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起
「城門已破,衝進去,擊殺衛瑺菱者,得黃金百兩。」
羥國的盾兵鐵陣猶如黑壓壓的爬蟲大軍,踩著破敗的四分五裂的城門,聲勢浩蕩的進了玉叟城。
寒風凜冽刺骨,街巷裡躺滿了屍體,血腥味被風卷著,漫的四處都是,衛瑺菱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拉滿手中的漆考弓,羽箭奪路而出,直朝那人命門而去。
半年前
盛夏的天亮的早,月梢還未消失,太陽已露出一絲光霞,朝暉緩慢的降臨,這是玉叟城最蓬勃又美好的時刻,百姓們日升而作,早市也開始熱鬧起來,逐漸變得人聲鼎沸,可見玉叟城的安寧並沒有被月前的一場戰役所打破,太陽升起后,一切如常。
而那場看似輕而易舉就大獲全勝的戰役,正是一場陰謀的開端。
玉叟城是平漓國最特殊的一座城池,被稱為無戰時期的戰亂之城。雖是邊陲之地,整個城池四周被貧瘠的土地圈困,隔斷了與綠洲的相連,可城內卻土地肥沃,水源豐富,繁華不輸都城——黎康城,更是他國商隊來往的必經之地。出了玉叟城的南城門,就出了平漓國,往左是羥國,往右是夷人與流寇的部落。平漓與周邊各國和平共處十五年之久,與羥國的最後一戰也是遠在十年之前。平漓其他各州皆是百姓安居樂業,兵將久不經戰,而駐守在玉叟城的邊軍衛氏一族,大仗小仗從未見停,夷人與流寇如餓狼般死死盯著玉叟城這隻肥羊,不時來犯,衛氏保玉叟城平安多年,特此玉叟城不設地方官府,城內一切事物皆歸衛家軍都統衛鐸管束,衛家軍亦不受武政司與兵部管制,直接受制於管制與處理最高政務的文樞院,享一切特權。
故事就發生在這個戰亂之城。羥國一朝舉兵來犯,打破了這短暫的無戰時期。
像往常一樣結束了各營的訓練監督,弓弩營校場上的歡呼聲止住了衛瑺堯的腳步,校場一頭站滿了新兵,新兵群中被簇擁著的人身著絹甲手持漆考弓,小髻上別著根祥雲白玉簪。
「瑺菱。」校場上過於吵鬧,這一聲並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見這麼多人把妹妹圍困在中間衛瑺堯立刻皺起了眉頭,拿起佩劍用劍鞘一個個推開眼前礙眼的傢伙們。新兵們正抱成團看熱鬧,被這麼突然一推頓時來了火氣,剛想發作回身罵上幾句,見來人一個個都收了聲乖乖的退後,又自覺地列好隊。
衛瑺菱察覺身後的人群突然空了並未分心,弓拉了九成滿,找準時機,一縱之下箭身只留下殘影。新兵們興沖沖地跑向百步之外的箭靶,湊近了一看,鵠心上牢牢地扎著一根鐵骨麗錐箭,半片翠綠的葉子被釘在靶心。
衛瑺菱收了勢,生怕哥哥給新兵們來個突襲檢測,給他們使著眼色說道:「你們都散了吧,明日再檢查你們的功課。」
新兵們分別行了禮,揉著酸痛的胳膊腳下加快步伐,都逃命似的跑了,有膽大的留下想靠近箭靶再仔細研究一番,被眼疾手快的同伴一把捉了回去。
「哥哥,新兵們資質尚可,我帶了幾個好苗子到這來練練手,這些個都不錯,將來可以安排到弓弩營里。」瑺菱指了名冊中幾個做了標記的名字給衛瑺堯看,還時不時的回過頭去確認校場上的新兵有沒有全部回營。
衛瑺堯身著銀甲,束的整整齊齊的發冠上別著一根和瑺菱一樣的祥雲白玉簪,挺鼻薄唇,一雙丹鳳眼眉眼彎彎帶著笑,「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來看熱鬧的。」
聽了這話瑺菱並放下懸著的心,衛瑺堯「衛閻王」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新兵剛入伍那幾天由衛瑺堯親自訓檢,見衛瑺堯長得面如冠玉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面上還總掛著笑,新兵們當時都暗自鬆了口氣,以為會是位好說話容易相處的,又因為衛家軍在玉叟城內本就有些威望和名氣,新兵們紛紛前去套近乎,還有人拿著私藏夾帶的酒和肉乾去討好,酒是好酒肉乾也是城裡許家的招牌,可惜都在被衛瑺堯沒收之後給瑺菱和宋時銅偷偷吃了去。
過了幾天生不如死的日子后新兵們徹底領教了為何衛瑺堯會有「衛閻王」這個名號,甚至給他起了叫「笑面虎」的新名號,如若不是朝廷下派的監察史到了,父親衛鐸又進京敘職,衛瑺堯軍務壓身才不得不把新兵派給步、騎、弓三個營的指揮使共同訓練,騎兵營指揮使宋時銅前幾日跟著衛鐸去了都城,步兵營的指揮使又是個脾氣暴躁的,一些新兵就選擇了討好瑺菱,瑺菱這人雖然耳根子軟,但平日里對待自己手下的兵一貫是嚴格的很,可到底這是群新兵,沒經歷過風吹雨打,瑺菱也是在哥哥手底下訓檢過的,知道其中滋味,見剛剛那群小子眼中的驚恐之色,瑺菱有些不忍,開始幫著新兵們說話了,「哥哥你看你把那群新兵嚇得,見了你就像見了活閻王。」
「可不只是活閻王,聽說這幾日我新還多了個笑面虎的名號。」見妹妹向著新兵說話衛瑺堯仍舊帶著笑打趣自己。
瑺菱張了張嘴,覺得剛剛向著新兵們說的話頗有幾分在指責哥哥的意思,本想向哥哥討教些訓練的法子,頓時話又說不出口了,只得憋著不說,開始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整個校場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訓練用的木撲頭箭,七七八八散落一地,原是點了負責收拾的人,衛瑺堯一來人全嚇跑了。
衛瑺堯拿過瑺菱中的箭,和她一同收拾起來,「如果一開始訓檢繁重新兵們抱怨是自然,後面習慣了也就不會心生怨懟,你若是一開始讓他們輕輕鬆鬆的,往後訓檢的力度越來越強他們的抱怨可就止不住了。月前一道聖旨下來,我軍記了軍功得了諸多賞賜,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暗地裡盯著我們衛家軍,父親來信里特地囑咐,新兵營不能出任何紕漏,所以該嚴格的時候你絕不能再心軟。」
瑺菱揀了兩句重點聽,趕緊點頭,掐了掐手心,生怕自己睡著。
衛家軍的人都知道瑺菱最聽衛瑺堯的話,因著瑺堯從不捨得對瑺菱發脾氣,即使是長篇大論也和平日里的連環炮不同,語氣柔和輕聲細語的,到了瑺菱那裡自然都成了催眠曲,大多數時候瑺菱都會立馬點頭表示自己聽話,趕緊轉移話題以此來阻止衛瑺堯繼續下去。
「父親信中說的是今日回城嗎?」
當然,一直以來衛瑺堯都以為妹妹是最聽他話的,才不是因為怕他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