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6）
離聖誕節還有十天，影子君的朋友圈發生了一件對他觸動較大的事情。
程秋妍因癌症去世了。
她的葬禮在星期五舉行，那天浦城下著小雨，天氣陰晦，風很大，整個城市都處在一片迷濛之中，即使沒有這些糟心的事情發生也已經足夠讓人心情抑鬱了。
影子君一大早便出了門，那會我正從床上爬起來，聽到屋內有動靜，但沒過一會又安靜了下來，接著便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那幾天里，影子君一直處於極度忙碌狀態，除去剛搬過去那天有見到他本人之外，其後幾天里，他總是很晚才回去，又很早已經出門，大部分時間裡，我們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我們的關係算是暫時恢復到了像家人一樣的狀態。
我在心時默認了他是我哥這樣的定位，正因為如此，在面對唐雅蘭或其他出現在他面前的異性時，我已經完全坦然到像個沒事人一樣了，更不會把對方當成自己的競爭對手去看待，某些時候還會想著要助力一把，早點替他把終身大事給完結。
我的問題在於，我對影子君的很多事情知之甚少，但旁人卻又都假定我對他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臨近黃昏時分，雨漸漸下得大了起來。
工作室編製再次擴大，已經由過去的四人組變成了七人組，那天有新來的同事前來報到，我組織大家在樓下的火鍋店進行聚餐，但受程秋妍事件的影響，我的心情一直無法恢復正常，好不容易熬到聚餐結束，我急著趕回了家裡。
影子君尚未歸來，我先是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等待，之後不久便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裡藏書不算豐富，且大部分是與自然科學有關的書籍，那也是影子君較為感興趣的部分，書桌上放著一本有些舊的書籍，正是那本《旅行者和他的影子》，如果沒有猜錯，這本書原來的主人正是我，至那次落在他辦公室之後，他一直沒有將書歸還於我。
只是未曾料到，事到如今這本書竟然還在他的書房裡擺著，而根據它所處的位置，想必新的主人時不時還在翻閱著它，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吧。
一直到凌晨，也未見影子君回來，我只好回房間睡覺。
輾轉之間，一直無眠。
我嘗試撥打影子君的電話，這些時間來，不管他晚上多晚回來，我都儘可能保守本份，不干涉他的任何事情，不管是早出還是晚歸，我從來沒主動問過理由，更不存在晚歸查崗這麼一說。
電話接通了，混和著雨聲，電話那頭傳來十分嘈雜的聲音，接著便是影子君明顯喝醉酒之後的聲音。
「今晚不回去了，你早點睡吧。」他低沉而又有些迷亂的說著，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翌日清晨不到六點，天還蒙蒙亮，我從夢中驀然醒來，才發現影子君正躺在我身邊，身上混雜著酒精和煙草的味道。
此刻，他正睡得很沉，呼吸勻稱，一隻手自然的搭在我上身的被子上。
我突然困惑起來，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意識到自己進錯房間了嗎？或者是有意為之？這些問題隨之湧上心頭。
我一動未敢動，生怕把他吵醒，先是睜大眼睛靜靜的看著，最後在莫名的困頓中再次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他一個翻身，手重重的打在床沿，我也被吵醒了。
影子君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床沿，雙手輕輕揉揉太陽穴，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
我怒了，就在他前腳剛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我「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太用力，扯傷了脖子，竟忍不住「誒喲」一聲叫了出來。
他沒有被背後的動靜所打擾，那一刻門已經關上了。
我撫著後背，輕輕揉搓了半天，終於緩過來之後，慢慢下了床。
他正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面無表情的在刷牙，見到我走近，他自動騰出一個位置，然後保持固有的動作和情緒，一言不發。
拿牙刷，擠牙膏，開水籠頭，過去這一系列頗有儀式感的流程，在那天早上都變了，我帶著忿忿然的情緒，而身邊卻站著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人在冷冷的看著。
「昨晚，你是故意的嗎？」從洗手間出來，我沖正欲進更衣室的影子君發問。
「哦。」他迴轉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顧自進了更衣室。
我跟在他後面進了房間，「昨晚，你是故意的嗎？」我重複了一遍。
他把上衣脫掉，完美的胸腹部肌肉在我眼前一覽無遺，他似乎是有意挑釁。接著，他打開衣櫃，從裡面找出來一件襯衫。
「早上回來，看你房間門沒關合，我想你肯定是在等我，所以我就進去了，然後太困了，就睡著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複述著他早前的行動。
他見我沒動，轉過身，「怎麼，你哪裡受傷了嗎？早上起床時好像聽到你大叫了一聲。」
受他若無其事的態度所刺激，我既惱怒又沮喪，黑著臉幾乎要哭出來，接著轉身出了更衣室。
王八蛋，根本沒把我當人看，我心裡罵罵咧咧開來。
他並沒有無動於衷，很快跟在後面也出來了。
他光著身子抓住了我的肩膀。「喂，你生氣了？」
我沒理他，準備進去自己房間。
他一把將我拖拽著靠在了他胸上，伸出手環住了我的肩膀。
「昨晚，我想了很多，但我想對你說的只有，以後我會對你好好的，還請你不要突然從我身邊溜走，行嗎？」他搖晃著我的肩膀，以期得到我的回應。
我輕輕冷笑著。
「你娶我呀，這樣即使我從你身邊溜走了，你也可以利用法律的手段把我和你綁在一起。」
說完，我猛地一轉身，抬頭迎視著他的目光。
「怎麼樣，你敢嗎？反正，該碰的你也碰了，該說的你也說了不少，如果你真的如自己所說，對我好好的，那就娶我吧，現在，我做好準備了。」
他怔怔的看著我，喉結上下涌動。
「好了，當我什麼也沒說，而我亦當你什麼也沒說。」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傻事，瞬間又像泄了氣的皮球。
他終究對我，沒有那麼強烈的愛，有的只是兄妹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