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括蒼

冥府括蒼

潤玉並不知道他面對的是冥界最大的情報頭子,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已經在對方腦子裡極快地過了一遍。他雖然收了劍,卸去了明面上的戒備,但內心深處還是保留著一絲警惕。這時候就顯現出了情報不夠的壞處,郁烈雖然承認了他是郁尾氏一族,但潤玉並不知曉他的具體身份,也就不知道他來到天界的目的。不過看對方傷痕纍纍的模樣,倒不像有意闖入,好似是……意外?

但什麼樣的意外,能讓人撞破天界結界,從天上掉下來?而且天界何其之大,為何他偏偏掉在這偏僻的布星台?是巧合,還是有心人的另一次謀算?

潤玉在短短一瞬間想了很多,但最終他還是將最後一種假設丟出了腦海。若是天後能夠搭上冥界的勢力,也就不會單對鳥族那般重視。

既然無從推測,便不如單刀直入。於是他開口問道:「不知括蒼君因何來到天界?」

郁烈笑了笑,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說:「冥界這幾日許有變故,或許過幾日,不必我說,大殿也可知曉。至於我……只是一場意外。」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所幸潤玉沒有那般旺盛的好奇心,並不是非要尋根究底。夜風中飄散的血腥氣讓他知道眼前這人並沒有看上去那樣輕鬆自如,遲疑片刻,他還是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瓶遞給對方,道:「我觀括蒼君亦是修水系術法,此乃星輝凝露,或許對你的傷勢有些幫助。」

郁烈這次實打實地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過小瓶,「多謝。」然後又道:「郁烈如今身份有些麻煩,若被人知曉我在天界,免不了給天界帶來一場風波。不知大殿可否指點一二隱蔽去路,我立刻便離開。」

——雖然再跳布星台也不是不行,但那樣一來動靜就大了,而且莫名刷出來的「冥界斷舍崖——天界布星台」單程票證明不是常規的路徑總有許多意外,若是他跳下布星台,再意外落回冥界,那才是尷尬。

「也罷。看括蒼君似乎有難言之隱,潤玉也不便追問。天界除去四門之外,的確有一條路可以通往下界,本是仙人下凡歷劫之用,括蒼君走一走那條路應也無妨。趁著天色尚早,不若我這就引括蒼君前去。」

「多謝。」郁烈拱手道。

話不多說,郁烈施法斂去身上的血腥氣,順帶遮掩了自己的行蹤。潤玉帶著他出了布星台,一路往輪迴台而去。

布星台與輪迴台之間的距離不算近也不算遠,約莫走了半盞茶時間,前方已經隱約現出建築的輪廓。但就在這時,兩人一齊停下了腳步。

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輪迴台,今日竟多了三隊巡邏的天兵,這些天兵身後系著金色披風——他們不屬於八方天將府管轄,而是隸屬天帝的龍驤禁軍。在他們後面,一重結界閃著金色的光。

郁烈輕笑道:「她動作倒是快。」

潤玉不明所以,還沒等他問什麼,郁烈就道:「看樣子天界已經封鎖,我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倒是麻煩了大殿陪我走這一趟。」

他的語氣很輕鬆,彷彿被困在天界出不去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今日之恩,來日必報。大殿,就此別過。」

郁烈說完,身影一下子就不見了。

潤玉雖沒料到他行動如此乾脆果決,卻也沒太驚訝。到底萍水相逢,兩人並不熟識,心中也沒有太過擔憂。他遠遠地看了看那巡邏的天兵,悄無聲息地沿著來路離開了。

第二日,天帝太微召諸臣議事。

一般來說,天界朝會一月一次,若無甚大事,數月一次也是尋常。但這一日並非朝會之時,有些細心的仙人注意到了天界各處增加的守衛,猜測此次議事便與此事有關。

事實也沒有出乎他們所料。

太微道:「冥帝手詔,六界通緝括蒼君郁烈。」

在場的仙人都有些年歲,俱知冥界與鬼界之事。五德星君問道:「冥界一向隱於世間不與外界往來,如今為何有此一舉?那括蒼君又是何人?」

他這幾問正是眾仙心中所想,因此俱都點頭附和。

旭鳳也跟著點頭——他還不足四千歲,並不了解冥界之事,如今聽大家言語之間又冒出一個第七界,整個人一頭霧水。只是這頭點到一半,他便看到兄長站在一邊好似在發獃。

——稀奇!最勤懇認真的夜神大殿在議事的時候發獃!

