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幼兒園

這年秋天，為了解放勞動力，讓更多的婦女參加生產勞動，村裡也學著城裡一樣，成立了幼兒園。

幼兒園開園的這天早上，隨著「五妮！」的一聲清脆童音，劉杏花走進王五妮家。

「是杏花呀！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呀？」王母笑著問道。

「大娘，今天幼兒園開園，我和五妮說好早點去呢！」劉杏花甜甜地說道。

「吃過飯了嗎？」王母問道。

「吃過了，大娘！」劉杏花說。

「再吃點吧！也順便等一下五妮，他還沒有吃完呢！」

「大娘，我吃飽了，不吃了！」

王母沒有再繼續讓劉杏花吃，因為她知道姑娘的家境比自己家好，說吃飽了是實話。再說，鍋里除了清湯糊糊外，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家孩子吃的。

「我馬上就吃完！」王五妮說著，直起脖子，一口氣就把碗里剩餘的糊糊倒下肚去。然後把碗一推，筷子一甩，用手一抹嘴，拉著劉杏花就出門向幼兒園跑去。

「中午早點回來啊！」王母喊道。

「中午不回來了！幼兒園有煮土豆吃呢！」王五妮一邊跑，一邊從身後扔給王母一句話。

王五妮和劉杏花是到得最早的。

說是幼兒園，其實就是在一戶人家的大院子里。孩子們由兩個阿姨看管，負責人就是這家的女主人，三十多歲，叫常愛香；另一個五十多歲，叫尹秀蘭。

「你倆來的最早，表現不錯！」常愛香表揚了他倆后，每人發給他們一本連環畫。

接著劉小亮、李潤梅、劉肉子、劉月蘭等小孩子也土頭土臉地陸續來到幼兒園。阿姨也發給他們每人一本小人書或連環畫。

這些小人書和連環畫是小學朱老師捐的。因為數量有限，來晚的孩子就沒有看的了，只能湊到別的孩子身邊旁觀看。

王五妮拿的是一本彩色卡通連環畫，第一頁上畫了好多的樹，後面的樹一頁比一頁少，最後的頁面上就沒有樹了，畫的都是和王老四他們伐完樹后殘留的樹墩一樣的，圓圓的，貼在地面上，上面還有一圈一圈的印記（年輪）。畫里有一個長著大鼻子、留著大鬍子、挺著大肚子的人，帶著前後都有帽檐的帽子（禮帽），嘴裡叼著像河裡蝌蚪，比蝌蚪大好多的一個冒煙的東西（煙斗），手裡在數著厚厚的一摞紙（錢），接著是風吹的畫面，一陣風刮來，把那「紙」颳得漫天飛。

後來王五妮上小學的時候又看到了這個連環畫故事，才知道它是一本西方的連環畫，上面畫的是一個西洋人，因為他亂砍亂伐，把樹都砍掉賣成錢了。但由於沒有了擋風大樹，大風把他手裡的錢都刮跑了。寓意是告訴人們不要亂砍亂伐來破壞大自然，不然要遭到大自然（風）報復的。

史楚生因為來晚了，就湊到了劉杏花跟前看。

劉杏花不願意和他一起看，就說：「你找阿姨要去呀！」

尹秀蘭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又翻出一本連環畫來。

「喏！這裡還有一本呢！也是彩色的呢！給你。」說完，把那本連環畫遞給史楚生。

史楚生趕緊一把搶了過去。

「慢點拿，別搶壞了！」尹秀蘭瞪了他一眼說：「和你二哥一樣愣！」

史楚生拿著那本連環畫反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上面畫的是什麼東西，就叫道：「嗨！這是啥子玩意嘛！怎麼看不懂呢！」

常愛香一看，頓時就紅了臉。原來那是她上生育教育課時發的畫冊，上面畫有男女生殖器。由於尹秀蘭沒有注意，就拿出來給史楚生了。要知道，那個時候封建意識很強的鄉下，這些是不能給孩子看的。

「呀！錯了！快給我交回來！」常愛香趕緊從他手裡拿了過來。

「怎麼不讓看了呢！」史楚生不情願地嚷道。

史楚生的二哥史代生因為也來晚了沒有領到畫本，二話不說，就從劉杏花手裡一把搶過來。王五妮趕緊就替她往回搶，結果在搶鬧中兩人一用勁，把書給撕成前後各半，劉杏花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王五妮不幹，就嚷著讓他賠。

