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穿越1972
回到家后瑞和就立刻說了這件事,打算得到家裡的支持,再從家裡搬些紅薯去做學費。在瑞和看來,學本事是頂頂重要的大事,不能省的,以前他娘還想著送他去學堂呢,可惜後來去不成。因此他並不想占李大水的便宜,勇哥只收了一個學生的學費,哪裡有教兩個學生的道理?
李大水好心讓他一起去,他卻不能真的去蹭對方的好處,沒有這樣的道理。
如果那個明哥生氣了怎麼辦?再說了,人家在工廠做工一整天,晚上回家多累呀,可不能讓人白忙活。
沒想到家裡對他去工廠應招這件事開始並不支持。張大山說:「你都十六了,今年也拿過一次八分工分,像你這樣能幹的小夥子村子里才有幾個?再過兩年我和隊長說說讓他給你記滿分。去工廠沒必要,浪費了。」
瑞和便將自己計劃的告訴張大山,沒想到卻得來張大嫂一個白眼。「去哪裡買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陽曬傻了。」張大嫂誇張地笑起來,「你敢去集市買,人家還不敢去集市賣呢,現在哪裡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驚,猜測難道這個地方竟然是沒有集市的?怎麼張大哥和大嫂一聽自己要去買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說:「那咱們有錢,有錢也買不到米嗎?」
「你真是傻了,買糧食要有糧票,是你有還是家裡有?」
糧、糧票?
那是什麼東西?
為了搞清楚什麼是糧票,瑞和不得不謹慎地打探,第二天就從李大水嘴裡打聽來了。李大水蔫蔫兒的,說他媽昨晚罵他了,說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媽秀娥摁著李大水的額頭說:「你和小山關係好我知道,可咱們家和他們家不一樣!他們家就三個人,就張大山拿滿工分,兩個壯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糧食,你讓小山也去進廠,那他們家裡吃什麼?拿工錢買糧食?要是小山做的數量不多,一個月工錢太少不夠買糧食怎麼辦?」
「對不起啊小山。」
瑞和趕緊擺手:「不要這麼說,你也是為我好。」然後旁敲側擊糧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願意我去,說有錢也沒用,沒有糧票買不到糧食,糧票那東西真煩人啊,我家沒有唉。」
沒想到李大水翻了個白眼:「你哥嫂這是哄誰呢?」他靠近瑞和壓低聲音,「雖然上頭不讓人私底下買賣,要拿糧票上糧所去買,可咱們農村戶哪裡有糧票?有的人家糧食不夠吃怎麼辦?有的人糧食吃不完就放著爛掉啊?大家都偷偷兒的換,真要買賣,肯定找得到門路的!」
瑞和聽得心直打鼓:「怎、怎麼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裡的人換啊!比如張小草她家就常把糧食偷偷送進城裡和那些城裡人換票,她哥在工農兵大學讀書,外頭吃飯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糧票。你給她錢,她家應該也是願意賣給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裡人糧食不夠吃,有時候也會偷偷和咱們農村人換呢,這在背地裡多了去了。小心點別被抓到就成!你怎麼么連這個也忘了?」
「沒忘沒忘,就是一時想岔了。」瑞和趕緊搪塞過去,將李大水說的記在心裡。他還是想進廠,如果他勤勞一點一天賺一塊錢,那一個月就有三十塊。這些錢偷偷去買糧食,一個月下來還能存下來二十塊錢呢。他還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話,偷偷地買,肯定有人敢偷偷地賣。
不過這個世界還真的奇怪,買東西要「票」,有錢還難買東西?他又不敢多細問,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來。
回家后,他和張大山他們再次提起進廠的事情,張大嫂說:「誰不想進廠?現在想賺錢都沒有地方掙去,可咱大隊就一個竹器廠,礦山上的重工廠,加上礦山路那邊的糖廠,重工廠就算了,竹器廠和糖廠要進去多難?我們家又沒有什麼關係,這一次你說竹器廠要擴招,你能保證你去了就能被選上?到時候東西搭出去了沒能進廠,不是虧死了!」
可這世上的事情哪裡有坐在家裡不動,就能天上掉餡餅到你懷裡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麼就得去做,想要賺錢,就得吃苦,想要進廠,就一定要先學會扎竹筐。
他堅持要去,張大山不得不開口了:「小山別鬧了,竹器廠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進不去,才幾天功夫你能學到哪裡去?再說明勇怎麼會真心教你們?誰不把手藝藏得緊緊的,他就是騙東西的。」
瑞和感覺到了無力。他其實並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麼和兄嫂相處的,可他來這裡已經兩個月了,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請求,可張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勸不動求不動,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也許自己確實是在無理取鬧吧。他有些喪氣,午睡的時候根本睡不著。在硬邦邦的床上翻來十幾次之後他坐起來,只覺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燒。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錯過這一次他一定會後悔的。怕什麼呢?這裡不是民國二年,他也不是被賣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沒有人能夠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腳,身體強壯。
「也許我變得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變大了。剛到這裡的時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發現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儘快學會說本地話,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鋤頭鏟地、背糞桶澆肥,還是去割豬草清洗豬圈,他都學、都做。在每頓多拿兩個紅薯之後,他更是十分滿足。
