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失火
當她踏上紅毯的那一刻,聚光燈瞬間就打到她的身上,她成了全場最矚目的焦點,在紅毯兩側,坐滿了前來祝福的嘉賓,一個個全都是商界大腕,名門望族,大家都舉著手機,幫她記錄下人生最重要的一刻。
兩個小花童手拉手走在前面,每走一步,就將手中的玫瑰花灑向天空,她踩著鋪滿玫瑰花的紅毯,步履輕緩的在每個人面前走過,將幸福洋溢的臉龐展示給在場的所有人。
她看到季笑笑朝她飛吻,看到郝大媽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朝她揮舞著手臂,看到伴娘團們站在不遠處迎接著她,當然,還有那個站在舞台中央,笑著朝她伸出手臂的帥氣男子。
她慢慢的走向對方,身旁的張鐵軍拉起她的手,輕輕的放到自己兒子手中,笑著拍了拍兒子肩膀后,朝舞台下的李鳳萊走去。
「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累著了」,張建國看到她眼角的憔悴,安慰道,「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是啊,馬上就可以結束了,尹俏俏心想到,她望著眼前帥氣的男子,腦海里浮現的並不是兩人結婚後的甜蜜日子,而是一團熊熊烈火,一團將自己的一切都毀滅的無情大火,而導致這場大火的間接原因,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交往的那些男人,雖然也有不少上門挑事的第三者,可從未有哪一個能讓她如此遍體鱗傷,傾家蕩產。她愛這個男人,可是她發現,在這份愛里,突然萌生出了一種悔恨。
她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準則,那就是從不招惹正派專情的男人,可是她最終還是招惹上了,結局同樣是被傷害,而這次的成本實在太高,高到讓她生不如死。
神父:「張建國先生,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神父:「尹俏俏女士,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她看到對方臉上的期待,是如此的迫切,迫切的等待著自己說出那三個字。
「我願意」
神父:「雙方交換代表著永恆的定情信物」
神父的話音剛落地,程沛趕忙走上前將戒指遞了過去。
張建國拉起她的小手,溫柔的將戒指給她套上,然後在她手背上吻了吻,「新婚快樂,老婆」
尹俏俏也從季笑笑手裡接過戒指,沒有任何猶豫,也不需要猶豫,乾脆利落的將戒指套在了對方手上。她嘴角微微上揚,眼角卻異常平靜,緩緩的說到:「同喜同喜」
神父:「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張建國輕輕攔住她的腰身,尹俏俏也配合的微微揚起下巴,在眾人的羨慕當中,她感受到某人濕潤的唇瓣溫柔的覆蓋上她的嘴唇,深情款款,情意綿綿,讓她沉迷。
「怎麼哭了!大喜的日子,掉眼淚不吉利」,張建國輕輕幫她拭去眼角的一滴淚水。
「確實不吉利」,尹俏俏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她扭頭看向觀眾,故意不去看對方眼中的柔情。
「捧花,小野貓,手捧花」,伴娘們嚷嚷著跑上舞台,一個個擼起袖子,蓄勢待發。
看到好友們期待的表情,尹俏俏突然笑出了聲,她背過身去,將手上的捧花用力朝身後拋去,然後快速的回頭,正好看到candy推開眾人,踩著十厘米高的鞋子高高跳起,準確無誤的將花一把接住。
「不帶你們這樣的」,阿嬌忿忿不平,她剛才都已經蹦起來了,可下一秒卻被一股力量給拽了回來,回過神來,看到孫思邈正死死的拽著她的手臂。
「你懂什麼,這叫緣分」,candy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你和這花沒緣分,能怪誰啊!」
見candy不可一世的模樣,放在平時,阿嬌早就衝上去和她糾纏起來,不過大喜的日子,她也懶得計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回了餐桌。
