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番外)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美妙的歌聲將劉徹從睡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讓他有些迷糊,分不清是雲霧還是帳幔,耳邊的歌聲消失了,身旁一個人都沒有,四周安靜的出奇,迷糊中他的頭疼的快要裂開了,他這是在哪兒?在天上?還是在夢裡?
「陛下,太子已舉兵謀反,現正在集結軍隊,欲往甘泉宮……」
劉徹聞言,驚懼地坐起身來,重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使者,蘇文,鉤弋夫人……這裡是……甘泉宮?他不是在五祚宮嗎?!太子舉兵謀反?他的兒子不是已經……死了?!
他滿臉的震驚,起身往殿外跑去,身體硬朗,健步如飛,殿外微風如絮,天朗氣清,陽光燦爛的有些刺眼,他躑躅了半晌,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值守的護衛應道。
七月…壬午…劉徹只覺得不可思議,那他之前經歷的那些是什麼?難道是他做的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徹大笑起來,原來之前都是他做的噩夢,他的兒子沒死,他們母子都還活著,太好了!一陣狂喜過後,劉徹又很快冷靜下來,對使者道:「你剛剛說什麼?」
「太子起兵謀反,欲殺臣……」話還沒說完,使者的頭顱就已經飛出了幾丈遠。
劉徹提著血淋淋的劍,吩咐道:「即刻將蘇文扣押,待回宮后再行處置!」
兩個護衛二話不說,立即將戰戰兢兢的蘇文拖了下去。
「立刻起駕回宮!」劉徹說完,將劍插入護衛的劍鞘,又回到殿內洗漱更衣。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敢阻攔他的的決定,宮人們很快就幫他穿戴好,劉徹興緻勃勃地登上迴鑾的馬車,開始思考他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先駕幸建章宮,讓人去傳太子來見他,這一次派誰去傳比較好呢?他想了想,喚道:「去傳霍光來見朕!」
「臣在!」外面駕車的霍光應道。
劉徹推開車門,說道:「等會兒到了長安,你親自去見太子,讓他到建章宮來見朕!」
「唯!」霍光點頭應允。
劉徹退回到車內,又開始盤算接下來的事,等他見到太子,他一定要好好訓斥他一頓,居然那麼不相信他,三十多年真的是白疼他了,等他抱著自己哭的時候,他就原諒他,屆時昭告百官就說是自己被江充矇騙,使太子蒙冤,太子才被迫起兵殺江充除奸佞,並非造反,不過是子盜父兵而已,打他幾板子教訓一下就好了,以他們父子的威望和德行,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到時候再把蘇文,劉屈氂和李廣利他們推出去抵罪,這事就可以了結了。對了,還有劉屈氂和李廣利……
「傳金日磾來見朕!」
「臣在!」
劉徹微微一怔,推開門道:「怎麼是你?剛才駕車的不是霍光嗎?」
金日磾看著劉徹笑了起來,沒有應答。
算了,反正金日磾和霍光誰駕車都一樣,劉徹也沒有繼續追究,說道:「你派人去找劉屈氂和李廣利,讓他們倆來建章宮見朕!」
「唯!」金日磾應聲,甩了一下鞭子,馬車飛快的往前賓士。
想好了怎麼處理兒子的事,接下來就是皇后了,一想到那個傻女人,劉徹就頭疼,起兵這麼大的事她不說勸一下自己的兒子讓他別衝動,還什麼都沒搞清楚就幫助兒子起兵,真是白活那麼大歲數了,難怪能養出一個什麼都敢幹的兒子,兒子那兒他還可以用子盜父兵解釋一下,皇後起兵他要怎麼解釋?夢裡高祖皇帝也沒說妻盜夫兵要怎麼處置啊,唉,頭疼,怎麼處置還是等見到她再說吧!
