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1）

問星河的腦袋被削掉了一半，智慧核管理系統也受到了損傷，但他的直播系統並沒有損壞，在他因為智慧神經受到嚴重損傷，智力水平也跟著一起下降的時候，直播間的諸位觀眾老爺們依然吃著零食灌著營養液，觀賞著以他的腦子已經沒有辦法控制的直播活動。

【播主播主，你還活著嗎？】

播主問星河發出了一串語焉不詳的亂碼。

直播間安裝在他的眼睛里，並沒有因為他的騷操作而損壞，但直播間和他之間的鏈接出了點問題，一時還沒有修好，直播間根本無法翻譯他傳來的意識信息。

直播間里的大家紛紛發出了快活的笑聲。

【每日裝逼的播主，突然翻了車是什麼體驗？】

【哎你說我要是現在問他他在星盟的真實身份，他會不會回答？問星河！問星河！你是誰？你的真名是什麼？】

【嘿你夠了啊！清道夫的真實身份從來都是保密的！所以才會有人造□□和代號的存在！要是在這樣的公眾場合爆出他的身份，看星際警察不抓你回來收拾！】

【樓上上不會是空間扭曲犯的同夥吧？想找到播主身份，然後把他在星盟的身份消除，保存的意識殺死？】

那個想問問星河身份的觀眾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問星河的智能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但這會兒治療機器人一直在努力維修他，維修費也正在從他看不到的某個賬戶上嘩嘩溜走。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維修，他的智能已經修復到了百分之八十九，而且還在慢慢上升中。

因為開啟了觀眾資格審核，現在所有的觀眾腦袋後面的賬號之後都帶著自己的星盟證號，播主和直播管理員都是可以隨時查詢的。

他看了那個客戶的資料一眼，這位觀眾的賬號很普通，但是賬號后附帶的一串數字，卻並不是星盟身份證號。因為這串數字中間摻雜了幾個斷節字母，這不是他第一次見這樣的賬號。

這是……人工智慧的號碼。

他突然清醒了過來。

為什麼是人工智慧的號碼？

人工智慧，看起來和正常的人一樣，彷彿擁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類，甚至可以和你妙語連珠地聊幾百年，成為你最好最好的朋友或者家人——你都發現不了他是個人工智慧。

但這只是表象而已。

人工智慧的喜，是智能系統賦予它的喜。

人工智慧的哀，是智能系統賦予它的哀。

他們不會因為自己的喜好而去觀賞任何文藝作品。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從本能上去理解「文學」、「娛樂」、「毫無意義的快活」這樣的理念。

但他的直播間出現了一個管理員之外的人工智慧。而管理員竟然就讓它這麼進來了！審核的時候竟然也沒有審核出異常！？

他自己的智慧核管理系統還沒有修好，沒有辦法回應他的命令，他只能通過破破爛爛的直播間鏈接，勉強要求直播間管理員95757號：「追！」

他固定了對方的號碼，交給了直播間管理員。

直播間管理員95757號：「……抱歉，這位播主，我是直播間的專用人工智慧，您的要求不屬於我的任務範疇……」

問星河先要求治療機器人放下其他的工作，接續上他和直播間之間的聯繫，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終於聯通了，這才開口道：「在我斷離直播間控制權期間，你把一個人工智慧放了進來。」他腦子沒完全修復，發布消息的時候很慢才能組織起語言。他也不知道這個人工智慧進來有什麼意義，對他的任務又有什麼影響，這些事情是他的本能，發現不對就去追查，想不清楚就查完了儲存了以後再想。

直播間管理員95757號立刻就沒了反對的聲音。在這種審核性的直播間里，倒不是不容許人工智慧進，而是，人工智慧根本就對這種毫無意義的直播沒有一點興趣，不可能為了娛樂而進入直播間。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進來一個人工智慧，它是要告知播主知道，讓播主來判斷的。可是管理員是真的沒有發現這個人工智慧！那個人工智慧的來去都和它沒有任何關係！這是嚴重失職！

所以它也只能悄悄打開許可權，增加自己的任務功能，然後分出一縷數據，追著那個人工智慧的意識方向而去了。

直播間管理員的查詢審核許可權是非常大的，比起問星河還要請示彙報等批一條龍的緩慢速度，直播間管理員自己就有許可權，想查誰就查誰，想怎麼查就怎麼查。

不久以後，直播間管理員95757號給了問星河一個回復。

為了輕便與安全，每個人工智慧都擁有自己的雲主機，可以通過主機，共享所有的知識和功能。而一個雲主機下面一般會帶很多人工智慧，等於是這些人工智慧共同的腦子。

「那個人工智慧是原來布達薩雅星球雲主機的一個下屬，在布達薩雅星球毀滅的時候，該雲主機下的所有人工智慧都失去了主腦，造成了大批量的故障。根據星盟的規定，潘藍星派出了救援機器人，對他們進行了救援接續轉移，大部分的人工智慧都被接上了新主機。但還有一部分的人工智慧，因為擁有自己的小型主腦，所以拒絕了救援接續轉移。這個進入你直播間的人工智慧，就是其中一個單機智能。

「它現在在潘藍主星的生物技術迭代所工作，進入直播間的理由是想要查看生物多樣性，我沒有發現它的存在，也是因為它屬於單機智能，登錄時又給了我一串生物代碼，我的分析系統有漏洞，以至於將它漏了過去，當成了普通星盟民眾來審核。現在才發現它原來是人造生物的代碼，這種生物技術迭代人員簡直就是目無法紀！竟敢隨意製造生物代碼，騙過我的眼睛，我一定要去告它！」

