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雙更合一)
曾桂蘭在後院里擇菜。
昨天棠梨吵著鬧著要吃韭菜盒子,她想著明天就要上學了,晚上給她做了得了。
不想菜剛擇了一半,便聽到裡屋「嘭」的一下,重重的摔門的聲音。
棠梨她媽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她算是早產兒,小時候身子虛,三天兩頭都在吃藥。後來一個大師給她算了一卦,說她身上陰氣重,得當成男孩子養才能壓著這陰氣。
按理說這種話一般沒人會相信,可那個大師是南城有名的師父,鮮少算錯過。
曾桂蘭他們本著死馬當活馬醫,不想這麼照做了之後,棠梨身體還真好起來了。
於是這麼一養,便養到了十七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覺得當男孩子養虧欠了棠梨,所以一直對他百依百順,溺愛縱容。再加上棠華常年不在家,沒人管著。
不想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棠梨已經養成了霸道跋扈的性子。
再想改都難了。
之後曾桂蘭老伴兒去了,棠華不大放心她一個人住著,便叫了棠梨搬過來陪她。
聽到這摔門聲,曾桂蘭便知道棠梨又鬧脾氣了。她連忙將手往圍裙上一擦,從後院走了進來。
「怎麼了乖孫兒?給外婆說說,誰惹到你了?」
棠梨臉色黑得厲害,拿著手機使勁兒戳著,聽到曾桂蘭的聲音后她一頓。
「沒事,打遊戲輸了,心情不好。」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這種話騙騙其他人還成,在曾桂蘭這裡可行不通。要是真的遊戲打輸了棠梨早就開麥罵爹罵娘了,哪可能這麼沉得住氣。
棠梨剛才就被自己叫出去幫著秦婉搬了點兒東西,也沒幹其他的事情。
這麼一想,曾桂蘭大約能猜到是誰惹了她不高興了。
可秦婉那一家三口她之前有接觸過,談吐舉止什麼的都很禮貌得體。
要說是他們惹了棠梨,倒不如說是棠梨欺負了他們反倒還有些可信度。
這話曾桂蘭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見棠梨臉色沉著,也不好多說什麼刺激她。
「你不喜歡秦阿姨他們?」
棠梨手上動作停了下,只這麼一頓,便被對方給打得殘血。
她紅唇壓著,而後搖了搖頭。
她只是在齊燁面前必須保持惡毒人設不崩,在曾桂蘭這裡倒不需要太多偽裝。
棠梨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之前時候自己再怎麼作怎麼毒舌別人,被厭惡什麼的她都沒什麼所謂。
可一想到剛才齊燁無視自己的樣子,那眼神就像是看什麼螻蟻,她心裡很不痛快。
曾桂蘭還是頭一次瞧見棠梨這副模樣,平日里生氣了她肯定摔東西發泄了個徹底,從來不會憋著。
她想不出原因,又試探問了一句。
「乖孫兒,你覺得秦阿姨家的大兒子怎麼樣?就那個齊燁。」
「……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我就是想問問。」
曾桂蘭知道些齊燁的事情,當時秦婉來找她租房的時候簡單聊了幾句。
「這孩子學習好,人也懂禮貌。就是身體太差,跟你小時候一樣,三天兩頭就生病,現在都靠些湯湯水水養著身體。我看著他臉色白得跟紙的樣子喲,我就想起你小時候,而且我還聽說他在之前學校就經常被人欺負。」
「如今我想著他既然和你一個學校,大家又都是鄰居,要是他又被人欺負了,你得空幫著照顧下。」
這話其實不用曾桂蘭交代,棠梨也會做。只是背著做而已,不能讓齊燁知道。
一想到這裡,她就下意識想起剛才院門口少年看著自己那厭惡的眼神。
棠梨深吸了一口氣,壓著心裡的情緒這麼悶悶點了點頭。
正這麼說著,門外隱約有腳步聲傳來。
而後便是幾下清脆的扣門聲。
曾桂蘭聽到了起身過去開了門。
來人不是劉光,也不是院里其他人,而是今天剛搬過來的齊家兄弟。
少年見到曾桂蘭后彎了彎眉眼,弧度清淺,笑得溫和。
「曾奶奶,叨擾了。」
「這是我母親讓我給你拿的西瓜,一點心意,還請不要嫌棄。」
齊明也抱著個盒子,倒騰著小短腿上前將其遞了過來。
「奶奶,這是桃酥。是懷河的特產,給,可好吃了。」
「哎呀,你們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
曾桂蘭雖然這麼說著,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來來來,別在門口站著,快進屋子裡坐坐。」