不多時,馬車便到了建章宮,劉徹下車時,對金日磾駕車的水平給予了高度肯定,而當他進到寢殿時,發現太子就跪在殿內等著他,愣了許久,想起他夢裡的那些場景,當即就落下淚來,果然還是霍光辦事靠譜,其他人都不可靠。
「有什麼話是不能好好說的,你為什麼要起兵啊?」劉徹問道。
劉據也跟著哭了起來,解釋道:「江充用巫蠱栽贓兒臣,誣陷兒臣謀逆,兒臣見不到父親,無法自明,也不知父親是否安好,害怕扶蘇的舊事重演,不得已才起兵殺江充自保,兒臣有罪,請父親責罰!」說完就一個勁兒的磕頭。
原來他是怕自己成了扶蘇啊,劉徹瞬間就心疼了,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一個字也訓斥不出來,忙扶起他道:「行了,起來吧,你沒事就好!」
「兒臣聽聞父親病了,父親的身子可好些了?」劉據關心道。
「一聽說你起兵了,朕什麼病都好了」,劉徹抹了一把淚,寵溺的摸了一下他的頭,笑道:「看你平時溫柔敦厚,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的,沒想到打起仗來一點兒也不含糊,不愧是朕的兒子,也像你舅舅!」
劉據被他誇的不好意思,又作揖道:「父親如果不生兒子的氣了,能不能也別生母親的氣?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兒子。」
劉徹頓了頓,握住他的手道:「走,咱們一起去看你母親。」
劉據欣然應允,看著他歡欣雀躍的樣子,劉徹很慶幸那場噩夢點醒了他,讓他及時趕回來阻止事件繼續惡化,挽回了他夢力失去的一切。
……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還未進椒房殿,便聽到裡面傳來的歌聲,劉徹駐足傾聽,心中湧出一股暖流,原來是她把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的啊,好久沒聽她唱歌了,她唱歌還是那麼好聽,腦海中閃過許多美好的畫面,他的子夫又回來了!
快步進到屋內,衛子夫正在撫琴,看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慢慢站起身來,看著他一言不發,很快她的雙眼就岑滿淚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即便是年老色衰,她的眼睛不如年輕的時候有靈氣,可飽含的情愫依然讓劉徹找到了睽違已久的感覺,這麼多年了,她很少在他面前這樣哭,而今,她的眼淚讓他感覺回到了從前,年輕的時候他就捨不得她哭,現在也一樣,他上前將她抱在懷裡,撫摸著她花白的頭髮,輕輕安撫。
「陛下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
「那陛下還走嗎?」
「不走了」,想到夢裡的場景他就覺得后怕,又擁緊了她:「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們了!」
衛子夫又抱著他哭了起來,說道:「據兒被人冤枉不得已才起兵自保,妾是母親,也是皇后,未能好好的勸阻他,是妾的錯,妾願意承擔一切罪責,請陛下原諒據兒!」
劉徹鬆開她,幫她擦掉眼淚:「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是江充在背後搞鬼,不怪據兒,你放心,有我在,沒有人敢再欺負你們母子!」
「陛下真的不怪我們么?」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劉徹搖頭,又握緊了她的手:「這件事是朕疏忽,不該聽信江充的讒言,讓你們母子受委屈了!」
衛子夫止了淚,又道:「可是皇后和太子舉兵非同小可,陛下如果不處置我們,怎麼向天下人交代?」
「朕想好了,就說朕被奸臣江充蒙蔽,令據兒蒙冤,據兒起兵是為了殺江充,並非造反,這樣就是父子間的矛盾了,子盜父兵打一頓就好了,反正也沒有造成傷亡,應該不會有人有意見,至於你嘛……」劉徹仰起頭思索了半天:「你的皇后就別當了,等朕替據兒把劉屈氂和李廣利解決了,就把皇位傳給據兒,我也不當皇帝了,咱們就做一對普通夫妻怎麼樣?」
「真的嗎?」衛子夫滿臉驚訝。
「當然!」劉徹笑了笑,拉著衛子夫的手道:「朕也老了,對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乾脆放手讓據兒去干,他的能力我是放心的,以後咱們就含飴弄孫,過幾年清閑日子!」
衛子夫感動得熱淚盈眶,又撲進他懷裡哭了起來。
劉徹喜歡衛子夫對自己的依賴,這種感覺比在夢裡當孤家寡人要好太多了,他很感激那場噩夢讓他意識到對他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在以後所剩不多的日子裡,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儘力去彌補之前對她的虧欠。
他將蘇文燒死在橫橋之上,讓眾人圍觀,以後誰再敢欺負他兒子,就是這樣的下場,而後又以巫蠱的罪名將劉屈氂和李廣利滅族,徹底幫兒子剷除了障礙后,正式昭告天下將皇位禪位於太子劉據,自己當太上皇,尊衛子夫為太上皇后。
看著據兒頭戴十二白玉珠旒冕,身穿印有日月星辰十二章的朝服威嚴赫赫地立在大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劉徹彷彿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心中不免感慨,他未完成的心愿以後有人替他去完成了,真好!又看向身旁喜極而泣的衛子夫,他心生感激,感激她給他生了一個好兒子,感激她這麼多年不離不棄,一直在身後默默守護著這個家。
「子夫,承諾給你的,我都做到了!」
「多謝陛下!」
「那你承諾給我的呢?」
「我承諾你什麼了?」
「你說過的,下輩子我們還要做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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