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 150 章

布洛·謝維利克一直都若有所感的悲劇還是發生了。

當天內理子說出「大禮」那句話的同時,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同時轉向了一無所知,也有些目瞪狗呆的憐。

「過來吧,憐。」

她輕輕地呼喚道。

放在往常,這輕柔的呼喚簡直能讓憐開心得找不著北。但是現在,這個一直以來情緒似乎都只被天內理子所牽絆的咒靈,她產生了猶豫和踟躕。

「為什麼不過來呢,憐?」

天內理子還是那樣輕柔地說著話,眼神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憐在原地動了動腳,忽然像是求救一樣看向了布洛·謝維利克。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彷彿這樣就能夠得到來自這個大咒靈的幫助似的。

但是布洛·謝維利克沒有開口。

沒有人能夠替別人做出選擇,當然也沒有咒靈可以。

每一個擁有自主思維能力的生物,都該為自己的選擇而負責。

最終,憐還是抬起腳,向著自己心目中最美好最善良的大小姐邁開了腳步。

「你總是這麼乖,總是聽我的話。」天內理子見她終於靠近,蹲下身摸了摸她有些蒼白的臉頰。

憐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但是隱隱明白自己的所見所聞都不是真相。就在她思想糾結的同時,她的身體毫不自知地猛地向前一撲,緊緊地抱住了天內理子。

「大小姐,所以你不會去同化了對嗎?」

雖然大小姐跟自己想象中或者說記憶中有所出入,但是沒關係,只要她還活著,變成這樣也無所謂。

「當然不會。」天內理子在她耳邊笑了笑,彷彿覺得她過分可愛可憐似的,「你總是這麼體貼我,只可惜……」

只可惜,你是憐,是咒靈,是由我身邊無數的負面情緒聚集而成的咒靈。

十多年來,周圍人的同情與憐憫也隨著同化時間的接近而愈發膨脹。在這樣的同情與憐憫中長大的憐,居然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怎樣的聚集體。

該說她被自己騙得太徹底呢,還是說同情與憐憫這些負面情緒相較於其他,還是過分輕微?

天內理子摸了摸憐圓溜溜的腦袋,隨後伸出一根冷冰冰的手指,摁在了她的后脖頸上。

「我給你們送一個詛咒怎麼樣?」

天內理子的語氣忽然就輕鬆起來,彷彿將所有的陰霾和痛苦一掃而空:

「一個讓你們永遠都無法從中逃脫的詛咒?」

「放心,對你們造成不了什麼傷害的。」

話音一落,她懷中的憐便軟軟地失去了聲息。布洛看見她臉上還有未曾消退的微笑和淚水。

咒靈也會有眼淚嗎?

他感覺整件事都有些難以置信的虛假感。

「我詛咒你們……」

「閉嘴,停止你的一切詛咒。」布洛終究還是沒搞明白事情的發展,但是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自己再不開口,這兩位咒術界的新星就要被壞人給攻擊了。

隨著他身上磅礴的咒力翻湧,這一次有意識的言靈幾乎是在瞬間就起了作用。

天內理子的嘴巴猛地合上,同時身子狠狠地一顫,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絲絲鮮血。

真是執著。

布洛·謝維利克看著那一絲鮮血心想:居然還在與言靈的力量相抗衡。

如果她老老實實接受言靈的控制,那就絕對不會對身體內部產生衝擊。

「你們怎麼想?」

布洛看了看面帶不甘,不停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想要再發出聲音的天內理子,把頭轉向兩個被刷新了三觀的青少年。

青少年,他們都還是青少年呢。

年輕,活力四射,根本沒有接觸這些莫名其妙、彎彎繞繞陰謀的必要。

從天內理子的所作所為來看,她想必是打心底不樂意與天元同化的了。就是不知道這兩位盡心儘力保護她安全的咒術師,心底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他……是你找來的嗎?」

五條悟沉默了一小會兒,指了指被布洛·謝維利克的言靈死死壓在坑裡出不來的男人詢問天內理子。其實也根本用不著問,聯繫天內理子的異常舉止,真相其實就擺在眾人面前。

截止時間有異的懸賞,天內理子突如其來的回歸要求……五條悟甚至連當初憐出現的那個地下車庫,也與現在的情況聯繫起來。

「那時候,你在車庫對吧?」

五條悟皺了皺眉,回想著記憶里一閃而過的女性聲音:「你在那兒做什麼呢?」

「所以說其實你早就與咒靈或者說詛咒師們有了隱秘的聯絡。」

當初去地下車庫祓除咒靈,布洛·謝維利克與五條悟都在到達目標地點之前聽見了雜亂而又細碎的輕盈腳步聲。雖然腳步聲很亂且不止一人,但是腳步聲的主人們發出的零零散散的聲音,很容易辨認。

真正認真一對比就會發現,其中有一個就是天內理子的聲音。

天內理子說不了話,只好冷冰冰地用眼神嘲諷地看著眼前幾人。她彷彿早就想好了自己小丑一樣的下場,故而面上沒有一絲後悔,也沒有一絲愧疚。

有的,只是滿滿的不甘心。

一個從小就被操縱和掌控的人生,存活與不存活,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天內理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無盡的孤單和悲哀湧上心頭:除了黑井美理以外,再沒有人相伴的童年,甚至連一丁點兒能夠供以懷念的故事情節都沒有。

既然別人可以無所顧忌地操縱她的人生,那她操縱別人的人生又有什麼錯呢?