「臭小子,你還在沙發上躺著幹什麼?來客人了還不起來?」
棠梨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齊燁他們會過來。她不情不願地放下手機,一過來話都還沒來得及說,齊明便慌忙躲在了少年的身後。
齊燁面上神情平靜,可身子下意識將小少年護住,動作很是戒備。
這一幕落在曾桂蘭眼裡,她臉上笑意一僵,視線下意識往棠梨身上落。
棠梨當沒看見,只走過去伸手將齊燁身後躲著的小蘿蔔頭給拽到了面前。
「小孩兒,怎麼一見到哥哥就躲?哥哥長得有這麼嚇人嗎?」
這一次齊明學聰明了,再也不信她的話了。他小手緊緊攥著齊燁的衣角,眼眶紅紅的,強忍著沒哭。
曾桂蘭瞧見了皺了皺眉,低頭柔聲和齊明說話。
「怎麼了?有奶奶在呢,是不是這臭小子欺負你了,要是欺負你了給奶奶說,奶奶幫你教訓他。」
秦婉給他說過,曾桂蘭是他們家的恩人,就算棠梨做了什麼欺負了他,他也得忍著。不能讓曾桂蘭為難。
想到這裡,齊明覺得鼻子一酸,心裡更委屈了。
可他還是搖了搖頭,瓮聲瓮氣地回道。
「沒,沒有,棠梨哥哥沒有欺負我。」
竟然沒告狀。
棠梨有些意外地看了過來,小少年吸了吸鼻子,低著頭就是不看她。
齊燁見棠梨視線往齊明身上落。
怕她又起了什麼壞心思,抿著薄唇,不動聲色的將小少年帶回了自己身旁。
「曾奶奶,天色已經不早了,要是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
這個時候天剛暗下來,橘黃色的霞光灑在院子里,一切都跟鍍了一層金邊。
少年的睫羽與沾染上了這金粉,稍微一動跟金蝶振翅似的。蒼白的臉色也少有帶了點暖意。
棠梨沒忍住多看了一眼,齊燁對別人的視線很敏銳。
覺察到棠梨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掀了下眼皮看了過來。
那眼神冰冷,厭惡。
像是瞧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十分抗拒。
棠梨面色一冷,咬肌微動,磨了磨后槽牙。
齊燁不再看她,只牽著齊明的手轉身便準備離開。她心裡氣不過,腦子一衝動上去便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剛才那是什麼眼神?」
棠梨的力氣很大,再加上齊燁本身就對疼痛敏感,這麼一下子被扣住手腕,他覺得骨頭都生疼。
他薄唇壓著,同樣也將自己的厭惡給一併壓在了心底。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冒犯到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
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讓棠梨心裡很是挫敗。
明明不是這樣的,齊燁剛才那眼神不是單純的厭惡,好像是自己懷著什麼齷齪的心思想要玷.污他似的。
毫不掩飾的排斥。
說不上生氣,棠梨覺得就是被一塊浸濕的布料捂住了口鼻,沉悶極了。
「你幹什麼!你這個壞蛋,你放開我哥哥!放開!」
小蘿蔔頭這個時候也不管秦婉給他說話了,捏著拳頭就往棠梨身上招呼。
齊燁瞧見了,忍著疼痛伸手制止住了齊明的動作。
怕棠梨記恨報復。
他眼眸閃了閃,遲疑了一瞬,抬眸看了過來。
少年神情溫和,沒有再流露出分毫的不愉。輕柔得像是羽絨拂面。
眼角有些紅,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媚意。
見此,棠梨沉默了。
眼前的少年前一秒還對自己厭惡不已,后一秒便能夠做出這樣溫順柔和的模樣。
他在討好自己。
而且……像一個女人討好男人的姿態。
在曾桂蘭拿著大掃帚過來呼嚕到她身上的前一秒,棠梨冷著眉眼鬆開了束縛住齊燁的手。
少年心下鬆了口氣,垂眸斂了情緒,神情也淡。
「齊燁。」
棠梨想要說句旁的什麼話,想讓他稍微不要那麼害怕自己。
可話到了嘴邊,在系統的警告之下她壓著紅唇,唇角扯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你真讓人噁心。」
她話音剛落,齊燁眼眸暗沉得厲害。
這一次沒了任何偽裝,棠梨能夠清楚得感知到少年面上的冷漠。
明明是八九月,她覺得周圍的空氣比數九寒冬還要冷冽壓抑。
半晌,他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朝著曾桂蘭微微頷首,便帶著齊明離開了。