生物技術迭代所……這是潘藍星官方的生物研究機構，全星盟所有的生物□□技術加起來，都不如這裡的更加高級。

問星河忽然想起了「方成雲」的人造□□，想起了淹沒於人海的黃家母女，想起了他們連科技都信不過，連記錄都要用最古老的毒素記錄法……

嗯……

所以說，他為什麼會把這些不相關的情報放在一起呀？

依然有百分之十的腦子沒修復的問星河疑惑不已。

他身上的屏蔽器被方成雲給扯下來踩碎扔了，不准他再屏蔽自己，不准他截斷他們之間的精神鏈接。問星河很想說屏蔽器也挺貴的，但他的腦子正嘩嘩流著「血」，而方成雲傳過來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也特別可怕，就好像他再說一句不中聽的，方成雲就得撲上來殺了他。

所以他連個屁也沒敢放，乖乖地聽從了老師的教誨。此時覺得奇怪，就毫不客氣地將消息發送給了方成雲。

方成雲正在趕往黃家母女家，聽了他傳來的分析，嗯了一聲，說：「這應該就是他們製造出完美□□的技術來源了。而且因為生物技術的支持，他們比較信任生物記錄法，所以才會出現那個克瑞斯瑪。它很可能記錄著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技術。可惜……」可惜，現在沒了。

問星河靜默了一下，慢慢地問出來：「……啊？主星的人工智慧，會和地球這種偏遠星球的逃犯勾結嗎？」

發個信息也就罷了，難道製作身體這麼複雜的工作也能勾結嗎？怎麼勾結？

方成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皺了起來。

百萬億光年外的潘藍星，無數普通的民眾都在不同的媒體上接收到了一個同樣的好消息。

【哇！播主播主！這個消息你看到了沒有！】

【什麼！？這件事和播主有關？在哪一期哪一期？？是不是搞錯了？】

【沒錯！就是播主和他的精神鏈接人做的，氣游魚那一期！】

【卧槽那一期我可是看完了的！可我沒看見氣游魚啊！半途中就被下線了，大家不是還罵呢！原來播主你是遇到了氣游魚嗎！這個氣游魚就是你救出來的那一隻嗎！？】

氣游魚那一期，在氣游魚出現的時候，直播系統就因為檢測到了「不能播放的加密信息」而被迫下線。

後來，他把遭到爆破的氣游魚殘骸和記錄下來的生物信息都交給了清道夫公司，公司也按照規定將其交給了星盟。

這件事他只是在直播間里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因為密級的關係，更詳細的也沒說。

結果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他的智慧核管理系統壞掉了，對於星盟的大消息一無所知，完全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還是直播間管理員看不下去，大約是破了一次例，再破一次也就那樣，就直接把新聞傳給了問星河。

問星河看了一眼，覺得這個消息真是好好看啊……嗯，大概和我有什麼關係吧，但是我咋想不起來呢？

有點糊塗的問星河將這個消息原封不動地用精神鏈接傳給了方成雲。

方成雲迅速地瀏覽了信息簡報，然後在其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潘藍星生物迭代研究所。」他重複了一遍。

他是清道夫高層，但是在執行任務期間，他的許可權也和底層清道夫差不多，他的能力範圍會被限制在地球，被交上去的氣游魚究竟會被清道夫公司交給誰，他一點也不清楚。

按理說，這種高端生物交給生物迭代研究所是沒問題的。可問題是，這個生物迭代研究所的一個人工智慧，才剛剛進了問星河應該被嚴格審核才能進入的直播間。

而最最巧合的是，這個人工智慧，竟然還是那個突然消失的布達薩雅星球雲主機的下屬智能。

每一個普通民眾都知道，布達薩雅和蜘蛛-98787星雲的消失，是因為某個犯罪團伙在該星球附近試驗武器所致。

但作為清道夫，方成雲卻知道，那個所謂的「武器」，其實就是空間扭曲技術。

對方是在布達薩雅星球測試空間扭曲技術，不知出了什麼岔子，以至於空間誤扭曲，造成了整個星球的毀滅。

而星盟一直嚴厲禁止，並且無數人在明裡暗裡的研究都慘遭失敗的空間扭曲技術，對於氣游魚而言，卻是天生就會的東西。

而方成雲曾經融合的那個「方成雲」，正是一個很神奇地擁有了和人類相差無幾的精神波，可以進行精神融合的人工智慧。

這所有的線索加起來，都在指向一個在從前他們誰也沒有想過的方向——

在這之前，他們竟完全沒有想到，那個被輕易炸毀，又被他們輕易取回的氣游魚殘骸，很有可能正是犯罪分子給他們設下的又一個陷阱！

方成雲閉上了眼睛，通過問星河的許可權，再次綁架了直播間管理員95757號向潘藍主星發送了彙報。

直播間管理員95757號：「……」

依然還有將近百分之十智能沒拿回來的問星河：「啊……老師……你到底彙報了什麼？我覺得這個消息好像有點重要，又有點好看，但是我不大能理解……」

方成雲不耐煩地說：「睡你的覺去！」

然後他就把鏈接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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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問星河又回來了！！」

「睡你的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