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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軍將一死一傷兩個刺客制住,厲朝霰便推開宛祺,撲到金充容身側,雙手劇顫,上下打量著金充容不敢動他,金充容卻伸手抓住他衣襟,咧嘴微笑,甫一張口,便吐出許多血沫:「哥、哥哥……」
厲朝霰知他已命不久矣,回春無力,心一橫,伸手將他抱在懷中,輕聲道:「我在。」
「我的、命,本就是…哥哥救的,今日還給、還給哥哥,哥哥心裡不必、不必過意不去。」他說著,不知是蔻丹所染還是鮮血所染的指甲折斷在厲朝霰胸口,他素來嫵媚愛笑的眼睛湧出大片大片透明的淚水,嘴唇卻顫抖著好似要笑,「哥哥不…記得我了?」
厲朝霰抬手握住他攥住自己衣襟的手,含笑道:「那你告訴我。」
金充容握住他的手,又嘔出一口血,道:「我從前…在司設處做事,不小心…磕掉了瓷件上的鳳尾……」
是了。從前是有這麼一回事。有個司設處的小宮侍碰掉了貢給夏皇后的瓷件上鳳凰的尾翎,他知道以夏皇后的脾氣,錯處若是落在這司設處的小宮侍頭上,只怕扛不過幾十杖,或被活活打死,而若是自己,至多是些皮肉之苦,再者他當時有心報仇,四處留恩,便自告奮勇替他頂這一罪,恰巧那日夏皇后心情不好,拿到瓷件便給摔了,並未有所責罰,厲朝霰自己也就忘了。那小宮侍彼時瞧著也就是八九歲的年紀,大仇得報,這許多年過去,他早已忘了那小宮侍的名姓,只記得那雙大眼睛滿是惶恐的樣子。
所以這些年,金充容一直明裡暗裡幫他許多,便是為了當初的小小一恩。
厲朝霰抱住他因失血而發抖的身體,笑道:「我記得…原來是你。你小的時候,就很漂亮了。」
金充容極力擠出一笑,道:「哥哥。你…你別忘了我。」
厲朝霰搖頭,道:「不會。不會忘了你。」
金充容緊緊攥著厲朝霰的手,雙眼極盡全力地看著厲朝霰,像是要將他記住,像是要把沒有說出口的話都告訴他,但他沒有再能夠說出一個字,他費力地喘息著,厲朝霰低下頭,將臉頰貼在他額頭,不多時,終於再聽不到他呼吸。
厲朝霰閉上眼,滾燙的淚水自臉頰滑落。
他彷彿看到許多年前,秋高氣爽,坤極殿的金□□叢之中,新封承衣刀人的金充容一色鮮妍的淺色蝶戀花宮裝,巧笑倩兮,姍姍地走上前來向他一禮,眼中有些許小心又希冀的神色,當初的他竟不曾發覺,只看得他盈盈笑道:「這位哥哥我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