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山雨
廣陽又下了幾場大雪,和往日沒什麼不同,百姓交易來往依舊,孩子們聚在雪中嬉鬧,竟呈現出一絲長治久安的景象。直到長安以及幽州各郡縣突然傳開幾句童謠,才打破這份難得的、除夕帶來的寧靜。
童謠的內容只有簡短的一句:「北有青山,帝子降世,齊之將替。」意為:「天帝之子降生在北方的一座青山上,齊方之主必將更替。」
所謂北有青山,讓人聯想到的只有北方幽州的青雲山,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有個降生在幽州青雲山的孩子,生來帝王相,齊方恐將易主。
在長安的大街小巷裡,總有乞丐和小孩在傳唱,而後不久茶樓酒肆也有不少人議論,一度鬧得滿城風雨。
對於童謠的深意,民間眾說紛紜,有人覺得不過是孩子間瞎編的戲言;也有不少人私下認為如童謠所言,齊方氣數將盡,現今鄲越羌族虎視眈眈,而朝中重臣紛紛下台,哪裡還能長治?而更多的人,則是在猜測這句話的來源。
任由童謠傳開了幾日,朝臣百官就坐不住了,皆提意派人壓制流言蜚語,方殊岩本是同意的,誰知還沒來得及下令壓制,民間一夜之間再次傳開了童謠的來源。
眾所周知當年聖上初登基時,巫覡曾為其卜過一卦斷吉凶,然卻未公之於眾便不了了之,至今無人知曉卦象內容是什麼——而傳聞則說這句童謠,正是當年巫覡卦象中的卦辭。
真真假假無從得知,但不少百姓都信了,還有許多「不怕死」的日夜堵在巫覡府前,追問當年的卦辭與這句童謠的關係。
結合卦象卜算時日推測,那時降生在青雲山的孩子只有一個,便是溫少主之子溫近思。而幾年前陶晉就曾四處謠傳「溫近思還活著」,由於沒頭沒尾,當時大家都當他又發了瘋,沒多在意,而今聯想到他的話,不禁開始有人相信是溫近思復仇歸來。
很多事不會空穴來風,或許溫近思生來帝王相,得上天庇佑活下來了,現今卦辭傳開,沒準就跟溫近思歸來有關。
若這些風雨只在長安鬧開就罷了,誰知鄰近郡縣百姓也在口耳相傳,不多時日便惹得天下皆知。
廟堂的人再也坐不住,不少朝臣屢次三番向聖上提出壓制,若非一些老臣頑固不化,堅持不能失民心、傷害黎民百姓,恐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然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方殊岩再清楚不過,只是為了某些秘密不泄露,前朝忠良逼問時,他就只能假裝不知道、含糊地轉移話題來敷衍了事。
隨後又有流言,說有個老人曾看到謝丞相從青雲山大火中抱出來一個孩子,還有人能證明謝丞相之子只有一個,並非所謂的雙生子,而那個從火中抱出來的孩子很大可能就是溫近思——也就是謝家兩位公子中的一個。
與此同時,幽州也發生了一件神乎其神的事情。話說有人去祭靈台祭拜神明,跪拜時,神像的手中突然滑落一塊錦帛,雖已陳舊,裡面的字卻清晰可見。
石神像身上早已落下不少陳舊的痕迹,而錦帛些微泛黃,像是很久以前的東西,正面只有一個「謝」字,而背面則是一個史書記載過的、象徵「王權」的神獸圖騰。
現在大多數齊方百姓仍舊信奉神明,像謝子嬰這類自以為看得透,並不信世間神明的奇葩總還是少數。錦帛像是與長安的童謠相呼應,更加印證了真實性,一時在民間鬧得沸沸揚揚。
而結合所有的謠言和錦帛,矛頭一時間指向了謝家。但對比謝家兄弟,百姓們更傾向於少年就有神童之名的謝子嬰,認為他就是溫近思,是那個所謂的帝子,畢竟謝余真太過平凡,非要跟帝王相沾邊很勉強。
方殊岩聽說后,箇中滋味自是不必說,若明著下旨壓下流言,再隨便找個理由抓了謝子嬰入死牢,就能破解卦辭,然而謝家有先帝遺詔,他若輕舉妄動,難免會落百姓口舌,謝丞相畢竟是先帝的人,宗室必不會袖手旁觀。
而況青雲大派在江湖素來有仁義之名,不少人對朝廷滅門是不齒的,若此時動了謝家,等同承認當年有意謀害青雲派。
其實明面無人可知,所謂真相也不過是謝子嬰有意讓人引導百姓往那方面想的,並且還促進這種說法越傳越廣。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這個「帝子」和謝子嬰有關係,民間鬧得沸沸揚揚,廟堂只得派人試著壓下流言,又讓人去了廣陽。
與此同時,除了早先談攏的周遭郡縣的郡守,民間不少勢力開始倒向了謝子嬰這一方。
在造勢這方面,他安排的還不錯,再加上殷逸有意製造的「神明」誤導百姓,近日謝府的門檻也是被不少造訪者踏破了,這其中不乏一些世家,以及倒向的郡守官員。