典禮結束后,尹俏俏脫掉鞋子,就奔化妝間跑去,剛衝進屋裡,就撞上等著給她換敬酒服的仙芃芃,她匆忙脫下婚紗,隨便抓了件衣服換上,「把你老公借我用一下」,說完便撥通了孔輝的電話號碼。
孔輝:「新娘子找我~~」
「老宅著火了,你在哪?」
「酒店門口等我,我這就過去」,孔輝掛斷電話后就穿過人群直奔停車場。
「喂,發生什麼事了」,仙芃芃剛想要問清楚究竟是什麼事,卻見尹俏俏一路小跑的出了化妝間。
她剛跑到酒店門口,孔輝的車子就開了過來。待她鑽進副駕駛后,車子利箭般的揚長而去。
孔輝:「好好的,怎麼就著火了」
他說著,目光快速瞟了眼一旁的女人,頭紗還沒來得及摘掉,白色t恤和她精緻濃重的妝容顯得格格不入。
尹俏俏低頭快速編輯著消息,根本沒有將孔輝的問題聽進耳里。
「幫我查一下,徐福路那塊地,主要是顧氏地產對徐福路的開發」
「不要,結婚都不叫我,憑什麼幫你」,鬼手發完消息后,抓起顯示器旁邊的一袋薯片,一隻手堵住開口,另一隻手握拳,狠狠的朝包裝袋來了兩拳,隨後又將袋子握在手裡用力一捏,一整帶薯片瞬間變成碎末。
「求你了,我急用」
鬼手剛想要將碎末一股腦倒進嘴裡,可看到「求你了」三個字,便立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皺皺巴巴的薯片扔到一邊
「一個小時后發給你」
尹俏俏看到鬼手的回復后,將手機關機,身體向後一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目光渙散的望著車子前進的道路。
「誰幹的?」,孔輝打破兩人的沉默
重要嗎?尹俏俏心想,她只希望顧雪兒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誆她離開婚禮,只是為了得到張建國而故意編造出來的障眼法。
可視頻中的每一幀畫面都太過真實,每每想到,她就感覺有人拿著刻刀,一刀一刀的剌在她的心頭,被切割的疼痛讓她窒息,她深深的呼吸著空氣,想要衝破被堵住的胸口,可每次都被卡在咽喉的地方,不上不下的徘徊好久,最後原路返回,變成了一聲聲嘆息。
「你以前總警告我,鬧歸鬧,但千萬不要去招惹正派人物,無論是看起來正派的,還是骨子裡就很有教養的。當時還覺得你啰里八嗦,非常討厭。可如今看來,這號人物真的不能隨便招惹」,尹俏俏苦笑道,「誰幹的?細想一下,好像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責任」
「究竟是誰幹的?」,孔輝音調提升了一個八度,他很清楚,每當這隻小野貓開始自責的時候,往往就是觸及到她的底線了。
自兩人相識以來,他只見過這女人自責過一次。那時候在上大學,她和一個窮酸書獃子談戀愛,那男生長得很俊,成績也很優異,很受班上的女孩子喜歡。但那男生偏偏只喜歡她。
他當時聽她跟自己介紹兩人的相識過程,無外乎就是這女的亂撒錢,從而招來的一個鳳凰男罷了,可是既然她想玩,他也懶得管。
那時候,她班上有個很有背景的女生也喜歡那男子,可那男子不為所動,於是女生就偷偷找了幾個人,放學的時候把她攔到角落裡,那時候她給自己打電話,可等他趕到的時候,只見她遍體鱗傷的躺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被摔碎的相框。
他急忙將人送去醫院,那時候,他望著躺在床上的人,只聽對方淡淡的說了句:「是我錯啦,不該走那條路的」
他當時沒在意,只想著等她出院,兩人再打回去就好。可是還沒等到她出院,他就聽到消息,找人打她的女生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而那些幫手也一夜間全都變成了殘廢。
他拉回思緒,眼睛瞟了眼旁邊的人,「你不想說算了,你要是想要離開他的話,我可以~~」,要知道,她之前的很多難搞的男人,事後她不想玩了,也都是他幫忙處理掉的。
「離開他?」,尹俏俏感覺心臟漏了一拍,「我怎麼能離開他呢?我真的好愛他,可是我沒想到~~」,她哽咽到語塞,頭微微抬起,將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憋了回去,「大爺的,當初真不應該從美國回來,老死國外也比現在要好」