棠梨紅唇抿著,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可人設不能崩,不僅是今天,之後她可能還要說更多更惡毒的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嘖,算了,之後背地裡好好護著他也算功過相抵了。
棠梨這麼想著,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曾桂蘭的掃帚先落在了她的身上。
力道不算大,卻少有的動了怒。
「兔崽子,你剛才對人家胡說八道什麼?人好心好意過來給咱們送東西,你謝謝都不知道說一聲還說人噁心?!」
棠梨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可剛才那句話的確是自己說出口的。
她也不可能將什麼惡毒人設和系統的事情給對方說,而且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只會覺得她腦子有毛病,得了什麼癔症。
曾桂蘭知道自己孫子脾氣不好,在外面橫慣了。但在她看來至少心不壞,平日她怎麼毒舌她也沒多生氣。
可這一次和之前的那些事情性質完全不用。
她氣得不輕,拿著掃帚恨鐵不成鋼得又重重打了棠梨背上一下。
「你怎麼回事?你平時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也就算了,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人家你當瞧不見,怎麼能惡語傷人呢!」
棠梨原本是不想解釋什麼,但是見曾桂蘭氣得身子發抖,怕她給氣出什麼毛病,這才悶悶開了口。
「……外婆,我知道錯了。」
「我剛才不是故意這麼說的,我下次不會了。」
曾桂蘭聽了這話後面色稍緩,她垂眸看著少有乖順模樣的少年。
她頓了頓,也沒再繼續動手打了。
「你給我認錯有什麼用?你剛才沒瞧見人齊燁聽了你這話臉色有多難看嗎,你該道歉也是該和他道歉。」
棠梨聽了只敷衍地點了點頭。
「好,我明天就去給他道歉。」
可曾桂蘭並不怎麼相信她的口頭承諾。
她皺了皺眉,想起剛才不僅是齊燁,就連齊明那小傢伙好像也頗為害怕棠梨。
「不行,我不放心你。」
「你收拾下跟著我過去,我要看著你當面跟人賠禮道歉。」
棠梨原想著敷衍了事,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這種騷操作。
「卧槽……」
「?」
「……我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曾桂蘭冷笑了一聲,起身拎著少年的衣領就往外面趕。
「男子漢大丈夫做錯了事情不丟人,不敢認錯才丟人。」
「行了行了,你別叨叨了。我去,我去成了吧。」
棠梨伸手將曾桂蘭的手拍掉,她哪能真的被對方這麼帶去給齊燁道歉。
可曾桂蘭也不是好糊弄的,她眼眸轉了轉,遲疑了下回頭看向她。
「不過你能別跟我嗎?我單獨把他叫出來道歉可以嗎,我好面子,要是被你盯著,我打死也不去。」
這話不假。
棠梨從小就好面子,小時候被高年級的人給打得渾身是傷,她覺得丟人,硬生生忍著不說。等到傷口發炎了才忍不住被送去了醫院。
「也成,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樣。我明天問起來要是你沒道歉,還欺負了人家,我讓你去大院外面跪著,讓你社會性死亡。我看你還要什麼面子。」
「……你真的是我親外婆嗎?」
棠梨一邊嘟囔著最毒婦人心,一邊躲著曾桂蘭呼啦過來的大掃帚出了門。
不過道歉是不可能的。
她還惜命。
她出了門在外面院子晃悠了一會兒,見曾桂蘭還在窗口那邊盯著她。
棠梨嘆了口氣,沒法子,只得不情不願地走到了齊燁家門口位置敲了敲門。
「誰啊,是劉哥嗎?」
秦婉正在洗碗,聽到敲門聲連忙過來開了門,推門一看見來人是棠梨,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了。
「是,是棠梨少爺啊,請問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棠梨頓了頓,視線不自覺往裡面瞥了過去。
「齊燁呢?我找他。」
「你找阿燁啊?他,他還在房間里溫習課本,可能暫時沒空。你有什麼事情你給我說,我一會兒轉告給他就成。」
什麼沒空,是不想見她吧。
棠梨也沒戳穿秦婉的話,他不得空更好。一會兒回去了曾桂蘭問起來,她也好應付。
想到這裡她掀了下眼皮,神情淡淡地看了秦婉一眼。
