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一分為二
第057章一分為二
雨水灌溉龍山。
目皿瑟瑟發抖的縮在滿是泥濘的角落裡,只等這些人過去,無奈一聲悶咳讓人有了察覺。
「是誰?」桑陌清冷的聲音出現在不遠處。
沒等目皿看向外面,就聽見另一個聲音也跟著出現,「沒想到在這裡會遇見桑家的人。」
桑陌掐著腰邁著婀娜的步伐走到這個人面前,跟在她身後撐傘的下人一路小心跟著,生怕自家主子淋雨。
看著面前這個向來溫文清雅的男子,桑陌目光淡淡一瞥,抬手撩了下頭髮,「我倒是誰呢,原來是安懷,怎麼……你來這裡也是想看熱鬧的?」
「陰陽閣外收留了很多逃難的百姓,這裡畢竟也屬是非之地,並不能久留,所以安家過來是想幫忙,沒想到剛到山下就看見了……我擔心……」
「得了得了,我知道超度亡魂已經不能滿足你們了,不如去開間醫館,濟世為懷不是更好?」桑陌打趣著同時,目光冷冷的瞥向林子里藏在暗處的人,白骨鞭一甩將其拖到眾人面前,「別藏著了,你以為你走的了?說罷,你又是誰?」
這一摔可不輕,目皿嘴角嘔出血來,他沒想到眾生匣的反噬會這麼厲害,還真是小瞧了陰陽閣。他整個人都倒在泥濘中,不是不想開口,而是很多事不能說,也無力說。
安懷走近這個受傷的人,本想幫他檢查,卻看見了掉落在旁用東西包裹好的東西,他將其拿起打開,眉尖略略蹙起的看向桑陌,「是朽魂錄……」
聽見這幾個字的桑陌,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朽魂錄上,而是這個陌生的男子,他狼狽的樣子很顯然受了很重的傷,但為何他卻能走出陰陽閣呢?還是說陰陽閣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桑陌抬頭看向陰陽閣,語氣滲著冰冷,「安懷,你覺得若我們將這羊皮書送回去,陰陽閣的閣主,會領我們這個情嗎?」
安懷看著羊皮上寫著的三個字,他聽先祖說過,此書乃是陰陽神賦的母本,此物並非尋常。
陰陽閣千年不衰,恐怕離不開這『朽魂錄』,越想問題延伸的就越超出想象,安懷看向桑陌,深感她已經有了決定,禮貌問:「敢問,你有什麼想法?」
「東西是他偷的,顯然這個人也不是什麼好人,不然看見我們怎會不求救,而是躲了起來?」讓桑陌意外的是安懷的態度,不過現下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轉眼道:「這羊皮書我們也不能就這樣送回去,不然……這天還未亮,雨還未停,恐怕這世上就不會再有安家,跟桑家的存在了。」
「可是……這東西……」安懷知道手裡的朽魂錄是個燙手山芋,拿也不是丟也不是,提議道:「若我們將這人與東西一同送回呢?」
「你覺得閣主會在乎是誰偷了這東西嗎?」
「你的意思是……」
「他在乎的,是我們到底有沒有看過這裡面的內容。陌生人或許只將此物當一本讀不懂的天書,但我們呢?這陰陽閣的閣主,會信我們會不看裡面的內容?」桑陌走近安懷,拿過安懷手中的朽魂錄,將其一分為二,也算幫他拿了主意,「既是你我兩家一同發現的東西,自然由我們兩家一起承擔了。」
「桑……」安懷定定的看著桑陌,有些不理解為何桑家會如此,「這,這……豈非解釋不清了?」
「這人心呀,本就是解釋不清的存在。更何況……你以為我想與你們安家有所糾纏嗎?」桑陌也不曉得具體原因,可能是因為安輕的幫忙,雖說安輕沒承認自己跟安家有關,但那把安家獨一無二的木劍,還是出賣了她的身份,轉言道:「雖說我們兩家向來有恩怨,不代表我們桑家沒有擔當,相互牽扯不如相互幫忙,為你們安家也是為我們桑家。」
安懷為人一向坦蕩,如此決定雖說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但他還是更傾向於坦白,不過眼下朽魂錄已經被桑陌一分為二,不妥協也沒辦法了。
桑陌看著安懷錶情上的糾結,倒覺得眼前這傢伙有點意思,大禍臨頭了所想的還是為人之本。難道安家真的只是一心做善事嗎?想到這裡的桑陌,瞥了眼倒在地上已經陷入昏迷的身影,泛起殺意,「他……不能留。」
回過神的安懷抬手阻止道:「別,我看他身負重傷,怕也是活不過明日,不如……」