「賠你媽個×！」史代生說著，一拳朝王五妮頭上打來。

王五妮一急，也還手過去。但他哪裡打得到那個比他高出一頭的愣頭青。劉杏花一看不好，也沖了過去抱住史代生的腿，好讓王五妮能打到他。

早有人給常愛香報了信。

「住手！」常愛香趕緊出來一把揪住史代生。

王五妮乘機打了他一下。

「都別打了！」常愛香說完，又對史代生說：「你那麼大了還欺負小孩子！真是的，都超過了上學年齡了，也不說去上學，還往這裡來。你快走吧！」常愛香邊說邊往出推史代生。

史代生翻著白眼根本不走。他還等著中午吃土豆呢！

一看他賴著不走，常愛香只好說：「如果你再打小朋友，我絕對不讓你再來！」

常愛香說完，用剩的早飯糊糊把撕破的畫本粘了起來，晾在窗台上。

中午，人突然多了起來，有的大人帶著孩子也趕來了。他們不但讓孩子吃土豆，自已也跟著吃。因為都是村裡人，阿姨們也不好阻攔，只是委婉地說：「土豆煮得不是很多，只能夠孩子們吃的！」

這些人裝著聽不見，仍然一個勁地「唏溜」著往嘴裡塞著燙嘴的熱土豆。

那個年代，臉皮算什麼！人都快餓死了，還要臉皮幹什麼！

打架后，王五妮一再吩咐劉杏花，不讓她告訴自己家裡，但還是有多舌的孩子告訴了王母。王母還是把他揍了一頓。

一天中午，劉杏花去上茅房時，剛蹲下正要拉粑粑，突然發現茅坑裡有個人樣的東西在蠕動，嚇得站起來就跑。在門口正好碰到王五妮。

看到劉杏花非常害怕的樣子，王五妮趕緊問道：「怎麼啦？是不是代生又欺負你了？」

劉杏花嚇得話都不會說了，回頭用手指了指茅坑。王五妮到茅坑邊上往下一看，也嚇得「媽呀！」的叫了一聲。他看到底下屎湯子有個小孩子。

「阿——阿——阿姨——！」王五妮跑到常愛香跟前，嚇得半天也說不清楚。

「怎麼啦？五妮！」常愛香問。

「茅子——，茅子里——有人——。」王五妮結結巴巴地說。

「茅子里有誰呀？怎麼那麼害怕呢！」常愛香問。

「有——有——有一個——屎人！」

「啊！死人！」常愛香一著急，把「屎人」聽成了「死人」，嚇得不敢一個人進去，就拉了尹秀蘭一起去看。結果她們看到的不是死人，而是一個「屎人」——一個在屎湯子里翻滾著的孩子。

尹秀蘭趕緊把搭在茅坑上面的橫條石使勁挪開，爬著把手伸下去，才把孩子拽了上來，然後放在門板上用水沖洗。沖洗后才看出原來是史楚生兩歲的妹妹。好在茅坑不深，摔得不是很厲害，雖然頭上擦破了點皮，但無大礙。

原來，史楚生妹妹看見大孩子們都是兩腿分別踩在兩個石條上拉粑粑，自己也學著那樣，結果因為腿短夠不著，踩空滑了下去。

尹秀蘭一看是史楚生的妹妹，就趕緊找她的兩個哥哥，結果他倆早沒了影子。原來，吃完土豆后，他倆丟下妹妹，上山玩去了。尹秀蘭又趕緊讓人找來他們的父親史二豹。

史二豹一看小女兒無恙后，便開始埋怨道：「你們怎麼能讓我兒子離開呢！」

尹秀蘭一聽，頓時氣的火不打一處來，瞪著眼說：「孩子都這樣了，你他媽的還這麼不講理！你們為了讓她也來吃點幼兒園的飯，非要讓你兒子把她帶來！你說，你那三小子自己還是個孩子，能看得了妹妹嗎？你那二小子，傻乎乎的，能靠得上嗎？你不說自己不對，倒他媽的怪起我們來了！你那兩個寶貝兒子，活閻王爺似的，誰攔打誰，誰能攔住他們離開呢！」

史二豹覺得理屈，就再也沒有說什麼，梗著脖子，抱著女兒回家了。

由於幼兒園能吃到煮土豆，越來越多的超年齡孩子和不夠年齡的孩子中午都到幼兒園來混飯吃。這樣給幼兒園滯留的土豆很快就吃完了，所以只好改成喝糊糊。而且規定讓孩子本人來領，每人只能領一份，不再多給。這樣，不管你們家來多少人，也就這一份。這樣，就沒有那麼多大人和非適齡兒童來了。

※※※※※※※※※※※※※※※※※※※※

回頭看看五、六十年代還很落後的祖國，更為新中國的發展之快和越來越強盛而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