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Lifeisfunnylikethat.Whenthedustsettlesattheendoftheday,andwehavesaidallwecan,wewillrealize:everypartofus,eventhelovingones,werelittlebroken.】
「生活就是這樣有趣。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已經無話可說,才會意識到,我們每個人,甚至是我們深愛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殘破。」
——lovelytheband-「broken」(Video)*
*
程璐頤起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天光大亮。她扯正睡衣,裹了絲質披肩,揉揉臉去洗漱,聞到早餐的香氣,身體引著大腦,癱在欄杆上慢慢挪下樓。
她家是經典的現代主義風格,一樓挑高,空間很大,開放式廚房正對後院,落地窗聯通,透光很足,能看到游泳池、SPA池和燒烤架。
流理台前的女人正從烤麵包機里拈出吐司片。她扎了高馬尾,只穿著運動背心和瑜伽褲,小腹到腰的部分袒露著,程璐頤能隱約看見延伸進褲腰的馬甲線。
她轉轉視線,又看到那片被麵包機彈起的吐司。於是她原地起跳,把自己彈到綿軟的沙發上。
姜歆嬈帶著消音耳機,完全沒聽到程璐頤下樓的聲音,抬頭的時候視野里突然撞進一個深紅色的龐然大物。
姜歆嬈嚇了一跳。
姜歆嬈:……
她用小指把耳機頭梁撥到頸后,「早。」
「早——昨天晚上陪朋友喝酒去了,」程璐頤回她,閉著眼在太陽穴上按了按,「我快餓死了,Sherry,謝謝你給我做早飯。」
「知道謝謝我,不知道陪我起來跑步練聲。」姜歆嬈剝開牛油果,拿刀均勻切成塊鋪在吐司上,又撒了奇亞籽和煎培根片。
「我又不是唱歌的,幹嘛要大早上吊嗓子?」程璐頤抱著枕頭在沙發上左右滾了兩圈,活像只大狗,「不要,我拒絕,太累了。」
「就算不練,慢跑也對身體有益。」姜歆嬈把碟子端到沙發前的矮桌上放好,無奈道,「咖啡還是茶?」
「咖啡——」
「好。」
女人知她秉性,已經給她煮好了咖啡,自己只喝氣泡水。程璐頤從沙發上蹦起來,砸吧砸吧嘴,「我吃了啊。」
姜歆嬈是三國混血,任何一個人都能在百科里搜到相關訊息。她祖父是波多黎各人祖母是義大利移民,父親是美國人,母親那一系是中國人。認真追溯到殖民地時期,或許還有點兒英國基因。**
拜其所賜,她很出挑,五官也俊挺,有雙褐綠色的眼睛,窈窕健美裡帶著股別樣的英氣。
她右腿搭到左腿上,慵懶又放鬆,捧著吐司往嘴裡送,「昨天玩的這麼慘,你確定今天晚上還要玩?我替你招待她們得了。」
「不行。我做東家當然我得在。」程璐頤擺擺手,「再說,今晚的主題……」
「LaCumparsita?」(假面舞會?)
程璐頤點頭,「你露出臉來就沒意思了,是吧?」
姜歆嬈贊同地笑道:「那你放心,見著認識的人我也當不認識。」
顧梓晚上也來,你倆還真說不定認識。
程璐頤腹誹兩句,臉上卻沒顯出來,只說:「玩得開心。」
「Ofcourse.」姜歆嬈笑眯眯回答她。
程璐頤狼吞虎咽地吃完,眼睛直勾勾地往姜歆嬈手上瞟。
還有半個。
「哎,姜歆嬈。」
「嗯?」
「你們搞藝術的不是都要保持身材的嗎?」
「……」
「你不覺得你吃太多了嗎?我不介意你的口水,完全不。」
「可我介意你吃我的東西。」姜歆嬈說。
她完全忽視了程大小姐炯炯有神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吃完,還舔了舔指尖上的果泥。
程璐頤:「你故意的!」
姜歆嬈淡淡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
下午,程璐頤請的布置團隊準時到達,一卡車東西連著四五個壯漢,人手足,動作也快。歌手這次半是來休息半是來採風,閑著沒事,同她一起布置。香檳和各式紅酒一瓶瓶擺放好,芝士餅乾水果之類的零食也都不少,室外燒烤爐架起來,杯盤擦得發亮,客廳中間清空,財大氣粗的富二代甚至還請了一支樂隊。
夕陽西沉,音響打開,燈光變暗。客人陸續到場。主題聚會一般有DressCode,這場也不例外——來人都是來醉來瘋狂的,卻個個人模狗樣,穿得正經又高級。***
樂聲和交談聲已經響起來,姜歆嬈靠吧台站,拿眼睛覷門口。程璐頤的朋友圈很廣,進來的人各種膚色都有。每個人進來時都多多少少有些束手束腳,被聚會的氣氛感染,不多久就越放越開,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聊天。
姜歆嬈打了個呵欠。
大門處晃過的一抹淺藍攫住了她的目光。
棕色長捲髮,穿晚宴長裙的女人握著手包從門口進來,穿過舉著托盤的侍者拿了杯香檳,行走間露出一點點兒筆挺修長的腿和銀色細高跟,碎鑽在迷離燈光里閃閃發亮。
她像尾魚兒沉默游弋過紛擾不休的人群,在客廳盡頭牆邊的沙發上坐下便不動了。香檳也閑閑放在桌几上。
滴酒不沾。
姜歆嬈大膽地去打量她。對方的面具和自己是一個款式,只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來的唇則非常挺俏,唇珠圓潤。