大家都是一樣的爛人罷了。

原本天內理子想的是,讓從小相伴到大的咒靈憐去尋找一個強大可怖的咒靈,然後蠱惑其攪起咒術界的腥風血雨。

可是沒想到她這麼沒用,找了個敵軍,還把自己害得有口不能言。

早在月初,她就已經開始為這一場預想中酣暢淋漓的報復而準備:聯絡詛咒師,聯絡咒術師殺手——禪院甚爾,聯絡沒事就愛往外跑的咒靈憐。

詛咒師是用來迷惑咒術界派來的保護人員,讓他們以為一切的危機都來源於那兩個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浪的組織;憐則是可有可無的備選,如果她能找到幫手最好,找不到呢……找不到她也可以毫無防備地交出一身的咒力,讓她實行詛咒。

其實這個計劃里,最重要的是那個咒術師殺手,禪院甚爾。

天內理子聽聞他是天與咒縛的身軀,生來毫無咒力。但正是因此,每每偷襲才都能夠得逞。雖然手段骯髒,但是一個本來就骯髒的陰謀故事,要什麼光明磊落呢?

她甚至通過活動,給他提供了一把特級咒具——天逆鉾。這把咒具最大的作用就是,強行解開一切運轉中的術式。無論是誰,只要被刺中,就絕對無法在不使用術式的情況下,與人類體質巔峰的禪院甚爾相抗。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陷阱已經落定,而即將入套的是咒術界的兩位新星。

在得知派來保護的人員是五條悟與夏油傑時,天內理子幾乎要因為開心而發出冷笑:

如果她的計劃成功,那麼這兩個冉冉升起的新星,會就此隕落,甚至會讓咒術界再無寸進。

多麼美妙的計劃和前景哪,天內理子在裝作玩鬧的時候都在開心。她從來沒感受過這樣的激動和快樂,儘管這份激動與快樂是因為作惡而起,她還是為之而感動著、滿足著。

可是現在,在這個無法抵抗的咒靈面前,一切都成了泡影。

其實布洛還是挺想聽聽天內理子此時此刻還有什麼憤世嫉俗的話想說,但是考慮到在場其他人的安全,他還是壓下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說實話,布洛·謝維利克完全不了解咒術界內部從不示人的黑暗博弈。但是對於天內理子這種,堂堂正正地上了十多年學的星漿體,他還是有話要說:

既然咒術界能夠默許她進行正常的生活,不管出發點是同情還是必要程序,總歸是給了她拒絕或者說反抗的空間的。

如果天內理子當真不樂意成為星漿體,不樂意與天元同化,想必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也不可能就此從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唔……布洛想了想黑暗的潛規則:噫,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悄無聲息地消失呢。

不過先不提這個。

天內理子本身就是咒術界的一員,對咒術與咒術師之類也有所了解。因此她一旦提出異議,應該也會有人採納。即使不採納,也會有人進行不同的回答。

就像這次,她想要正常上學,天元不還大老遠託人打電話過來表示同意嗎?

如果真的按照對待「秘密武器」的態度來對待星漿體,那麼……布洛從自己的角度冷冰冰地想:他絕對不會讓星漿體正常上學、正常交友,甚至不會讓她有任何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因為星漿體,本來就是該為同化而服務的。

所以她應該成為一個完美的同化工具,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類。

很顯然,咒術界在這方面還沒冷酷無情到這種地步。

天內理子的生活,相較於可能的其他方式,還是比較輕鬆和自由的。

一個孤兒,自小就接受著咒術界的培養和照顧。儘管一切資助的前提是,她要作為星漿體在十多年後接受同化,但這也是無可爭議的資助。

如果沒有咒術界的幫助,一個父母俱亡、無依無靠的孤兒如何能靠自己活下去?或者說,即使她活了下來,也不可能活得如此自在和富足。

但是天內理子的反抗同樣可以理解——沒有人願意接受這種早就定下死亡日期的生活。

死亡無法抗拒,但是標定了死亡日期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底。那種無論如何都無法反抗的絕望,是那些努力拚搏,積極向上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即使活得像是陰溝里的老鼠呢,也不會在日復一□□近的死亡日期里惶惶不可終日。

唉,說來說去還是一句話——

都是天元的錯!

