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十二)

三日月宗近(十二)

「這不是小狐嗎?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嗎?確實是很久了呢。」

小狐丸拿出自己的本體刀,本想學著三日月宗近一般露出笑容,但唇角不過微微掀起,他就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而且別說微笑了,小狐丸覺得自己能維持平靜的表情已經很是勉強了。

「或許,三日月你……願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以為,即使是太刀,憑藉小狐的偵查,也不至於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對。」三日月宗近說話的時候,一向是溫和而沉穩的,帶著獨特的韻味,但此刻聽在小狐丸耳里,卻讓他有一種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揍上一拳的衝動。

然而還沒等他想著搞清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的時候,只覺得身邊捲起一陣狂風,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吶喊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岩融橫刀向前奔去。

「今劍——!」

視線跟隨著岩融奔跑的方向,小狐丸才看到在三日月宗近身後的短刀的身影。少年銀白色的髮絲被血液所浸染,那被鮮血染紅的孩童模樣的身體,此刻就是毫無聲息地倒在門口。有那麼一瞬間,小狐丸只希望自己的眼力不要那麼優秀。

不難看出短刀是掙扎著往外爬動的痕迹,小小的手也曾奮力地支撐著身體往前挪動,似乎想向前抓住什麼,但最終只能無力地跌落在地上,留下血紅的不成型的手印。按照人類的身體來計算,那麼大的出血量,還能活著嗎?

看清楚短刀情況的那一瞬間,小狐丸只覺得荒謬,明明和本丸的刀劍一起出陣過那麼多遍,彼此也沒少過受重傷的時候,但是那些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本丸里才對。

於是因為愣了那麼一會兒,小狐丸就來不及阻止近乎失控的岩融奔上前去,近3米長的薙刀帶著狂暴而憤怒的殺意,毫不猶豫地揮向三日月宗近。

「等等,岩融——!」

岩融沒有聽從小狐丸言語的打算,然而身體卻沒法再向前走多一步。

三日月宗近揮刀的動作是優雅而美麗的,明明是后發的動作,卻是比薙刀更快地迎了上去。天下最美的太刀與狂暴的薙刀相碰撞,錚的一聲,誰都不曾想到,率先抵擋不住的竟是薙刀岩融。小狐丸難以置信地看著三日月宗近用輕描淡寫的一擊,就對岩融的本體造成了重擊。

怎麼可能——?

岩融看著自己薙刀本體上出現的裂紋,僅僅是一擊,就對本體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

三日月宗近即使是天下五劍,但作為本丸最晚到來的刀,他的實力怎麼可能強大得如此超乎想象。

第5振刀。

「這個姑且算是靈力攻擊,奉勸岩融還是不要亂動哦,畢竟你不是我,一不小心就會碎掉,大概今劍也不會想看到你那個樣子吧。」三日月宗近溫和的聲音響起,還特意提起了今劍,簡直是滿滿的惡意。

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很多想法,但是岩融卻沒有深究,他當然也知道目前的情況哪裡都不對勁。但是當一看到前方生死不明的今劍時,岩融就知道自己必然會冷靜不下來,於是他再次握緊已然有裂紋的薙刀,打算再次向三日月宗近發起攻擊。

「岩、岩融……」

然而微不可察的聲音,卻讓岩融第一時間捕捉到。他看向前方掙扎著起身的今劍,瞬間放棄了和三日月宗近的對峙,跑到短刀身邊。

三日月宗近看著岩融踉踉蹌蹌地跑向今劍身邊,臉上依然是笑語盈盈的模樣,然而這一次卻沒有阻止的打算。

「今、今劍,你沒事吧?」

岩融顫抖著觸碰著今劍,即使自己身體受了重傷,也還是極其穩定地把短刀抱起來。「今劍,沒事的,我們去找主人,沒事的……」

「我沒事,岩融。」今劍輕聲而急促地說道:「現在關鍵是去阻止三日月,不要讓他去主人那裡……」

「什麼?!」

……

「三日月,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什麼時候暗墮的?