她的視線饒有興緻地與對方相遇,只是一瞬,對方便轉開目光。
暗藍色柔光鋪灑下來像層薄紗又像層迷霧。周圍很暗,人和人貼得極近,喁喁細語都是魔咒。不過姜歆嬈並不討厭這種環境——什麼樣的環境就會有什麼樣的靈感,而她像離水的魚一樣難以呼吸,只渴求其澆灌。
所以該醉就醉吧,該舞就舞吧。這該死的鬼地方,為什麼不能是她的天堂。
姜歆嬈向女人的方向舉杯,遠遠向她敬酒。她喝完手上的香檳,融入到人群里。
酒過三巡,時至深夜,微醺的時候她去洗手間。
裡頭有人,但她並沒等很久。
剛才那位坐在原地觀察人群的小姐走出來,姜歆嬈朝她綻開笑容。
對方一愣,禮貌回以微笑。這回離得近,洗手間外燈光也比較亮,姜歆嬈看清楚了——女人的唇帶著淺玫瑰紅色,冷然又溫柔。
她走進去,在梳妝台上看見被人落在原地的一管口紅,急急回身,「Hey,excuseme,isthatyourlipstick?」
「Hum?」女人停下來,看了眼檯面,「Yeah.Thankyou.」
她往前走想自己去拿,姜歆嬈比她快一步,夠著那管紀梵希交到她手裡,笑道:「MyPleasure.Thisshadeispretty,Ms.」
她說對方的口紅色號很美。她沒看是什麼色號,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對方的唇色足夠美,她根本都不用看。
兩人站在梳妝台的方桌和鏡子前。女人比她稍矮,姜歆嬈能看見她天鵝一樣修長的脖頸和秀致鎖骨凹陷。
她的眼神順著女人肌膚曲線一寸寸往下爬,移不開目光。腦子裡像是突然通了電,心臟震顫翻轉,說不出話。
「Sorry……」女人突然細聲提醒她。姜歆嬈低頭,發現她還保持著把口紅放在對方手心裡的姿勢。
姜歆嬈抽手,笑道:「Mybad.Andyouknowwhat,YOUareprettytoo.」
如果她是男人,這就有點兒輕佻了。
出乎姜歆嬈意料的,女人還是給她說得僵在原地,抿唇半晌,不尷不尬地勾出半個笑來。
姜歆嬈看看門口,並沒有人在等,乾脆繼續說,「Aren』tyouhavingfuntoday,Ms.?」
「Idon』treallylikeit.」女人坦誠道。
哎呀哎呀。姜歆嬈意識到,對面的這位小姐可能不是聚會的常客。
「WhatcanIsay,it』saparty.」於是姜歆嬈攤手。
女人給她逗笑了。金色面具下對方的瞳仁是黑色。她認真考慮了女人是中國人的可能性,又覺得對方的英語過於流利,像是母語,怕冒犯到對方,便沒有換中文。
「Anyway,thankyou.」對方向她再次道謝,替她帶上門。姜歆嬈輕笑,摘下面具揉揉鼻樑。
她看不到女人面具下的面容,卻不妨礙她想象。亞洲人秀美的弧度,偏白肌膚,眉宇間有點鋒銳,眼神溫柔禮貌卻不隨和,笑著看過來,彷彿是鮮花和刀同時拂過面頰。
這麼一想,她總有種她認識這人的感覺。姜歆嬈停止糾結,推門出去,在走廊上又遇見靠牆等待的女人。
對方只向她點點頭,瞄著客廳,隨意散漫的樣子。她抬步,女人卻亦步亦趨地跟過來。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女人沒主動開口,可她好幾次控制不住,想要回頭。
樂隊休息后回來,客廳中央空出一方天地,人在周圍簇成一圈。
……這是打算要跳舞?
姜歆嬈聽著帶了鼓點的樂曲——她還能感受到女人的視線,糾纏般緊緊黏著她。
她心裡像有火在燒。
音樂和細語混餚了她的聽覺,可她忘不了女人溫柔的聲線。女人走上前和她並肩,輕聲開口,一兩個字便像在那簇火上澆了油,熱熱烈烈,燒了個天翻地覆。
「Areyougoodatdancing?」女人問她。
姜歆嬈喜歡音樂,也喜歡舞步;身為歌手,更不用說擅不擅長。
「Areyou?」她轉頭看進那黑色眼睛里,反問。
這次女人沒有避開她的目光。
她稍稍沉默,回答,「……Icantry.」
「Ishouldhavetoldyou,Iliveformusicanddance-Youwilltryitwithme,willyou?」姜歆嬈牽起她的手,問。
女人稍稍猶豫,答應她。
她點頭的那刻,兩人滑入舞池。
而姜歆嬈的世界里,樂聲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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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MV版本的開頭。
**波多黎各至今是美國的自治區,波多黎各居民為美國公民,所以說是三國混血。
***DressCode:即著裝規範。文里的是CocktailAttire,比較休閑的晚禮服,高跟鞋,包和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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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一開始會看到很多英文,是為了還原作者腦子裡的情節,並不是作者故意累贅。後面會盡量少用,以免佔用大家的字數。
應大家需求(說英文用的太簡單),作者就不附翻譯了;感覺也都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