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記住愛

白輕塵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如果換成是他看到天目鏡里的內容，他又當如何處之呢？他會選擇用北原這樣極端的手法，去結束他倆這一世的情緣嗎？

北原用死來表達他對自己的歉疚，殊不知，他用如此極端的方式不辭而別，卻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北原不知道的是，其實死亡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無論他們怎麼逃，都無法逃過這提前布好的棋局。

對了，棋局！

白輕塵終於明白了，第四世他在那個假山裡看到的那些棋局。

巫乘風甚至連瞞都不想瞞了，他指引白輕塵走的每一步路，無疑都在□□裸的向白輕塵宣示：他們都是棋中人，誰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無塵那一世，那個半死之軀，是已經進化到了什麼程度？」白輕塵有氣無力的問道，他現在頭痛欲裂，甚至比剜掉心臟的部位還要痛。因為，突然有這麼多意料之外的事洶湧而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招架不住。

「基本已經進化到了他快要能駕馭的程度。」明鏡說道。

無塵那一世，巫乘風借用轉世女王的權勢，暗暗躲在元嬰殿內，讓無辜嬰兒獻祭。甚至，還找到了胡族流落在外的後人，將她們的血液製成紅湯，養他那具半死之軀。

「那他既然已經快要成功，為何又非要取無塵的肋骨呢？」白輕塵問道。

「因為這具身體是他跟無塵魂魄的共同體，如果沒有無塵的肋骨，他即使將半死之軀煉成，可以隨意驅使，但這具肉身也始終是缺了一半的。那他驅使起來，就會像得了軟骨症一樣的支愣不起來。你沒見他一直是坐在輪椅上的嗎，這就是其中關鍵。可若從無塵身上取下肋骨換上去，那麼從此以後，那具肉身就等於有了主心骨，他便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白輕塵繼續問道：「行，那他換骨就換骨，為何又還要換魂呢？」

明鏡嗤笑一聲：「呵，這個說起來就是他貪心不足蛇吞象了！你說，他既然覺得換骨如此容易，那肯定是能多要一些便多要一些啊。如果無塵的魂能被他換去更多，對他來說當然是更為有利！再加上無塵為陽他為陰，有了無塵的陽氣供給，那麼那具半死之軀離『活』就不遠了。」

「哦，原來是這樣。」白輕塵深以為然。

「另外，我還記得，當時我們殺入內殿之時，他又想要再次躲入地目鏡，被我拽住了那具半死之軀。我當時的想法，是想用涅槃之火將其焚滅，可他告訴我，說這具身體跟無塵是一體的，我燒了那具肉身，無塵也就會跟著玩完。他說的……是真的嗎？」白輕塵問道。

明鏡點點頭，「如果你將那具半死之軀燒毀掉，雖然可以毀了惡的巫乘風，但是善的巫乘風也就會跟著一起魂飛魄散。那具身體，雖然不一定非要他倆合體才能使用，但若沒了肉身，他倆的魂魄也就沒有了歸處，魂無可依自然也就只能魂飛魄散。」

「哦……原來如此……」白輕塵暗自慶幸，幸好當初自己還是忍了一手，且不論他與他們之間的感情，他若這麼做了，就等於毀了一份求善的心意，和方丈大師幾百年來為之嘔心瀝血付出的努力。

「我記得……當時無塵與他對視的時候，就愣住了，後來他告訴我，他在那一瞬想起了前世之事，也想起了天目鏡里的內容……」白輕塵又再次陷入了那段回憶里。

「他說……他很後悔前世選擇了那樣的離開方式，他還答應我……如果還有來世，他一定不會再白白浪費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再苦再難也要一直和我廝守在一起。」白輕塵的臉上洋溢出夢幻般的表情。

「明鏡……他既然都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但還是對我說了那樣的話，這是不是說明……他對我的感情，不止是一場救贖，其實……還是有愛情的，對嗎？」白輕塵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很緊張，他從來沒有這麼不自信過。他現在已經理不清他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所以他只能求助明鏡。

「哎……白仙師啊白仙師，若說巫乘風最初的初心或許真的只是想幫助你，也順便救他自己而已。但是這幾世下來，他次次擋在您的身前，哪次不是捨命保您？他對您的用心是真的，他用自己的命換您的命也是真的。但是他對您情根深種這件事，可能這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的吧？」

白輕塵聽了明鏡的話，心中釋然，他都已是將死之人，再去計較這些又有何用？

其實無需看最終結果，只要記得那些驚心動魄的過程，他與他攜手走過的這幾世，都已瞭然無憾了。記得愛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記住恨？

「你說他轉世成為浮生之時，已經忘了前塵所有事，甚至會不記得我，所以才把他送到我身邊讓我帶，這都是真的嗎？」白輕塵又問道。

「確實是真的！本來偷窺過天目鏡的人，都無法獲得長生，如果不自取滅亡，那就必遭天譴。北原那一世，他雖馬上選擇了自絕這一條路，但也巧合的躲過了天罰。本來重新轉世可以逃過一劫，卻又在最後臨死之前又全部想起。這……自然是逃不過上天的法眼，所以在他轉世成為浮生之前，天目鏡的自動清理機制，便消除了他前世的所有記憶。」

白輕塵詫異，沒想到天目鏡竟如此厲害，居然讓人逃無可逃。

「他轉世后，我們擔心他如果徹底忘了您的話，也會同時忘掉當初要守護您的那份初心，這樣，他將來魂魄歸位時，就極有可能會被惡的巫乘風給黑化！那前面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功虧一簣！」明鏡凝重的說道，「說來也奇怪，他雖然忘記了你們的事，但是他的記憶里依舊對您有一份執念。人在三歲前，天眼未全閉，他那時就秉持著對你的最後一點印象，執意要帶我來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