你為什麼要對同伴下手?

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強大的靈力?

小狐丸尖銳的牙齒咬破下唇,然而疼痛感卻讓他能穩穩地把刀對準三日月宗近。之前他還心存幻想,說不定三日月宗近只是在抵擋溯行軍的侵略呢?但是眼見為實,三日月對岩融毫不留情的一擊,徹底摧毀了小狐丸脆弱的幻想,但即使如此……

「小狐還真是執著呢,不過你這樣拿刀對著我的樣子,還真是沒見過呢……畢竟,我的小狐無論怎麼樣,都不會拿刀對準我呢。」

「三日月你,到底在說什麼?」

「畢竟,無論再怎麼相像,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三日月宗近在近乎呢喃的話語下,卻儼然一副使出真劍必殺的模樣把太刀舉起,鋒利的刀鋒在本丸遍地白雪的反射下,散發著灼目的光芒。

「所以,看到這樣子的小狐,我也不能失禮才對啊。」

然而小狐丸聽到三日月宗近的話語,一瞬間腦海里閃過了一些想法,而原本情緒翻湧的眼眸卻平靜了下來,在三日月宗近驚詫的目光下,握緊刀柄的手緩緩地垂落了下來,腳步卻堅定地走向動作突然停頓了的太刀。

「我不知道三日月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三日月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三日月就是三日月……」

小狐丸在對面森然冷漠的眼神下,不懼凜冽的刀光走向天下最美的刀。

三日月宗近是不會把刀刃揮向同伴的,剛剛肯定也只是為了阻止失控的岩融,肯定是這樣子的吧。而且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無論三日月宗近做出什麼選擇,小狐丸都應該是永遠支持他的存在,不是嗎?

「小狐丸,你這個白痴——!」

耳邊兀然響起今劍近乎嘶吼的聲音,迎面而來的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凜冽刀鋒,透過明亮的刀光,小狐丸看到三日月宗近那雙泛著不詳氣息的血色眼眸。

「那根本就不是三日月!」

然而落到身上的不是刀劍劃破軀體的疼痛,而是突如其來的撞擊。小狐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撞到一旁的地上,而且因為撞擊過於猛烈,身體落地之時還翻滾了兩、三下才停了下來,但也因此避開了三日月宗近的攻擊。

即使如此,刺鼻的血腥味依然撲面而來。

取代小狐丸原本位置的卻是一具高大的身影,對方一向規整的神祇管裝已然變得破爛不堪,相比戰鬥,更加擅長神事的大太刀付喪神抵擋了三日月宗近毫不留情的強悍的一擊,然而本體卻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細微卻刺目的裂紋。

「石切丸——!」

「咳唔!」石切丸擦拭了一下從嘴角漫延而出的血液,而原本溫柔的眼眸此刻卻滿是冷意地注視著面前的三日月宗近。

「小狐丸,你去主人那邊。」

「什麼?等……」

「那已經不是三日月了,而是需要凈化的污穢……」

石切丸嘴裡說著冷漠的話語,泛著冷意的眼眸里卻劃過微不可察的哀傷,手裡的大太刀即使出現了裂紋依然毫無畏懼地對準三日月宗近。

「祛除災禍,凈化污穢。」

三日月宗近側身躲過石切丸強悍的一擊,身形輕盈地宛若蝴蝶扇動蝶翼一般,手裡刀劍的動作卻是加上靈力的攻擊,瞄準大太刀發動攻擊後來不及調整身體所露出的破綻。

機動雖然不理想,但是反應卻不慢的石切丸,把大太刀的攻勢傾斜了片刻,隨即掀起一整片地上的雪粒,適時阻擋了三日月宗近的視線,也因此使得對方原本落在自己脖頸上的攻擊,偏移到了肩膀上面。