孔輝沒有再說話,他腳上用力踩下油門朝目的地飛去。
婚禮現場,張建國笑著招待著一桌又一桌的嘉賓,目光時不時的朝化妝間的方向望去,卻遲遲不見前去換衣服的人出來。
「張總,恭喜啊!」,秦梁笑道,「怎麼不見張太太啊,還等著喝新娘子的喜酒呢」
「去換衣服了,等下她出來,一定回敬秦總」
「別不是張總故意把老婆藏起來,不捨得了吧」,秦梁壓低嗓音問道
「哪能啊,我這就去看看」,他說著給程沛使了個眼色,程沛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酒杯,笑著接待各位大佬。
一陣莫名的不安襲上心頭,他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在他走到化妝間門口時,正好裝上仙芃芃走了出來。
「俏俏呢?還沒換好衣服嗎?」
仙芃芃:「我不知道啊,她剛剛慌慌張張的換了便衣,就和阿輝出去了,我問她,她也沒說」
那種隱約的不安變得越發強烈,他立馬撥通了對方電話,焦急的等待著對方的回應,就在這時,顧雪兒朝他們走了過來。
「建國哥哥,你在這啊,雪兒還沒喝你的喜酒呢!」
張建國沒有理會對方,而是再次撥通了某人的電話。
「是在找你的新娘子嗎?」,顧雪兒說到,「我剛剛看到她和鴻商國際的小孔總開車離開了,這大喜的日子,她竟然丟下建國哥哥,跟別的男人~~」
「顧小姐說話要注意分寸」,仙芃芃冰冷的視線直視顧雪兒的雙眸,「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
「我知道仙設計師和小孔總兩情相悅,只不過我剛剛看到一則新聞,上面說建國哥哥的妻子跟平遠市前首富曖昧不清,而且她還在自己家裡藏著首富的照片」
「你說什麼?」,張建國掛斷電話,冰冷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慄,「哪裡來的新聞?」
顧雪兒說著掏出手機,熱門新聞點開拿給張建國,「網上都傳開了,說俏俏竟然是~~」
張建國看到照片的一瞬間,只感覺血液一下子涌了上來,充斥著他的腦袋,讓他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不過心裡卻清晰的知道了對方的去向,他要去老宅,要去找她。
「你不能走」,仙芃芃拉住要離開的張建國,「有阿輝在,不會有事的,新聞要趕快處理」
仙芃芃的話將他拉回現實,對啊,他不能走,他還有一屋子賓客要接待。可是一種很強烈的無助感抽幹了他的精神,半小時前的喜悅,幸福一下子都煙消雲散。
「只是一張照片,她會回來的,她只是去看看而已」,張建國心裡安慰著自己,他強迫自己重新回到大廳,低聲在程沛耳邊說了些事情,下一秒就見程沛急忙離開會場。
午後的烈日炙烤著大地,尹俏俏一下車,就感覺到一股熱浪席捲全身。一路上,她抱有的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了,漆黑的牆壁,已然變成木炭躺在地上的木門。門口的消防車正準備離開,在看到屋主回來后,領隊便朝他們走了過來。
「大火已經~~」,領隊正準備簡單說明一下火災情況,卻見對方撇下他,直接朝屋內跑去。
「麻煩你們了」,孔輝問道:「起火原因能找到嗎?」
「燃氣灶漏氣引發的爆炸,還好屋裡邊沒人,以後可要小心了」
聽到領隊說還好屋裡邊沒人,孔輝冒了一身冷汗,他送走了消防隊后,急忙衝進了屋內。
他當初買房子的時候來過這裡一次,房屋十分破舊,不像是她喜歡的風格。不過她的喜好一向不固定,他也沒太在意。
可是當他踏上從大門口到屋門的小時路上,看到路兩旁已經被踩扁的草地,還有牆角處幾多嬌嫩的鮮花,紅的,黃的,在陽光的照射下,以黢黑的牆面為背景,顯得越發嬌艷。他很少見這女人對什麼事請上心,可就眼前的景象,想必當初她花了很多心血在這上面吧。
他大踏步的走進了屋內,房子本來就陳舊,屋內的大部分傢具都是木質的,一場大火,如風捲殘雲般帶走了一切,只剩下烏黑的殘渣和潮濕的煙灰味。
而在一片廢墟之中,他看到尹俏俏面對著一個被燒的通體發黑,櫃門都掉了的書櫃發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