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2
明玉心裡一驚,攔住她說:「檀兒頑皮,將我放在匣子里的家書摺紙鳶玩了,我回去找找,軍中事情繁雜,多有不便,他就囑咐了一句,叫你好好吃飯。」
指望嚴風甜言蜜語是不可能的,信箋上的話永遠都是簡單利落。
洛九塵氣鼓鼓地想,等他回來自己好好給他上上課。
核心思想就是,不會寫就給我畫,絕不能敷衍了事!
「你真沒動靜?癸水遲了有三日了吧。」
明玉上了馬車又放心不下,掀起帘子,視線掃過洛九塵的小腹,暗含深意地說。
我的天吶,這句話今天問了我不下十遍了,嫂嫂如今的記性比自己都差了么?
「絕對沒有,要是有,我就把他的腿打斷,叫他永遠別進我屋門!」
洛九塵斬釘截鐵地說。
唉,要是有動靜該多好。
明玉心裡壓著的那些悲涼泛了上來,沉沉地說:「一切保重,我回府了。」
拖著疲憊的身子,洛九塵趴在床榻上擺了個大字,一疊聲地說:「樂水,你個小蹄子又躲哪裡去繡花了?我的蘆花雞腿呢?」
她忽然間想起自己大婚之夜,披著紅蓋頭坐在床上吃甜果的妙景。
絕色王爺像畫里走出來的人,邁進屋子驚得瞳孔地震,後退數步喝道:「收拾乾淨!」
甜蜜蔓上洛九塵的心頭又夾雜著几絲不安。
沒看到嚴風寫的家書總是叫人心慌,明日去趟將軍府。
「樂水,雞腿油膩膩的沒胃口,去買點脆果回來吃!」
叫了半天,見樂水慌裡慌張跑進來打碎了自己最愛的輝山硯台。
「奴婢知錯,請小姐責罰!」
樂水跪在地上,一臉嚴肅,捏著手裡的帕子一副倔強模樣。
這小妮子今日認錯這麼爽快?
洛九塵困意襲來,隨意地擺了擺手:「青果,快拿青果,我要吃!」
她半睡半醒間,隱隱覺得小腹酸痛,喊了幾聲樂水都不見有回應。
洛九塵心下狐疑披上外袍,踢踏著鞋子出了屋門,就看見院門口站著兩人的背影。
那男子的身影被樂水擋了一大半看不清面容,就聽他們低低交談著,好像達成了某種約定一般。
原來樂水真有心悅的人了?
自己真是反應遲鈍,竟都沒有看出端倪,看我一會兒怎麼審你!
洛九塵點亮燭火,搓了搓手醞釀了一下情緒,見樂水進來厲聲喝道:「給我跪下!」
糟糕,小姐不會發現了吧?
樂水忐忑不安地瞧著她的神色,扭捏著說:「小姐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拿。」
避而不答,果然有問題。
洛九塵開門見山地說:「相好的是誰?你倆何時好上的?還瞞我,真是膽大包天!」
原來是這件事,樂水暗暗鬆了一口氣,胡謅了幾句總算應付過去,忽見窗欞上飛來一隻冷箭。
「保護王妃!」
樂水飛身躍起擋在洛九塵面前,大喝道。
屋外的侍衛層層疊疊將聽雨閣圍了個水泄不通,刀光劍影,廝殺慘烈。
屋檐上有黑衣人狂笑著,語調沙啞中帶了几絲粗狂說:「胡不歸?不歸!」
洛九塵心裡一動,想到今日忽然聽到的廝殺聲,閃過几絲不祥的預感。
為什麼嚴風還不回來,不歸?
是什麼原因不能歸,還是..
這個念頭一起來她就再也沒了睡意,光著腳跑出屋子,喝道:「給我抓住他!」
承乾殿里燈火通明,龍椅上的李承鈺面沉如水。
「陛下,如今清遠王秘不發喪拖不了太久,你看此事?」
陳相挺身出列,大著膽子說。
李承鈺哼了一聲說:「第戎國真是狡詐,竟然折損了我朝國父,此仇焉能不報!於將軍,立刻發兵十五萬,給我踏平第戎國!」
「是!」
於將軍領命而去。
朝臣散后,陳相與李承鈺對弈,他手執黑子,遲疑地說:「陛下可想好了?這步棋一出,就再無迴轉餘地了。」
「布局多日,孤志在必得。靈峰觀那邊可都安排好了?」
李承鈺毫不遲疑地壓下白子說。
陳相抿了抿雪青茶,微微一笑說:「萬事俱備。」
數日後卯時,將軍府前廳。
洛九塵聽著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心裡一喜,站起身說:「是哥哥回來了呢,哥哥!」
她提著裙擺幾步跑到府門口,踮腳張望著。
洛懷遠高坐馬上遠遠望見她的身影,心裡一酸,翻身下馬,迎上前說:「天還沒亮,就在這裡等,真是傻!」
「嚴風還有幾日可歸?他可有捎什麼回來?」
洛九塵欣喜的搖著他的衣袖,期期艾艾地說。
洛懷遠與明玉對望了一眼,明玉清了清嗓子說:「長途奔波,先喝點梅子湯解解乏。」
梅子湯!
洛懷遠眼前浮現起,上次自己出征古方回朝,正逢太子殿下落馬,卯時進了府。
明玉端給自己的是梅子湯,端給嚴風的是一杯茶。
「知我者,還有我的明玉呢,叫你一天天拖著不成親,梅子湯多喝點,酸酸你。」
自己握著明玉的手,看著嚴風打趣說。
而今卻物是人非,他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悲痛說:「阿九,你先回屋坐著,我去洗把臉就來。」
洛九塵此時才發現洛懷遠的眼眶紅的嚇人,活像兩個腫核桃。
「今日的風確實很大,你眼裡又進沙子了吧?我給你吹就行了,來,低頭!」
她嘿嘿一笑沒好氣地說。
哥哥去而復返,從隨身的背囊里拿出很多東西,聽他講述洛九塵才知道這一仗有多兇險。
第戎國炙手可熱的女將軍燕靈兒,戰場上用兵如神,兩軍僵持數日。
嚴風帶著影衛死守拓州城,彈盡糧絕,得虧哥哥援兵趕到,暫時穩住了局勢。
洛懷遠咕咚咕咚,將茶水一飲而盡說:「我此番回來是押解軍中姦細的,聖上派於將軍領兵十五萬奔赴前線增援,幾日後我也得去,我先入宮覲見。」
這是大事,耽誤不得。
洛九塵猛地想起夢境里的事,哥哥被人誣陷通敵叛國,不知與此姦細是否有關?
距離那個夢境只剩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保不齊會有什麼變故。
她心裡一動說:「押解要犯馬虎不得,哥哥記得多加派點人手。」
想到以後的艱難險阻,洛懷遠揉了揉她的發梢說:「知道了,啰嗦鬼!」
這一去就是大半日,院里紅色的廊檐下,檀兒拉著洛九塵的手指指自己,歪著頭等待回答。
這孩子天天就念著鑽狗洞。
洛九塵滿頭黑線看了眼身後的樂水說:「把我那套小書童的衣服拿來,今天豁出去了我!」
「不好了,要犯被人救走,老爺被關入天牢了!」
管家提著裙擺跑的氣喘吁吁,大喊道。
說什麼來什麼,洛九塵神色大變,抓住他的肩膀顫聲說:「我哥哥他怎麼了,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