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寂寞高手

中原一點紅敗了，他的生死都已掌握在陳風手中，陳風讓他生他才能生，陳風若要他死他也非死不可。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中原一點紅並不害怕，一個人如果不怕死，那麼自然也不怕生死被別人所掌控，中原一點紅面無表情望著陳風：「你的劍回鞘之前應當做一件事。」

「什麼事？」

「殺我。」中原一點紅的語氣居然和先前陳風的語氣一樣冷淡，彷彿他要求的根本不是殺自己，而是殺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干係的陌生人一樣。

陳風愣住了，隨即也笑了起來。

「我不打算殺你。」陳風道：「像你這樣一個有趣的殺手若就這樣死了，那實在太可惜了，何況我要對付你，只不過為了證明一件事。」

中原一點紅本不準備問，可還是忍不住問了：「什麼事？」

「以我現如今的本事有沒有資格闖蕩江湖？我原本還有些擔心，可現在不會了。」

——就連江湖上最有名的殺手中原一點紅都敗給我了，我自然有資格在江湖上闖蕩。

這句話陳風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中原一點紅知道。

「你若要闖蕩江湖，那麼就非殺我不可。」中原一點紅一字一句淡淡道。

任何人都很難想象世上居然有中原一點紅這種人，他居然不止一次勸說對方殺自己，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人。

不過陳風似乎一點也不奇怪，他只是問：「為什麼？」

「你若不殺我，他日我必殺你。」

江湖向來都是這個樣子的，你不殺人，別人便殺了你，因此陳風似沒有別的選擇了。

中原一點紅望著陳風，他等陳風給他一劍，可陳風居然沒有動手，反而笑了起來，拍手道：「若有朝一日你真殺了我，那麼我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

中原一點紅很是驚訝，他想不到陳風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陳風和他以往見到的任何人都不同。

中原一點紅道：「什麼事？」

「為我赴約。」

「什麼約？」

陳風沒有答，反而問中原一點紅：「你知不知道天下排行第一的用劍高手是誰？」

中原一點紅冷冷道：「自然是薛家莊的薛大先生薛衣人，除開他以外，武林之中又有誰有資格稱得上天下第一劍客？」

中原一點紅知道陳風和薛衣人的關係。

陳風雖然沒有在江湖中行走過，可陳風是薛衣人弟子的這個身份，多年前就引起了全江湖的注意，更何況近些年來薛家莊居然在江湖上的名頭越來越大，而瘋瘋癲癲的薛笑人恢復正常之後，也得到了江湖人的邀請追捧，雖然不說風頭一時無兩，但也是威風八面。

身為殺手的中原一點紅在殺陳風之前自然要將這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

中原一點紅冷冷道：「你要我赴的是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之約？」

「是的。」陳風道：「如若你殺了我，你就應當赴這一場約，任何人殺了我，都應當去薛家莊赴約的。」

中原一點紅冷笑道：「我即便不去赴約，薛衣人自然也要殺我為你報仇，因此我只好赴約，是嗎？」

他聲音中帶著一種淡淡不屑。

陳風當然明白中原一點紅的想法，他等中原一點紅說完，才道：「我若死於你的劍下，亦或者被任何人所殺，他都不會為我報仇，而我也不想讓他為我報仇，我會讓你赴約，只不過是因為我和他早已定下了一個約定。」

中原一點紅有些驚訝，更有些好奇：「什麼樣的約定？」

陳風淡淡道：「只要我不死，就必定回到薛家莊從他手上奪走天下第一劍客名頭的約定。」

中原一點紅露出了震驚之色，他死死盯著陳風，彷彿也在分辨陳風言語的真假。

陳風繼續道：「師尊這一生行走江湖，未逢敵手，他幾乎是橫推了那個時代的江湖高手，若論武功，他未必是天下第一，可若論劍法，天下任何一個人也都不是他的對手，他這一生可以用無敵這兩個字來形容。」

中原一點紅是學劍之人，自然也知曉薛衣人的威名，即便薛衣人已退隱江湖二十多個年頭，可若談論天下用劍之人，第一個會被提起的還是薛衣人，他是這個時代用劍高手的巔峰，一個迄今為止沒有人能跨越過去的人物。

陳風露出一抹嘆息之色：「師尊這一生雖然極盡輝煌絢爛，可他這一生卻也有三大憾事，其中最大的憾事便是行走江湖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這句話有幾個人敢說？有幾個人說出來，而沒有任何爭議？

這世上最多只有兩個人能說出這番話，其中一位便是威震天下的鐵血大旗門掌門人鐵中棠，還有一人則是薛衣人！

只有這兩人說出這番話才沒有任何爭議。

鐵中棠是俠義無雙之人，他以一己之力，平定了江湖紛爭，自古以來都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天下英雄對於鐵中棠卻也都十分服氣。

倘若說天下英雄對鐵中棠是十分服氣，那麼對薛衣人就是不得不服氣。

薛衣人年少之時便一人一劍行走江湖。

他一身白衣勝雪，可他快意恩仇，殺人無數，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衣，因此江湖人又稱他血衣人。

他游遍天下，亦殺遍天下，許多對他不服氣的人也被他殺到服氣，那些想殺他的人，都死在他的劍下。

他可以說是殺得無人敢稱尊，殺到天下無敵。

中原一點紅對於陳風這一番話也沒有法子反駁，事實上中原一點紅也不會反駁，因為他平生以來最佩服的人便是薛衣人。

他羨慕薛衣人的瀟洒，欣賞薛衣人的俠氣，他希望做薛衣人這樣的人，但因為他是殺手，因此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中原一點紅忍不住道：「天下無敵也是一種憾事？」

陳風淡淡道：「天下無敵自然是憾事，一個人身懷絕世本事，卻沒有法子遇上一個令其本事施展得淋漓盡致的對手，這豈非是人生之中最大的遺憾，昔年威震天下的傲仙宮主人藍大先生藍天錘如若沒有遇上帝王谷之主蕭王孫，他大概也會和師尊一樣寂寞。」

天槌道人藍天錘雖然是久遠之前的人物，可中原一點紅也是知道的，藍天錘橫空出世，的確是天下無雙的寂寞高手。

中原一點紅雖然不太了解薛衣人，但能理解陳風的話，他道：「薛大先生一直想了結自己的憾事，因此他才培養了你成為他的對手？」

「不錯。」陳風道：「江湖中用劍高手雖然不少，可沒有一個能令他看得上眼，他不想有生以來都沒有遇上一個真正的對手，因此他培養了我，他希望我能成為他的對手，親手從他的手上奪走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

陳風一臉微笑望著已熱血沸騰的中原一點紅道：「我並不想步師尊的紅塵，我希望在行走江湖這段時間遇上一個真正的對手，不管是我殺了他，還是他殺了我，我都希望那個人都能完成師尊的憾事，擊敗他，奪下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

中原一點紅看來陳風很久之後才道：「我答應你。」

陳風微微一笑道：「多謝。」

中原一點紅走了，他平生以來第一次刺殺失敗，失敗就要受到懲罰，可中原一點紅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得到那樣的懲罰。

正如陳風所說，從今以後，他已不再是殺手了。

一個人，一口。

一個平凡的人，一口平凡的劍。

陳風提著他平凡的劍，入了群星璀璨，絢爛奪目的江湖，他提著他的劍入江湖的第一件事是去了一個地方，一個他早就想去但沒有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