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秦小妹為求穩妥,是自己親自回來說的,說完后那眉就皺緊:「姐姐,他們說的竟是真的,要怎麼辦?」芳娘只是勾唇一笑:「能做什麼,不都說好了,尋個泥水匠人,把那舊屋修葺一下讓他們住下,別的,關我什麼事?」
秦小妹還是有些擔心:「姐姐,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多了這麼個大伯母,和原來不一樣的。」芳娘拿起一枚花生,咔嚓一聲捏開皮,吹掉上面的紅衣把花生放進嘴裡,那些人想來打的主意也一樣,只可惜對的人對錯了。
秦小妹急了,雙手拉住芳娘的胳膊:「姐姐,人家是擔心你,雖說有分家的書在,可是那人一看就難纏,你想,連大伯這樣的人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那是……」一顆花生塞進了秦小妹的嘴裡,堵住她沒說出的話。
芳娘又順手給她餵了杯茶:「好了,你不要這麼擔心,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真要打著大伯母的架子來我這裡指手畫腳,也要先問問她有沒有這個能耐?」
秀才娘子掀起帘子進屋,聽了芳娘這話不由擔心地道:「姐姐,雖說你有準備,可是這幾日照我瞧著,這位大伯母可比不得別人,不光是四嬸家,四周的人全都熟了,每每訴起遭遇,總是得人同情,到時姐姐你的名聲……」
名聲?芳娘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我的名聲,我的名聲可並不見得好,也不在乎再多一個無情的名聲,況且,親大伯打得,更何況一個大伯母?」
話是這麼說,秦小妹還是忍不住再三叮囑,秀才娘子也在旁囑咐幾句。芳娘看著她們兩個,頭連連點了幾下:「我知道了,你們放心,這個家有我頂著,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秦小妹見自己說的話姐姐應了,眼頓時彎成了月牙,推開窗正好看見院子里的褚守成,不由嘻嘻一笑道:「姐姐,家有你頂著你也累,你也要大哥幫你頂起來啊。」
這話怎麼又轉到他身上去了,芳娘往外瞧了眼,看見坐在院中手裡拿著一把鋤頭在那裡修的褚守成,唇不由一彎,這個敗家子這幾日倒安靜下來,也肯學著做些活,看來是自己答應等他知道稼穡辛苦后就把他的嫁妝還給他起的作用,就不曉得能管用幾日?
他的嫁妝?芳娘的眉微微一皺,那日褚家送嫁妝來的時候看的人可不少,那幾口沉甸甸的箱子只怕早被有心人看在眼裡了。看來想分一杯羹的人不少,芳娘輕輕搓著手裡的花生,看著紅皮從自己手指間滑下,那一千兩銀子瞧起來還真不好掙啊,掙這些銀子花的心思可不少。
可院中那個敗家子不知道啊,一千兩銀子聽說只夠他在花街柳巷充一個月的大爺,他啊,是真不曉得銀子是怎樣才能辛苦掙回來啊。
門口走進一個人,先對褚守成打了個招呼才往屋裡喊:「芳娘啊,你在不在,四叔讓你去他家一趟。」看來是商量那母子三人的事了。芳娘應了一聲走出屋來,秦小妹和秀才娘子不由有些焦急,雙雙送她到門口。
芳娘倒笑了:「你們倆怕什麼,那日的話說的清楚明白,又當著眾人,難道四叔還要變卦嗎?」說著芳娘轉身走了,芳娘腳步輕快,秦小妹卻愁眉不展,有心想跟著去看看,可是她是出嫁了的姑娘,這種事還是不去摻雜的好,秦秀才又不在家,這種場合秀才娘子是往往不好意思去的。
秦小妹還在躊躇,身後已經響起一個聲音:「我去瞧瞧好了。」說話的人是褚守成,秦小妹眼睛一亮接著就暗了下來,這位名義上的大哥,能辦成什麼事嗎?褚守成被這種眼光看的臉一紅,接著就像解釋一樣地道:「我雖然幫不了多少忙,但始終是個男人,而且我又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最後一句,褚守成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紅了,秦小妹哦了一聲,把秦四叔家在什麼地方告訴了他,指點著他去了。