可在李大水說現在有一個機會能讓他賺到錢之後,他不再滿足日復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進廠想賺錢,想吃肉想飽飯。
有更好的生活擺在眼前,他要試著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沒什麼可後悔的,他不會因此丟掉性命。
想通之後瑞和等張大山夫妻午睡起來時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張大山還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瑞和認真地提出解決辦法:「如果最後進不了廠,那拿出來的十斤紅薯就算我的。這次分的紅薯是按分頭分的,咱家裡拿了九十六斤,裡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後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過紅薯已經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還有十六斤。」他瞄了張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計較了。」
最後一句話把張大嫂氣得要蹦起來!一下子指著瑞和罵起來,什麼翅膀硬了啊要債鬼啊,氣得想到什麼罵什麼。
大中午的,銅鑼聲響之後村裡人都起來準備下地了,一聽張家這邊吵吵鬧鬧的,左鄰右舍都探頭來看,隔壁鄰居還高聲問:「宋麗啊,幹嘛呢,唱戲呀?」
張大嫂的罵聲戛然而止,她攏了攏鬢角的碎發,高聲回:「對啊開嗓呢!改天唱給你聽!」然後壓低聲音盯著瑞和,「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家裡哥哥嫂嫂心疼你養你這麼大,你現在來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麼?!」
說出那樣的話瑞和也覺得臉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變成「壞人」了。可他抿嘴堅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沒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張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門外喊張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裡爭吵太丟臉了,張大山最不樂意見到這樣丟人的場面,見弟弟還是堅持,便惱怒地應下來:「去吧去吧!」
「還要一張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趕緊補充,他跟李大水打聽過,明勇要結婚了,最近一直在攢票證呢。
「行行行,今晚給你!」
他們這樣的人家屬於村子里較窮的,家中沒有餘錢,一般隊里發下來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裡積灰過期。
下午燒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說起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沒想到張大嫂突然又變卦,不願意出學費,只讓瑞和空手去。她指著瑞和的腦袋:「怎麼這麼死心眼!大水讓你去你就去,還重新拿什麼學費?十斤番薯教你們兩個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還有糖,糖票多值錢,給了你咱們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願意。大水對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讓勇哥生大水的氣。因此堅持要拿,張嫂子還要再說,被張大山喝止:「行了別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學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給了瑞和一張糖票。其實他們家很少用糖票,平時都換給其他人得一些米面,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頭是管不著的。
「哎。」
瑞和高興地應了,張大嫂最後加了一句:「如果能進廠發了工錢可不能亂花,拿給你大哥讓他幫你收著,以後能買糧食和布。」
他猶豫了一下點頭,大哥是當家人,理應掌家,賺的錢給大哥是應該的。
瑞和抱著紅薯出門往李大水家去,結果突然他聽見有人叫他,睜開眼睛一看,有一盞紅燈籠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時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紅燈籠,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紅球?他以為自己睡迷糊了,剛想伸手去摸,沒想到紅球裂出嘴巴開始說話:「宿主你好,我是系統460。」
瑞和……瑞和幾乎要嚇哭了。
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裡一顆會說話的紅色光球,那語調平平的毫無起伏,十分古怪,聽著像稚嫩的童聲,又像女聲男聲?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歲,雖然家道中落也算嘗盡世間百態,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頭幹活,見識實在有限。
這、這樣會動的,有嘴巴的,還會說話的紅色毛球!他是真的沒見過啊!他從自己聽來的鬼故事裡扒拉,覺得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