桑陌目光淡淡的盯著目皿,不知為何,她明明看不清這個人的樣子,內心卻十分討厭他。
總感覺不親手殺了他,以後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在這個男子身上。
可這種直覺也是一晃而過,回看一向不殺生的安家,沒去救下這個人怕也是妥協了。
「罷了,這個就依你罷。他的生與死就交給老天來決定。」桑陌把半本朽魂錄塞進衣服里,雙手行禮,「桑陌先走一步。」
「不送,慢走。」安懷回禮完,盯著桑家的人朝著東面離去,再瞧那奄奄一息的傢伙,抿唇帶著安家的人朝著西面離去。
目皿徹底昏迷。
……
「桑陌,你為何……」桑陽有些摸不清楚自家妹子的想法,伴隨著雨聲問道:「我們來陰陽閣不是感謝的嗎?畢竟他們救了我們母親。」
「如果沒遇見這事,或許還好說……」桑陌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擔憂簡單道出,「但遇見了,就當做從沒來過好了,反正這陰陽閣的閣主也不需要我們的感謝。聽聞陰陽閣閣主的脾氣陰晴不定,我不能拿桑家的未來去賭。」
「賭?」
「賭她是否真的相信我們沒有看朽魂錄,那可是陰陽神賦的母本。」桑陌看了眼身旁桑陽,耐心解釋道:「雖說我們無心窺探,但是……人心複雜,我這麼做也是圖一時心安。」
「一時?」桑陽想到了安懷的出現,也覺得有幾分不妥,「那安家人的出現呢?是不是太巧合了?」
「確切的說是一時,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兩家擁有朽魂錄的消息早晚會人盡皆知,希望在這之前,我們可以找到方法解決此事。至於安家的出現,我相信他們是沖著難民,不過在這裡讓我們兩家遇見,或許也是一種緣。」桑陌也不知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忽然停下腳步,仰頭看著被雨淋濕的龍山景色,喃喃道:「大哥,這種感覺很微妙,我竟覺得我們桑家會跟安家有緣,不知先祖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我看你八成是被那個安輕給誤導了。」
「雖說她沒承認,但她身後的木劍,我不可能認錯。」桑陌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拿出半卷朽魂錄,「無論如何,這一刻之後,我們兩家怕是要有千頭萬緒的關係了。」
桑陽「嗯」了一聲,「罷了,反正桑家你做主,大哥聽你的。」
桑陌側目,「通知下去,桑家的人不許再與安家的人做對,盡量以和為貴。」
站在身後的煉魂師,俯首道:「諾。」
桑陽看著自家妹子,沒有言語。
……
夜空的雨越下越大,當沐子卿與梵殷抵達時,陰陽閣內寂靜的可怕。
最重要的是,陰陽閣內到處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閣主!」一直懸在心裡的不安,這一刻梵殷真的有些綳不住了。
沐子卿並沒有理梵殷,閉上眼感受四周的情況,抬頭看著兩殿外的藏書樓,腳尖輕點快速離去,梵殷見狀緊跟其後。
藏書樓外,大祭司赤緋與三青算的兩位先生,還有四邪司的三巫邪跪在雨中。
他們似乎知道閣主要回來,就算不知也會長跪與此。
跟在後頭的梵殷還是頭一次看見這場面,顧不上衣服已經被雨水淋濕,獃獃的站在原地。
「屬下無能,讓賊人闖入了藏書樓,請閣主降罪。」赤緋俯首道。
「拿走了什麼?」沐子卿冰冷的聲音浮現,看著他們背後的藏書樓,「又是誰開的正殿大門,讓他們進來的?」
赤緋俯首請罪,將凌冬被控之事一一告知,除此之外還有三算先生的死,跟朽魂錄丟失一事全部如實告知。
梵殷還沒來得及感傷,沐子卿已經一言不發的走進了藏書樓。
藏書樓內滿布機關,若不是陰陽閣的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輕易破解。
若單一的控制了凌冬,也不足以拿走朽魂錄。畢竟兩殿,三青,四邪所知的機關皆不同,而這關鍵的最後一步,除了自己還有誰會知曉?