「那成,既然他不得空就算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這麼說著,剛準備轉身離開。結果還沒走幾步便想起了什麼,驟然停了下來。
之前系統說過,只要她不在齊燁面前崩人設就成。那麼這說明她如何對秦婉,應該不算崩人設。
意識到這點,棠梨又走了回去。
秦婉見這小祖宗走了,心下剛鬆了口氣,不想對方此時竟又折返回來了。
突然之間,她很是後悔剛才自己沒快點關門。
「那個棠梨少爺,你還有什麼事嗎?」
「……叫我棠梨就成。」
棠梨聲音放低了些,有些不自在地抬眸看了秦婉一眼。
眉眼溫和,哪有之前時候的戾氣。
她摸了摸脖子,長長的睫羽顫了下,白皙的肌膚哪怕在傍晚的院子里也沒有染上什麼晦暗。
「還有,白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對。抱歉。」
「沒事沒事,你不用給我道歉,是我自己沒站穩,不關你的事。」
秦婉被道歉了一點兒也沒覺得多高興,反而更加慌亂了。連忙搖頭表示沒事,生怕棠梨又逮著什麼借題發揮。
聽到女人這麼說后,棠梨心下稍微鬆了口氣。
而後,她視線不自覺往屋子裡看了一眼,想要找那個今天被自己惹哭兩次的小不點。
「對了秦婉阿姨,齊明在嗎?」
「他在……哦不,他不在,他已經睡了。」
「這樣啊,那你也早點睡。我就先回去了。」
棠梨自然也看出來了她沒說實話,卻也沒戳破。她眼皮掀了下,抬起手揮了揮,神情平淡地轉身離開了。
她倒是走得乾脆。
秦婉被對方這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給嚇得夠嗆。手扒著門,緩了許久這才抬起手掐了下自己的臉。
「嘶——」
有感覺。
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
剛才那個給自己道歉的人真的是棠梨。
怎麼回事?難不成是人格分裂?
「唔,媽媽,你怎麼還不回屋啊?你不是答應我今天給我講睡前故事嗎?」
齊明抱著童話書推門走了出來,見秦婉正恍惚地站在門口,他疑惑地墊著腳往外面看去。
「怎麼了媽媽?外面有人嗎?」
「啊沒人,媽媽只是打開門透透氣而已。你先回床上,媽媽洗了碗就過來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小少年已經有些困了,他揉了揉眼睛,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剛洗了澡換了睡衣,剛才脫下的短褲還放在床上沒收拾。
齊明將手中的童話書放在床邊,然後伸手拿著那條短褲準備掛在衣帽架上。
不想剛一拿起,便摸到了褲兜里好像有什麼東西。
「唔,這是什麼……」
小少年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竟然是兩顆巧克力。
夏天天熱,這巧克力放在裡面久了已經有些化了。他瞧著一愣,意識清明了好些。
恍惚了一會兒,齊明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了傍晚,自己跟著齊燁去拜訪曾桂蘭的時候。他因為害怕躲在了少年身後。
卻被棠梨伸手拽到了跟前。
齊明隱約感覺到棠梨碰觸了下他,可他當時太害怕了,只顧著躲她了,其他什麼都沒注意到。
這兩顆巧克力,應該是棠梨那時候偷偷放進他口袋裡的。
小少年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嗅了嗅手上的巧克力。
最後實在沒忍住誘惑,湊近舔了舔外面化了的地方。
又香又甜,醇厚濃郁。
和他平時吃的那些糖果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頭一次吃到巧克力的小少年,此時腦子裡只有兩個想法。
巧克力真好吃。
棠梨哥哥,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人。
※※※※※※※※※※※※※※※※※※※※
看到評論說可以讓女主奶奶讓女主去照顧男主,就順理成章了。
第一,鄰里之間照顧還成,深了不可。第二原主性格叛逆,且討厭男主,不會聽話。一兩次還成,而且都還是不情不願的。除非是有什麼把柄在。
要是她真聽話和人設就ooc了。
小劇場:
①秦婉:?人格分裂?
②
前期——
齊燁:我再噁心也沒你這種人噁心。
後來——
齊燁:是我噁心,是我配不上她。(自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