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即城人即石垣人即堀
武田軍本陣里，山本勘助再一次拜見發獃的武田晴信，他問道：「主公，是不是該下達撤陣的命令了？
如今天氣寒冷，而且家中也到了該春耕的時候了，士兵們思鄉情切，希望主公可以體諒一下他們心情。」
武田晴信面無表情道：「我要和村上義清再戰一場，我還沒有輸，我怎麼可能會輸！」
山本勘助上前一步道：「主公！請您務必要振作！家臣們和士兵們的情緒已經到了極限了！
主公再這樣下去，武田家就危險了！主公，請下達撤陣的命令吧！」
「退下！」武田晴信怒喝道，「我要和村上義清再戰一場！」
山本勘助看著武田晴信憤怒的目光，不得不退出了幕府。
外面正有不少人在等待，看到山本勘助的表情，他們就知道勸說失敗了。
小山田信有出言道：「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了。」
山本勘助明白小山田信有的意思，他連忙出言道：「小山田殿，請您務必再等幾天，駒井已經回甲府了，這個時候只有主公的母親大井夫人可以勸說了。
請您務必再等幾天，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主公只是第一次戰敗，還需要一點時間接受事實。」
小山田信有看著山本勘助，說道：「軍師，那我再相信你一次。」
山本勘助連忙頓首道：「哈，在下十分感謝小山田殿！」
等到大部分人散去，真田幸隆才走到山本勘助的身邊，說道：「最近村上家的動作十分頻繁，佐久郡的局勢越發不穩定了。
還有小笠原守護家已經在和諏訪西方眾接觸了，局勢十分危急了。」
山本勘助點頭道：「在下知道了，辛苦真田様了。」
真田幸隆點頭道：「看來堪助你信心十足啊。」
山本勘助嘆了口氣，說道：「這次對於主公來說是一個教訓，只要越過這道坎，武田家一定會攻略信濃的。」
真田幸隆很認可的點頭道：「堪助，其實你沒必要阻止主公下令亂波暗殺上田信方的，我知道，板垣殿下戰死，你也很心痛啊。」
山本勘助深吸一口氣，說道：「板垣殿下是為了武田家戰死的，這個時候在下應該做的是保證武田家穩定。
在下想來，板垣殿下一定會支持在下這麼做的。」
真田幸隆點頭道：「你多勸勸主公吧。」隨後就離開了。
山本勘助跪坐在武田晴信幕府外面，沉默了下來。
沒過兩天，武田軍陣外，一匹快馬跑來，兩名足輕立刻上前大喝道：「什麼人！」
「我乃駒井，快讓開！」
兩名足輕立馬讓開路，讓駒井騎著戰馬跑了過去。
很快，一名百足眾跑到山本勘助面前說道：「駒井到了。」
山本勘助立馬睜開眼睛，說道：「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等到百足眾退下去，駒井就跑了過來，並喊道：「山本様，我回來了！」
山本勘助對著駒井點頭道：「快進去吧！」
駒井立刻衝進幕府里，看到了披頭散髮，鬍鬚亂糟糟的武田晴信。
他立馬從懷裡拿出大井夫人寫的書信，說道：「主公，這是大井夫人殿寫的書信，希望主公親啟！」
武田晴信接過書信，打開一看道：晴信，為娘很擔心你，此番作戰，連板垣様和甘利様都戰死了。
為娘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失落，很痛苦，既不認輸，也不顧子民和家臣們的痛苦。
一想到久居該地的你，蕭索的身影，為娘感覺到十分羞愧，現在淚流滿面。
你是甲府的君主，是武田家的家督，你所受的內心之痛只能由你一個人獨自去承受。
為娘正在佛祖面前祈禱，希望你可以乾脆的承認這份痛苦，早點回來。
武田晴信看著母親的書信，兩眼滿含淚光，腦海中想起了母親的面容，以及板垣信方和甘利虎泰的教導。
此刻幕府外面家臣們已經到齊了，正在陸續進來，並坐在兩旁，靜待武田晴信的命令。
武田晴信低著頭，手裡還攥著書信，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暫且撤軍...退回諏訪。」
「哈！」
家臣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輕鬆的表情，山本勘助當即站了起來，緩慢的走到幕府外面大喝道：「撤軍！」
盤桓在上田原附近二十多天的武田軍終於撤退了。
一直在訓練足輕的上田信方從岩下一清那裡得到了消息。
時間已經是三月初了，武田晴信雖然在上田原敗了一場，但要是沒有他的存在，之後便是武田家王者歸來。
武田晴信在戰場上被村上義清砍傷了，回道甲府之後就先去了湯村溫泉療傷。
這個時候，大井夫人過來了。
武田晴信拜見母親之後，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面孔。
大井夫人出言道：「晴信，你到了信濃征服了什麼呢？？領國還是人呢？」
武田晴信沉默著，他沒有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征服了什麼。
大井夫人繼續說道：「征服到底是什麼樣子呢？以武力威脅他國就是征服了嗎？似乎不是這樣的吧。
應該是領民們相信你這個主君，你可以讓他們過的好一些，讓他們吃上飽飯，這才是你應該走的路。
你一戰敗，信濃各地的國人就開始反對你，你難道沒有一點反省的地方嗎？
為了領國，追求利益是極為重要的，但是沒有一顆仁慈的心，也會因為追求利益而滅亡。」
武田晴信回道：「孩兒知曉了，請母親様放心，孩兒並沒有迷失方向。」
大井夫人皺眉道：「難道迷失方向的是那些戰死的家臣嗎？他們是因為相信你才戰死的。
晴信，你必須要重新審視自己眼中的道路。」
大井夫人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武田晴信再度沉默了下來，呆坐在房間里，一直到深夜的時候，他還在想著母親說的話。
他似乎明白了母親說的一些道理，心中有了一個想法：人即城，人即石垣，人即堀（ku），仁慈為友，仇恨為敵！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以前的一些做法是自己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