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已愛上雪落（上）

「卿因……卿因……不……」細密的汗珠布滿李秋吟的額頭，她的身子在顫抖，嘴裡含混不清地叫著他的名字。

青雪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張帕子，輕拭李秋吟額上的汗水。

「不……不要！」李秋吟突然睜開雙眼，從床上坐起，「卿因！」

她的目光慌張地環視身邊，看到簡陋的床，桌和椅，看到門外白茫茫的一片，還有身邊飄然出塵的青衣女子。

「青雪？」李秋吟驚詫地叫道，「我怎麼在這裡？卿因呢？」

青雪盈盈起身，淡青色的長衣貼在身上，身姿裊娜娉婷，如同人間最高峰峰頂上最高的一棵樹最頂端的葉片，從未惹上一絲凡塵。

「孟公子為了救姑娘，代替你上了法場。」青雪的聲音飄渺得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邊，音落後，尚余留著清澈悠遠的迴響。

似有一柄長劍自李秋吟的心間穿過，一霎那間鮮血汩汩流下，刻骨的傷痛幾乎要將她的心劈成兩半。

「不……」李秋吟驚慌地望向門外，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雪原，那慘白的顏色，無情地張牙舞爪，似要傾覆整個世界。

她奔到門邊，卻覺得身體酸軟無力，只得扶著門框，重重地喘息幾下，又拚命向門外跑去。

小茅屋的門邊立著幾棵枯樹，枝頭沒有一片葉子，樹枝獨自枝棱在那裡，被冰雪晶瑩地覆蓋，乾淨透明，卻寂寥無比。

她全身僵硬地抬起頭，看到顏色暗淡的太陽。

午時三刻已過。

「不……卿因……不會的……」她口中喃喃，向前方跑去。

地上的雪積了厚厚一層，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上面，雪白的靴子埋在地面下，冰涼徹骨的雪水浸透她的雙腳，寒意從腳底向心頭滲上去。

天藍得幾乎透明，似有一隻神手擦拭過百遍，沒有一絲灰塵，也看不到半片雲朵，只是空洞洞地藍著，藍著。

她的前面是一方一眼望不到邊的湖水，那湖也是藍色的，比天的顏色淺一些。在這冰雪覆蓋的天地里，湖水竟然沒有結冰，卻也平靜得彷彿凍結著，沒有一絲波紋，完整地映出天和湖邊的枯枝。

李秋吟在湖邊站住腳步。

她走過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一頭連著她，另一頭連著那間小茅屋。

青雪邁著寧靜的步子從屋裡走出，雙手優雅地交疊在身前，目光渺遠至李秋吟的背影，神色淡淡，嘴角隱約著從未消失過的若有若無的淺笑。

李秋吟的目光散亂地望向湖的另一邊，卻只看到鏡子一般的淺藍湖面與乾淨的深藍天空平整地相接，吞噬了再遠方的景色。

白茫茫空蕩蕩的天地，只有她一個人。

「卿因……」淚水冰冷地滑落，李秋吟斷斷續續地哭著，「是我害了你……我不該……不該執著於恩怨……」

李秋吟白皙的手掌捂著胸口，一絲冰涼的笑意泛上嘴角。

「你以為用一句『恨我生生世世『就能騙過我么？就能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孤獨一輩子么？」

她從袖口抽出一把短匕，一道強光劃過，她微微眯了眯眼。

「如果是天意，我願一試。」她笑，舉起匕首，刺下。

那一刻，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彷彿她所記得的一切都從她的腦海中驀地撤出，消失不見。

「秋吟——」遠方響起卿因的聲音，她以為她聽錯了，她以為是她產生了幻覺。

「秋吟……」

但那聲音真實地響起，將她的淚水喚上眼眶，蓄滿，流下。

那冰涼的陽光強得刺眼，她閉了閉眼，無力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