卷到江灘上的樹枝、木片和紙版什麼的,回到家裡就呆在那間雜屋裡讀書寫字,到了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人jiao他。等到天全黑了,雜屋裡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羅漢才想起來這間屋裡沒有電燈。外面的那個原本屬於自己的家裡傳出了電視的聲音,那是一場綜藝節目,歌聲和笑聲此起彼伏,他就mo索著走進了廚房。
謝天謝地,碗櫃里有一碗冷飯等著他,雖然飯的上面只是幾片菜葉和兩三個泡辣椒,羅漢已經迫不及待的把飯吃得精光,餓得太厲害、吃得太快,吃完了連鹹淡也沒感覺到,就是感覺自己臉上不知為什麼shi.了一大.片。他用手去擦眼淚,可怎麼也擦不完,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的眼淚;他根本沒有吃飽,一天僅僅只吃了一小碗飯對於他根本無濟於事,可是碗櫃里空空如已,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像一匹飢餓的狼,什麼都吃得進去,哪怕是那個塌鼻子啃完了的那個豬肘子的骨頭。
這個jiao王大年的小男孩終於知道和明白了后媽行為的厲害和心腸的殘忍。當然,那個時候他不可能聽過那首凄涼婉轉的河北民歌《小白菜》。好多年以後,小媳婦給他唱過,卻看見這個被外人說成是鋼鐵意志、鐵石心腸的大男人一臉的熱淚縱橫,她就知道他想起了什麼,就把這個大男人的頭緊緊的摟在自己的xiong前,一邊哭著一邊把那首歌給唱完:"小白菜啊,地里黃啊,三二歲呀,沒了娘啊!跟著爹爹好好地過啊,就怕爹爹要娶後娘。娶了後娘,三年整啊,生了弟.弟比我強啊!弟.弟吃面,我喝湯啊,端起面碗淚汪汪啊……"
剛開始的時候,南正街的那些人沒感到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不過就是那個忠厚老實的水手不聲不響的娶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個臭不可聞的破爛.貨,還帶來了一個不知從哪裡爬出來的小雜.種,還是一個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令人倒胃口的塌鼻子,別說那對母女不願意與南正街的人來往,那些以德報德、以怨還怨的這條街上的所有的人本來就把她們當作了不受歡迎的人。再婚那是水手的選擇,愛情自.由,婚姻自主,烏龜對王.八--看對了眼,沒人說過什麼,就是有人背後扁扁嘴、搖搖頭,就和田大媽說的那樣:"難道峽州的女人都死絕了,水手給羅漢找一個后媽居然找了一個賣貨!真是邪了門。"
"賣貨"是一句峽州話,指的不是像long慶豐、王大海那樣在新興的陶珠路市場做服裝、電器和化妝品生意的人,而是專指做男.女之間那種皮rou生意的女人。南方那些開放城市都說:"笑貧不笑娼",所以才有寶安那樣的山寨水貨品牌城市,也才有那個後來被全世界稱為"xing都"的東莞,雖然不好聽,當地政.府極不樂意,可也是事實。幾十萬的從業人員,星羅棋布的那種場所,自然會逗得不少的好se之徒紛至沓來。
而在南正街卻恰恰相反,家裡一貧如洗就會有人伸出援助的手,就會有人捧出一顆慈善的心,那既不屬於婚外情,也不屬於有感而發,對於這兩點,那條街上的人.大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就是不許女人用身.體去換取報酬,因為那就是赤.luoluo的以滿足男人、得到金錢為目的做的一種交易,就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ceng經有一個來自峽州城內力行二街的媳婦在南正街幾十年都幾乎抬不起頭來,不是因為她有什麼劣行,而是一句峽州老話"二道巷子打野雞"的流傳波及無辜,因為二道巷子就是力行二街。可也沒有辦法,這條街上的人都戴著有se眼鏡呢。
不過,因為水手已經續了弦,那個家裡就有了人,不管是不是后媽,羅漢當然也就有了人照顧,就不能和以前那樣到處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睡百家chuang了,這也是有情可原的。不過,不少人家裡吃飯的餐桌上少了羅漢那個狼吞虎咽、吃得很香的小男孩,睡覺的chuang上mo不到那個小男孩胖胖的小胳膊小.腿的,買回家才發現多了一份禮物沒有送出去,給孩子們買的布料總是多出一塊,就有些若有所失,就有些鬱鬱寡歡,也有些不習慣。
雖然大家對那個白天不是喜歡到街上閑逛就是和外邊的一些可疑的女人談笑風生,不是板著臉坐在門口不停的嗑瓜子就是和她的那個兒子坐在堂屋裡大.rou大魚的吃著的女人十分反感,可是想起羅漢從此以後有了大人照顧,也能有了一個自己完整的家,而且似乎聽話懂事多了,放學也不在街上玩耍、也不學著那些哥哥們罵人,一回去就呆在家裡刻苦學習感到欣慰。肖德培就說過:"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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