他忍不住用神識傳音:『兄長?』

潤玉原本在想昨日與郁烈相遇一事,被他這一下從思緒中叫醒,傳音回道:『怎麼了?』

『就是看剛剛兄長好似在出神,可是有什麼心事?』

『……無事。只是一時間想到了別處。』

『哦。』旭鳳不疑有他,也不再追問。

而這時,太微以目示意太上老君,後者對眾仙解釋道:「冥界隱世已久,如今突然傳書六界,是因為先冥帝逝世,新冥帝登位。這位新帝或許不會再繼續先帝的隱世之道,此封傳書一出,六界變為七界的日子恐怕也為時不遠矣。」

這個消息可說是震撼,但眾仙仔細思索之後,多數都覺得利大於弊。冥界不管是位置還是物產都極為特殊,若是能與六界重新往來,倒也是好事一樁。

「只是,先冥帝為何會突然逝世?」文曲星君道,「我等竟一絲消息不聞。」

太上老君道:「這便是冥界通緝括蒼君的原因:先冥帝是括蒼君親手所殺。而括蒼君郁烈,就是先冥帝郁冥覺的長子。」

武曲星君道:「那繼任冥帝的是——」

「是先冥帝與昭烈太后之女,遼西帝姬郁冥真。」

太微點點頭肯定太上老君之言,又道:「事情始末便是如此,這幾日天界出入都要嚴格查問,也希望各位回府後約束手下人眾,若有異狀,及時上奏。」

眾人自無異議,都拱手應下。

夜,天河。

寬廣的天河靜靜流淌,水波如煙似霧,仙氣裊裊,在月下閃著粼粼的一片碎銀。掬起一捧,就好似捧了一手細碎的星光。

天河邊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樹,枝幹粗壯,有些類似凡間的柳樹,但垂下的枝葉卻是閃爍不定的藍紫之色,如夢似幻,十分奇特。

郁烈枕著兩條胳膊,仰面躺在樹枝上,一條腿支著,另一條腿隨意地垂下,在空氣中蕩來蕩去。

透過稀疏的樹枝樹葉,可以看見黑色天鵝絨一般的夜空。星辰如碎鑽點綴其上,圍繞著玉璧一樣的月亮。

沖著這星和月,這次天界倒也來得不虧。

郁烈闔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這一刻的靜謐。

只是不知怎的,他閉上眼睛之後,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一身白衣的青年。

——天帝長子啊……

「烈兒,你是本座長子,本座對你寄予厚望。」

「生母連個明頭正道的妃嬪都沒掙上,陛下對他能有多看重?」

「你要發誓——」

「……殺了他!」

郁烈勾了勾唇角,說不上是諷刺還是嘲弄,但漸漸地,又變成了十足的興味。

他睜開眼睛,輕飄飄地從樹上躍下。

潤玉結束值夜,返回璇璣宮時,已近黎明。

寬闊的庭院四下無人,空空蕩蕩。魘獸邁著小蹄子噠噠噠地跑向寢殿,潤玉也沒有阻攔,自己從容不迫地穿過庭院。

只是——

潤玉突然頓住腳步。

正殿門口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狹長的匣子。

匣子底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兩個大字:

「回禮」。

回禮?

潤玉略一思忖,便知道這是何人所為。他心中微嘆,伸手打開匣子,裡面是一把霜色長劍,沒有劍鞘,劍刃在清晨的日光下泛著冰冷鋒銳的銀光。

劍身上,用篆文鐫刻了「太初」二字。

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3]

——先天靈寶[4],太初劍。

潤玉:「……」

用先天靈寶回禮星輝凝露。

——哪裡來的敗家玩意兒?!

「括蒼君。」

此時清晨的薄霧還沒有完全消散,璇璣宮的庭院中空無一人。但潤玉卻轉身對著古樹下喚了一聲,目光冷靜澄澈,顯然不是詐術。

古樹之下,原本空蕩蕩的空氣突然波動了一下,慢慢顯現出一個身著緋色裡衣,絳紅外袍的男子,正是這幾日被六界通緝的括蒼君郁烈。他在天界想必也知曉了自己的處境,但觀其形貌,卻並無一絲一毫的緊張慌亂,反倒十分雲淡風輕。

「夜神大殿好眼力。」郁烈緩步走過來,「能看破我隱身之術的,五千年來不過一掌之數。」

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外傷皆已消失不見,衣衫整潔,氣度從容。

除去了昨日斑駁的血跡,潤玉這才隱約看清對方被面具覆蓋的半邊臉上,自眼尾處蔓延開的幾道紅色印記。線條像是翻卷的雲,顏色卻是如火焰一般的紅,不知是傷痕還是刺青。

他只略略掃了一眼,沒有失禮地盯住不放,道:「括蒼君的斂氣匿形之術的確高妙,若非天帝親至,無人能夠看破。我只不過是藉助了一點小便利,察覺到一絲星輝凝露的氣息罷了。」

「既如此,大殿就不打算做點什麼嗎?」郁烈問。

[3]語出《莊子·天地》

[4]法寶分為六等:法器、法寶、靈寶、通天靈寶、先天靈寶、先天道種,越往後越珍貴和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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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終於被放出來啦開心。

今天可能會再更一章,路過的小夥伴看到這裡給點評論好嗎,北球給你們跳比心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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謁金門[潤玉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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