既然無法操縱自己的術式,那就不要出來禍害別人呀。用什麼「站在人類這邊」或者是「成為人類的敵人」這種論調出來又是利誘又是威脅恐嚇,到底不過是想維持自己在咒術界堅不可摧的元老級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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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洛·謝維利克唾棄了一把從沒見過的天元,隨後又把目光放在了五條悟和他的小夥伴身上。

「決定好了嗎?」

如此情景,你們要如何取捨呢?

「算了,我們就在這裡等待吧。」

夏油傑顯然被忽然黑化的天內理子嚇得不清,神色幾度變換,最終停留在了無奈與迷惘上。

「畢竟星漿體與天元大人的事情,我們怎麼好插手呢?」

「還是讓天元大人自己進行取捨吧。」

這個選擇無疑是能減輕他們二人此時此刻的心理負擔的,同時也還能夠看清天元之前的那份寬容與慈愛是真是假。

挺明智的選擇。

布洛·謝維利克搖搖頭,靜靜地陪著他們等待。

不過,一直到圓月升空,也沒等到召喚星漿體的咒術師前來。他們幾人傻傻地看著天空,想原來是所有人都被天元擺了一道。

天內理子,只不過是咒術界內部放出來的□□罷了。

五條悟當初的猜測成真,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和夏油傑那份天真又叛逆的想法,完完全全就是個笑話。

圓月當空,在天元大人那裡,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人在同化中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天內理子發出了痛苦又瘋狂的呵笑,她看著被月光照亮的平地,發覺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最最可憐不過的傻瓜。

一個無用而自以為是的傻瓜。

為了這份傻,她居然將憐親手給祓除。

整個世界在她眼裡顯得那樣荒唐而又冷酷,一如之前她自己的眼神。

所有與事者都怏怏離場,不管是還揣著惡意前來的,還是滿懷著好意歸來的。

鳥居之前,空蕩蕩地迴響著無助的風聲。

天內理子的生活似乎沒什麼變化,卻又似乎每一處都變了。她還是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朋友也還是那麼多,偶爾大家還是會嘻嘻哈哈地去都市傳說中的詭異之地探索。

但是那個從小陪伴她的咒靈憐,卻再也不會忽然從牆裡冒出來,露出那種忠心的狗狗一樣單純的微笑。

天內理子記得憐后脖頸的溫度——冰涼涼的,與那些同情和憐憫一個溫度。

「醒醒。」

回到暫時性的根據地,布洛·謝維利克皺著眉頭將一點點寄宿在手掌上的咒力與自身剝離開來。

這是他之前摸小姑娘腦袋的時候薅下來的一點點,想不到最後居然發揮了這種作用。

咒力只剩下一個拳頭那麼多的憐委屈巴巴,想自己受了那麼大的傷害都沒有人來安慰安慰。

「謝謝你哦。」

嘴巴噘了噘,憐還是乖乖地說了聲謝。

她還是不能理解天內理子的想法,但是卻對她無法生出怨恨。即使她讓自己從一級咒靈變成了雜魚……但是說到底,大小姐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拋開物種偏見與壁壘,平等地與她交往的人類呢。

好吧,或許平等這點有待商榷。

憐嘆了口氣,決定以後好好當咒靈,跟人類世界劃清關係。

布洛·謝維利克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一時半會兒可能沒辦法揉她的圓腦袋了。

不過……不過沒關係!

他把目光轉向旁邊兩個苦大仇深,一副要跟教科書決一死戰的小姑娘,想其實揉揉她們的腦袋也不錯。

不過人類的話,就要注意手上的輕重了。

這回的事件一了,布洛·謝維利克又一次回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態。

平日里除了跟咒術師們搶搶工作,他就是送兩個小孩上下學。雖然小姑娘們對學習不很熱衷,但是臨時監護人的似笑非笑表情還是讓她們咬牙堅持了下去。

瑪利亞照舊是毫無蹤跡,周遭安靜得有時會讓布洛·謝維利克產生自己進錯世界的懷疑。大概三個月以後,他這布置得像模像樣的廢棄工廠迎來了一位不算很熟的熟人——

夏油傑。

短短三個月,夏油傑的眼神就已經和當初大為不同。那雙眼睛沉沉的,很難從中找到生機和活力。

他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同謝維利克打招呼,裝得他們似乎十分熟稔的樣子:

「喲,謝維利克。」

「我不做人啦!」

布洛當時正在給美美子輔導課後作業,本來就煩躁到不行。聽了這輕佻的聲音,火蹭一下完全爆發。

他猛地起身,把可恨的作業留在身後,然後冷冰冰地大步向前,直直地朝著不請自來的客人走去。

「不做人?」

「你知道上一個不做人的怎麼了嗎?」

布洛·謝維利克說這話時有些陰惻惻的,臉色很不好看。

「唔……不然說來聽聽?」

跟五條悟待久了,夏油傑偶爾也有這樣不靠譜的語氣。

「好哇,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布洛握了握拳頭,想自己一拳下去可能會把人打成天邊流星,故而還是按捺住了這份衝動。

「他被打到裂開了。」

「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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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這不是我要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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