長安那邊壓不住,廣陽這裡謝子嬰也沒閑著,廟堂的人來之前,他早已籌劃好了一切。憑藉方棠給的令牌,周遭不少郡縣已被迫倒向他這邊,同時還得到了長安那些他曾經談攏的前朝忠良的支持。
在他有意安排下,民間開始有人傳「謝子嬰天命所歸」,甚至有人叫他「小謝王」。
方殊岩的人要來廣陽,並未告知天下,但朝中早有人知會過謝子嬰,他並未表現出任何情緒,也沒做任何防備,只想著現在風雨滿城,就無人關心方棠了。
至於那些造訪者,有的他是願意見一見的,但大多都被拒之門外,主要是陳幽若在家,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阻攔了大多數人,謝子嬰也樂得清閑,沒事就跟謝流玉下下棋鬥鬥嘴,每日給溫昱去信問安。
而陸致宇在方棠和溫昱離開不久,就到了廣陽,謝子嬰待他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對謝余真的事也隻字未提,始終以禮相待。
殷逸覺得他太正常了,曾不止一次試探他的反應,卻見他每每總是笑一笑就敷衍過去,什麼也不肯說。
陸致宇聽說外面的流言后,也一度有話想說,但每看到謝子嬰鎮定自若的模樣,他又忍住了沒多問。直到有人開始叫謝子嬰「小謝王」,他才算是坐不住了。
這天謝子嬰待在涼亭內觀看廣陽地域圖,亭外大雪紛飛,天地一白,而殷逸則陪在他旁邊看,不時給他提兩句建議。
不遠處傳來一陣「嘎吱」的聲響,像是有人緩步靠近了,他正一手托腮,一手握著溫熱的茶杯發獃,突然聽到動靜后,微微抬起眼,然後將地圖捲起來放到一邊。
這個腳步聲不算熟悉,但他能猜到是陸致宇的,也知道他為何而來,便拿了個杯子倒茶推到對面,聽到腳步聲足夠近了,開口道:「陸兄,坐。」
陸致宇掏出袖中的一封信推到他面前,才坐到他對面去,他正準備拿過來看,陸致宇卻又用手按住了,示意他別動,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什麼?」
陸致宇挑了挑眉頭,「這件事越鬧越大,你不怕背負謀逆的大罪么?」
謝子嬰沒猶豫,輕聲回道:「怕。」
陸致宇道:「我想不清楚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謝子嬰淡笑著回道:「家父一生為人誤解,至死也不明不白,我想讓那些對不住他的人付出代價!」
「你怎麼確定,背負二十載奸臣之名的謝丞相真的清白?」
謝子嬰笑了,「清白與否沒那麼重要,別人認為他清廉,他便是好官,若有人說他是奸佞,也沒好解釋的,他是我父親,我相信他就夠了。」
陸致宇顯然還有話要說,但到了嘴邊,又發現沒什麼,便鬆開了手,「你看看這個,御史大人給我的。」
謝子嬰見他神情嚴肅,似乎信的內容很重要,但他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便沒表現出分毫異樣。他匆匆掃了幾眼后,發現信的內容果然沒出所料,心下有了思量,便抬眼問道:「宮裡到底出什麼事了?」
陸致宇不明白他為何看了信的內容還能這麼淡定,只得道:「日近長安遠,消息還傳不到這裡,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只聽說現在宮裡宮外戒備森嚴,金吾衛日夜守著宮門,連百官朝拜也給停了,恐怕事兒不小。」
謝子嬰開始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無意識地端過茶杯,用蓋子一下沒一下地蹭茶葉。
陸致宇似乎沒留意到他的異樣,繼續道:「早前百官還在談論你的事,這個事來得突然,他們也無暇顧及,怕就怕有心人想引發宮亂。」
謝子嬰沒多大反應。
陸致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謝子嬰驚回神來,反應極快地偏開頭,「沒什麼。」
見他沒反應,陸致宇竟有些急切了,「過不了多久,天下人都會知道長安出事了,若有心人尋釁滋事,恐將天下大亂。」
「不會的。」謝子嬰低語道,話音很輕,卻格外堅定。
陸致宇明顯不滿意他這個看似敷衍的回答,低聲對他道:「現今宗室已有另立新主之意,若此時長安真的發生政變,鄲越必將藉機落井下石,齊方危矣。」
謝子嬰卻淡漠地回道:「你跟我說沒用。」
陸致宇噎了一下,「子嬰,你要想清楚,這時候齊方內部已經夠亂了,若你執意湊這個熱鬧,受苦受難的終究是百姓!」
殷逸忽然在旁邊插了幾句,「他不去湊熱鬧,天下就不會亂、百姓就不會受苦了?有國才有家這個道理誰都懂,這小子有分寸。」