「是因為御神刀的緣故嗎?」

「什麼?」

「靈力的攻擊對石切丸的作用,好像沒有那麼大呢。」

「原來你在思考這些事情嗎?還真是遊刃有餘呢。」

伴隨著石切丸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是對方拼著傷口朝三日月宗近發動的猛烈攻擊。

「石切丸說笑了。」三日月宗近輕笑著說道,血紅的雙眸里卻滿溢著森然的惡意。

「畢竟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啊。」

第6振刀。

……

小狐丸看著石切丸和三日月宗近勉強能算得上是有來有回的戰鬥,剋制自己想要插手的衝動。C044本丸雖然只有30振刀,但是或許是和審神者有緣,三條刀派的刀劍都已經集齊了,而且除了三日月宗近,基本上都是最早一批到來的刀劍。

這在曾經明明是那麼美好的事情,但在此刻卻充斥著可笑的宿命感。

「小狐丸你這個白痴!」

再次聽到這句話的小狐丸愣了一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岩融抱著今劍跑到自己身邊。

「……是小狐錯覺嗎?總覺得今劍在針對我。」

「不是錯覺,畢竟大家都在迎擊敵人的時候,只有小狐丸在拖後腿。」

「……可是今劍,那是三日月啊,他怎麼會是敵人呢?」小狐丸艱難地說道。

「小狐丸,你難道沒有發現,三日月相比起時政記錄里的天下五劍要強大得多嗎?」

「確實如此,刀劍暗墮后實力能增強那麼多的嗎?」

「開什麼玩笑?而且你難道沒有察覺嗎?三日月是最晚來到這座本丸,但是為什麼他能那麼快提升到最高的練度嗎?明明和他一起出陣的刀劍,都沒有他的練度提升得那麼快?這一切都是為什麼,你難道沒有想過嗎?小狐丸!」

「……為什麼?」小狐丸闔上眼眸,即使是他,也能明白,這不僅僅是天下五劍就可以說明的問題,但是他不願也不敢去思考其中到底有什麼問題。

「吶,小狐丸,你當時在現場的吧……」

「什麼……」

「前田碎刀的那天,你是和三日月一起出陣的吧,那你能告訴我,那是會出現檢非違使的戰場嗎?」

小狐丸不可避免地回想起當初遍地敵軍殘骸的情景,那真的是三日月宗近為了替同伴報仇做出的舉動,還是為了掩蓋證據而殺敵滅口,如今似乎都沒有意義了。

「今劍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三日月的練度提升得那麼快,是因為他能夠汲取刀劍付喪神的靈力……」

「什、么……」

小狐丸轉身,齜牙惡狠狠地盯著今劍,就像是已然習慣安穩生活之時卻兀然受到外界攻擊的野獸,然而迎上的卻是短刀平靜得近乎漠然的眼眸。

「小狐丸,你還不明白嗎?」

「我,應該明白什麼嗎?」

「三日月宗近不是我們的同伴,而是一振偽裝成正常刀的暗墮刀,他從來就是站在時間溯行軍一方的敵人。」今劍咽下喉嚨里翻湧的腥甜之感,臉色卻是越發平靜地看向遠處交戰的兩刃,語氣漠然地說道:「對待敵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手下留情的想法、」

——你怎麼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

——你為什麼可以毫無留戀地舉刀相向?

——明明今劍你,才是最喜歡三日月的,不是嗎?

小狐丸聞言,握刀的手驟然發力,盡量保持語氣平靜地問道:「這種事情,今劍你……」

「我為什麼能知道這些事情?我為什麼能對此妄加揣測?我為什麼不信任三日月?」今劍依然平靜地看著小狐丸,但說話的語氣卻越發急促,還因此引起了咳嗽。

「咳咳,小狐丸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啊,知道得還很清楚啊,畢竟最初對於三日月,我和你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啊!」

「也因此才導致了現在的後果,你能明白嗎?」

——我能明白嗎?

——我應該明白什麼嗎?