還是說,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被自己忽略的事?
藏書樓的機關一環扣一環,若要破解這最後一環,至少要熟知四邪、三青與兩殿的機關布局。
清冷一笑。
這人的私心當真可怕至極。
沐子卿邁著濕噠噠的步子,來到了朽魂錄存放的木匣前,抬手覆上時,雙眸緊閉。
腦海中浮現了當時在這裡發生的所有事,包括那個人到底是如何開啟的機關。
由於術法並未完全恢復,沐子卿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卻看不清這個人樣子。
寂靜的藏書樓內,一聲隱隱的輕嘆如同黑羽飄散。
「阿姐,這便是你常說的命嗎?」沐子卿白皙的指尖輕輕勾著木匣的形狀,不知被什麼觸動到了內心的柔軟,整個人的臉色有些發白,看向那空空如也的匣子,目光變得更加深邃,更加複雜,「你說過,朽魂錄是為一個人而寫,你也說過……你們終歸會相遇,現下你所寫的朽魂錄遺失了,而我也快尋到了仙骨,是不是證明……你們要相遇了呢?」
衣衫上吸食的雨水聚集在一個地方,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發出了帶有節奏的響動。
沐子卿抬起手抵在了心口,一滴淚滑落與地面的雨水混合,那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絞痛。
「若真如此,我本應開心才是,為何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阿姐……在命運之中,我到底算什麼,又是什麼?」
一陣悶咳起此彼伏,沐子卿虛弱的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她的心口彷彿憋著一團火,怎麼散都散不出去。
「閣主。」梵殷實在不放心,哪怕明知會被閣主責備,也要進來一看究竟,沒想到真如自己所想,閣主的身子虛透了,趕忙走過去扶起沐子卿,擔心道:「閣主,你還好罷。」
「放肆。」沐子卿抬起冰冷的眸子,淡淡一瞥,「是誰讓你進來的?你不想活了嗎?」
「沒有人,是我自己。」梵殷直言道:「我擔心閣主。」
「擔心我?」沐子卿彷彿陷入了魔障,冷冷一笑,「你以為你是誰,擔心我?怕是你沒這個資格。」
梵殷身體猛然僵了一下,看著起身要離開的沐子卿,跪在原地抿唇道:「我是沒資格,但不妨礙我擔心閣主的安危。」
沐子卿滲著殺氣的眸子一點一點的落向梵殷,當她看見梵殷滿目委屈想哭卻隱忍的樣子時,心裡的那團火不知不覺淡了下去,移動腳步走近她,伸出手淡道:「回罷,還有很多事要解決。」
梵殷抬眉看著沐子卿伸向自己的手,內心的酸楚更是控制不住,抿了下唇自行起身,行禮道:「諾,我會盡大祭司的本分。」
沐子卿側目看著離開的身影,再看著自己的手,在空氣中稍稍搓了搓,轉身將裝著朽魂錄的木匣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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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子卿沒有那麼快改變自己。
她對梵殷不同,但一面對阿姐的事,她依舊是冷漠無心的玉玲瓏。
成長之路,遙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