雖到了桃花村也有兩個來月,可褚守成開初是想回褚家,後來又傷心,這兩個來月都沒好好出過門,沿著村裡的土路走,覺得這四周雖沒城裡繁華,也有幾分與眾不同之處。
他在四處看著,旁邊曬太陽的人開始指指點點,也有好奇的人上前來瞧他,對這個入贅秦家的年輕男人,村裡人都有忍不住的好奇,今日能夠一瞧究竟,還是這麼俊俏的小郎君,自然要瞧個夠。
縱然褚守成也是出入慣了大場面的人,可對這村裡人四處投來的眼光和那些竊竊私語覺得有些著不住,秦家離秦四叔家並不算很遠,直直一條道走到底,再拐個彎往前走一段就到了。
但這短短一段路卻走得褚守成出了一身大汗,看見秦四叔家門口的時候不由鬆了口氣,好在這大門開著,不然褚守成十分懷疑自己能不能有勇氣叫開門。
意思意思敲了敲門,褚守成走進院內,這院子比秦家的院子要大一些,房屋也要多幾間,三間正房、兩面廂房都是齊的,還多了兩間耳房,耳房旁邊還有道小門,那邊還有一個小院,難怪當日芳娘讓那母子三人來這邊住的時候,秦四叔無法反對呢。
褚守成打量一下就往傳出聲音的堂屋裡走去,堂屋裡坐了七八個人,那母子三人也在那裡,此時已經知道婦人的確姓王,女孩叫喜鵲男娃叫有才。王氏前頭丈夫也是招贅的,據去打聽信的人回來說,死了第一個丈夫的時候,那族裡就有些唧唧咕咕的聲音,想把王氏再重新嫁了,也好不養她母子三人。
正好遇到秦大伯也不知怎麼就被王氏看上眼,秦大伯一張嘴也是會說話的,又去和王氏族裡說了,就又招贅了進來過日子。秦大伯去年十月就沒了,辦完喪事卻比不得上次王氏死丈夫的時候,各處都來催帳,把那些田地盤一下,也就剛夠還債。
這和王氏說的對得上槽,秦四叔今兒找人來的意思就是,王氏族裡既不義,自己族裡也就不能不仁,把秦大伯留下的房屋修整一下的錢還是各家湊一湊,還有他們母子三人的生計,總要有幾畝田地才好有衣食。
好聽話人人會說,一說拿銀子出來時候,眾人臉色就漸漸變了,眼看著四叔又看向芳娘,算起來,芳娘才是親侄女,可當年秦大伯遁走的原因大家都曉得,那日芳娘說出的話眾人也都聽見,要第一個推她拿銀子出來,只怕又要挨芳娘的幾句刺。
於是眾人你推我我推你,就沒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響亮話,秦四叔瞧著眾人臉色,自己的神色也不好瞧了,芳娘瞧著他們,心裡冷笑,這些年族裡的人就沒什麼長進,想逼自己養他們,真是做他們的好夢。
沉默了半日秦四叔總算開口:「好了,曉得大家的日子過的都不是那麼順當,這樣,給泥水匠的工錢我付了,至於別的料子,五弟,你家不是還有幾根木料嗎?也一起拿出來,二哥,你去年年底剛蓋了新房子,剩下的白灰也提過來。」
秦四叔發話,被點到的人一個個剛要開口反對,已經有人呼一聲站起來:「四哥,你太不公平了,親疏不論,遠近不分,貧富也不分。不說別的,芳娘是當日大哥的親侄女,這大伯沒了,侄女養大伯母的情形也是有的,而且,芳娘家這些年的日子是越過越好,去年她男人入贅來的時候,可有幾口滿噹噹的皮箱一起跟過來。現在別說修個房子出個錢,就算是再置上幾畝田地她也有錢,憑什麼讓我們這些人在這裡湊?」
一人這樣說,剩下幾個也嚷起來,有叫四哥的,有叫四弟的,總之就是一句話,這錢除了芳娘該出,別人都不該出。還有個人幾乎跳到芳娘面前:「芳娘侄女,你過日子也別太緊了,真惹急了我們,就該把你家裡的產業一收,把你全家都趕出族裡才是。」
芳娘抬起眼皮瞧了瞧他,冷哼一聲:「七叔,怎麼,勸不過我,就想來明搶啊?我男人的東西那是他娘給他的嫁妝,誰也沒聽過誰家的嫁妝還要拿出來族裡用的。我家那幾畝田地,是當初祖父在時,親手寫了分家書分的,五十畝田地,大伯拿走了三十畝,我爹留下二十畝,又不是族裡的公產,憑什麼族裡要收了這些產業?七叔,真惹急了是不是要我在這桃花村和旁邊幾個村都嚷一遍,來論個是非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