「今劍——!」

岩融驚懼的聲音喚醒了小狐丸被今劍話語震住的神智,隨即他茫然地看著明明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但此刻卻急忙捂緊嘴卻仍然還是止不住咳嗽的短刀,對方一直壓抑的血液終是從指縫間流落,墜入白茫的雪地上,鮮明而刺目。

自遠征回來后應接不暇的發展,讓小狐丸忘了,今劍之前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倒在天守閣門口,一動不動,宛若了無生息。小狐丸連忙把自己的御守掏出來想要放到短刀身上,但是留意到小狐丸舉動的今劍卻拒絕了,甚至因為抗拒的動作過大而引發新一輪的咳嗽。

岩融連忙把今劍放下,輕輕撫摸著短刀的背部,薙刀的動作輕柔得似乎是在觸碰什麼易碎品,甚至因為過於在意而無從下手,那般龐大的身軀做出這樣小心翼翼的動作,實在是過於不協調了一點。小狐丸垂眸,避開去看那怎麼都不協調的場景,只是握著被短刀拒絕的御守,回憶著剛剛短刀抽打了一下自己手臂的情形。

明明是刀劍付喪神,使出的卻是比孩童還要弱小的力氣,以及觸碰間所感受到的,遠遠低於人類身體的體溫。

「今、劍,你……」

「不需要。」緩和過來的短刀似乎也知道自己剛剛抗拒御守的舉動過於顯眼,然而也只是強硬地擦了一下唇角,語氣恢復平靜地說道:「那是主人新製作的御守,小狐丸你自己要拿好,我的話,已經不需要了。」

「什麼不需要啊?」小狐丸喃喃道,卻兀然想起來,今劍之前是倒在被審神者關禁閉的天守閣內部的,他是怎麼出現在天守閣的?以及主人知道這個事情嗎?雖然腦海里閃過很多想法,但是小狐丸也只是握緊御守,語氣澀然地問道:「今劍知道,三日月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三日月是時間溯行軍,目的從來就只有一個吧,那就是改變歷史。」

「你在說什麼?三日月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對於過往,他比任何刃都要看得開……」

「小狐丸你以為,三日月想要改變的是什麼歷史?」

今劍突然笑著反問道,然而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想要改變的是他自己同伴的歷史,你還看不出來三日月之前是經歷過其他本丸的嗎?」

今劍想起剛剛小狐丸毫不設防地走向三日月宗近的場景,冷笑地說道:「三日月宗近當然不會對自己同伴出手……」短刀說著說著,看著自己手掌里怎麼擦都擦不幹凈的血液,用著自嘲般語氣說道:「只不過在三日月眼裡,真正是屬於他同伴的,從來就只是他以前本丸的刀劍付喪神。」

「所以小狐丸,你明白了嗎?他不是三日月宗近,只是一個被過往執念束縛的敵人,僅此而已。」小狐丸看著遠處依然帶著面具般的笑容的三日月宗近,對於石切丸出手揮刀的動作卻狠辣而決絕,沒有絲毫的猶豫。

——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今劍你,為什麼會知道三日月的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事情的呢?你……」

「一開始就知道哦。」今劍用著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說道,彷彿不知道自己的言語給身旁的付喪神造成什麼地震般的衝擊,然而那雙不含任何情緒的空茫紅眸卻只是注視著遠處戰鬥的三日月宗近。「畢竟三日月是我作為近侍鍛造出來的啊。」

小狐丸聞言只是想起剛剛今劍對自己的質問,隨即輕輕呼出一口氣,帶著溫度的熱氣讓付喪神的視線模糊了一瞬間,然而不過片刻就被寒風卷席而走,視野再次恢復了清晰。

——所以,去給予三日月宗近解脫吧。

小狐丸握緊刀柄,那雙鮮紅的眼眸里,曾一度泛著暖意的眼神也轉化成了刀劍冷兵器所特有的冷意。野狐終究還是野狐,無論再怎麼收斂野性,終是失去了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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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刀派的亂斗(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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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亂舞]審神者不按劇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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