這句話也是謝子嬰心裡話,只是礙於情面沒說出口,陸致宇被說得啞口無言,他認真地思索了一陣后,深知謝子嬰也是這意思,迫於無奈,只好道:「需要我做什麼,儘管開口。」
謝子嬰沒吭聲,殷逸也默默地端茶喝了起來。
三人之間短暫地沉默了片刻,陸致宇遲疑稍許,又道:「……子嬰,我還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
見他遲疑,恐有顧慮,謝子嬰便道:「但說無妨。」
「我在御史大人手下當差,能接觸到天祿閣里的各種奇書,以及許多世家百官的卷宗。謝丞相出事之前,我在天祿閣最底層無意看到過有關謝丞相的記載——聯想到如今外面的流言,若我沒猜錯的話,二公子應該並非謝丞相之子,並且很可能來自青雲山,對嗎?」
陸致宇能在天祿閣查到這些,難免令人震驚,當年之事知曉的人少之又少,又怎會記載在卷宗里,卻多年不為人知?何況他怎麼知道來自青雲山的一定是余真,而非自己?
陸致宇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既然天祿閣有人記載過,今上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年你們二人出生時,謝丞相還領過一個孩子回家,也就是說,他回長安時便帶回了三個孩子,又恰逢青雲被滅門,怎可能不讓人生疑?巫覡如此精明,怎會沒有懷疑你們的來歷?而且卷宗上記錄的只有二公子,也許有人一早就知道他的來歷。」
「所以呢?」
「有沒有可能,當年有人替謝丞相壓下了這件事,並且讓人不得再查證?」
「有這能力的,恐怕只有當今聖上。」謝子嬰不假思索道:「可我親耳聽到他下令要殺我爹,不信他會那麼好心。」
陸致宇:「聖上或許沒那麼好心,可若他有別的目的呢?若他替謝丞相壓下這件事,只是為了留下他牽制陶政和巫覡呢?況且,就算今上猜到二公子跟青雲山有關係,沒有直接證據不說,憑著先帝的關係,也沒法直接定謝丞相的罪,倒不如順水推舟利用謝丞相牽制二人,豈不是萬全之計?」
殷逸忍不住插了一句:「普通人都會想到的,謝丞相是誰,難道想不到這些嗎?」
陸致宇道:「若謝丞相也故意為之呢?謝丞相應該知道今上目的,而今上也打算借謝丞相的手除掉一些人,相互利用罷了,所以無論陶政如何彈劾謝丞相,今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來也是,若當年方殊岩真的問責了謝文誠,且不說向著他的兩朝忠良,宗室也不會冷眼旁觀,而況巫覡沒有實權,陶政這個武將必將一人獨大,若要穩住朝中多方勢力,便不能動他這個丞相。
想必陶政多年來堅持參謝文誠的不是,方殊岩不是沒放在眼裡,而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能將他們三個一起剷除。
殷逸冷笑道:「人與人之間除了利益牽扯,就沒別的了。」
謝子嬰沒理他,對陸致宇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這個事算是我對不住你們謝家,」陸致宇略微低垂了頭,「我那天見二公子情緒不穩,且一直以來對你誤會頗深,當時謝家處境難堪,為了驗證我的猜想,也擔心他鬧出什麼亂子對謝家不利,便將那份卷宗給他看了,沒想到他會接受不了。」
儘管已經知道是陸致宇跟謝余真說的,謝子嬰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自己說出來,回想他對陸致宇的疑慮,倒顯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陸致宇道:「這件事於情於理,是我對不住你和二公子,我不求你諒解,只希望你能予我三分信任,我定助你成事。」
謝子嬰想起了多年前,他不被孔銘那些夫子博士看好時,除了身邊真正交好的朋友,許多人不是對他冷嘲熱諷,就是避而遠之,而陸致宇從未落井下石過,與他始終保持點頭之交。他在孔銘受過委屈,陸致宇曾站出來為他說話,在他落魄之時,也是陸致宇一直在幫忙,直到現在還不怕連累想助他一臂之力。
他感到萬分愧疚,連忙站起身,認認真真地沖著他拱手行了一禮,道:「多謝陸兄一直以來的相助!」
陸致宇慌忙虛扶起他,將他按回座上,卻是道:「我實話說吧,我幫你,並不是為你這個人情,只因為你是夏輕的朋友才這麼做,你不必有負擔。」
殷逸卻插話道:「你跟夏輕的友情有這麼深?」
陸致宇怔了一瞬,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
謝子嬰擔心殷逸繼續嘴欠,低咳一聲,尷尬地用胳膊肘推他一下,殷逸卻沒什麼反應,淡漠地回道:「你們聊。」
陸致宇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突然有模有樣地在自己腰間比劃了兩下,「我這麼大的時候,爹娘為和一個世家交好,曾丟棄過我一段時日,為此我跟他們有些隔閡。」
談及別人家事,往深處了解總不太禮貌,謝子嬰很少聽陸致宇談起有關他的事,一時感到很尷尬。
「我這一生再不想與他們有任何牽扯,但我曾有個妹妹,就像……」還好陸致宇沒等他作出回應,道:「夏晨姑娘。」
「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陸致宇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沒回答,繼續講述道:「有一年百家祭神,小妹吵著要我帶她出去玩,她是我最親的人,我自然是同意了,沒想到那晚街上行人太多……」
他說到這裡,沉沉地嘆息一聲。謝子嬰猜測地問:「你跟她走散了么?」
陸致宇點了點頭,看起來並沒有多麼難過,彷彿已經放下了,「至今未打探到她的消息,也不知她現在是否安好,若她平安長大,就跟夏晨姑娘一般年歲。」
「我看到夏晨姑娘時,總會無故想起小妹,所以一直以來便拿她當親妹妹看待。時日長了,就跟夏家兄妹相熟了,只是夏輕鮮少與人往來,我和他們也不是經常在一起,你們不知道很正常。」
他這麼一解釋,那很多事的緣由就通了,難怪他會格外照顧夏輕,會和夏晨待在一起,所以他幫自己,也不過是看在夏輕的面上,沒準他這次來,也是夏輕請求的。
謝子嬰道:「無論如何,我也算承了陸兄的情,夏輕那邊我自會去謝他,他日若陸兄有用得上的地方,我謝子嬰定不會推諉。」
好在這次陸致宇沒再說什麼,只道:「一言為定。」
讓人將陸致宇送回客房后,謝子嬰又發了一陣呆,還是殷逸率先打破風雪中的寧靜,「你怎麼想的?」
「……」
殷逸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胳膊,謝子嬰抬頭瞪他一眼,「幹嘛?」
殷逸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追問道:「你相信他說的話么?」
謝子嬰道:「不然呢?」
殷逸噎了一下,轉而問:「你方才在想什麼?」
「……」
又一陣沉默。
謝子嬰沒頭沒尾地嘀咕道:「沒有回頭路了。」
殷逸當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沒吭聲。
謝子嬰又喃喃自語道:「但願巫厭姑娘能保一下小昱。」
他嘀咕完,無意中瞥見殷逸神情凝重,目光悠悠地看著中庭的大雪。
在謝子嬰的印象里,殷逸跟陸致宇這類文人不一樣,他或有些不羈,但特定的人面前,禮數總是格外周到,很古怪的脾性。
要說是受自己的記憶影響,才造就了現在的殷逸,可他們明明又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甚至有時候能感覺到殷逸比他還混賬。
正想著,就聽混賬叫了他一聲,「子嬰?」
謝子嬰煩這些人總是只叫名字不說人話,慵懶地回了一聲:「幹什麼?」
殷逸避開他的目光,道:「只要我還在,小螃蟹就不會有事,你就當……我欠他一條命。」
謝子嬰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就道:「說人話。」
殷逸卻不說話了。
謝子嬰略微頓了片刻,很快就懂了他話的深意,便眉頭輕蹙道:「你應該知道的,小昱不記仇,有什麼不重要的恩怨當時未了,過後就忘了。」
殷逸道:「我知道。」
謝子嬰平靜地道:「說到底,我不夠了解你,但我總覺得你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害我,這個想法也不過是仗著你的心善。」
殷逸卻苦笑一聲,自嘲道:「你應該清楚,我非善類。」
謝子嬰也道:「你不用屢次試探我的態度,在我這裡是非對錯沒有界限、善惡也不必分明,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殷逸淺笑一下,沒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