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情
()不明白?阿婉眼裡的茫然變成疑惑:「奴婢怎麼不明白您呢?您最愛喝醉香花魁釀的酒,最喜歡聽萬香晴兒姑娘彈的曲子,裡衣一定要白綢的,還不能繡花。茶一定要雨前的龍井,您還不喜歡用香,說用香太不男子氣。大爺,這些旁人都不曉得,可是奴婢一直記在心裡。」
褚守成的眼變得很溫柔,這樣的溫柔讓阿婉想起了以前的日子,眼裡多了憧憬,喃喃地道:「大爺,奴婢總是想著,這輩子就陪著大爺,服侍著大爺,以後大奶奶進了門,奴婢也絕不敢去爭什麼,還是像服侍大爺一樣去服侍大奶奶。」
褚守成笑了:「是啊,這本該如此,可是阿婉你想過沒有,我並不是你心中那個無所不能的男子,我不知道稼穡艱難,不曉得怎樣家計,一味只曉得開銷銀子,甚至很容易被人欺騙,這些你知道嗎?」
這話如同一道魔咒打碎了阿婉的夢,阿婉抬頭,眼裡多了很多驚慌:「可是大爺,褚家這麼多的產業,就算不知道稼穡艱難,也有無數的管家們替大爺守著,又怎會……」真的不會嗎?阿婉突然想到什麼住了口,低頭不說話,眼裡又有淚水出現。
褚守成低頭看著阿婉,眼神依舊溫柔:「阿婉,這些你從沒想過也不願去想是不是?可是這些日子我明白了,明白了我其實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些艱難,吃了些辛苦這是應當的,你不要再想著我,歡歡喜喜地去嫁人,你這樣的好姑娘,該嫁個好人的,而不是像我一樣什麼都不會,還以為自己什麼都會。」
褚守成越溫柔,阿婉就更難過幾分,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止住哭泣,站起身哽咽地道:「大爺,奴婢以後不再服侍您了,就給您再磕幾個頭。」說著阿婉就重新跪下,規規矩矩地行禮起來。
褚守成並沒阻止她,風吹了過來,吹落枝頭的桃花,花瓣落在阿婉的肩頭,薄薄鋪了一層,如同新娘子的雲肩一樣,褚守成不由笑了:「你瞧,這花也知道你要出嫁了,特意飛到你肩上。」
阿婉站起身,花瓣掉了一地,她並沒像往常一樣順著褚守成的話笑著說兩句,而是痴痴地瞧著他,過了好久才輕聲道:「我走了,大爺,你以後要保重自己。」褚守成點頭:「以後好好過日子,不要惦著我。」
阿婉覺得喉嚨又哽咽了,頭重重點下去,往後一步步退,想多看褚守成兩眼,十來年的情分,最後只換來一句好好過日子。堂屋的門打開,芳娘從裡面走出來,手裡還拿著個什麼東西,瞧見她,阿婉急忙收起眼裡的淚,芳娘已經走過來,把手裡的東西遞上去:「聽說你也服侍了他十來年,要出嫁了我們沒有別的好送,這裡有點東西,就當添妝。」
這個荷包,阿婉眨一眨眼,認出這荷包還是自己做的,大紅緞子上面綉了牡丹花開。我們,面前這個女子雖然不夠美,不夠溫柔,不夠體貼,可是只有她有資格和褚守成說我們,阿婉覺得荷包的紅色刺的自己眼都發暈,從芳娘手裡接過荷包,行禮下去時聲音都是澀的:「多謝大爺大奶奶,奴婢願大爺大奶奶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說完那幾句阿婉就再也不敢看一眼面前這對夫妻,低頭打開門出去。芳娘並沒送出去,只是瞧著褚守成:「瞧,你讓她傷心了,你這樣的人啊。」褚守成奇怪地看著芳娘:「我怎麼了,做了丫頭難道不曉得規矩?服侍好我不是應該的嗎?主人家遣嫁出去也是常事,哪有這樣……」
芳娘屈起手,往他腦袋上鑿了兩下:「規矩規矩,你只知道規矩,做丫頭的也是人,你當主人家說往東就往東,說往西就往西,又不是木頭人,不過話說回來,也只有你這樣的,才不曉得人間還有情這個字。」
褚守成已經被芳娘說習慣了,可是聽了這麼兩句還是嘟嘟囊囊地道:「我怎麼不曉得情這個字,可是對丫頭,只有主僕情分,哪來男女之情,好好地把她嫁出去,不就全了主僕情分了?」
這些話和褚守成是說不通的,芳娘笑一笑:「所以說啊,我是不會去你們褚家過日子的,連對誰有情,怎麼有情都要限制住了,這種日子怎麼過?」褚守成摸摸鼻子,眉頭皺了起來,決定仔細想芳娘話里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了,你是在問我為什麼不吃醋,可是對丫頭,有什麼醋好吃。」他果然還沒明白,芳娘笑著瞧他一眼:「算了,和你說這個是白搭,去吃飯,再歇兩日又該忙了。」
褚守成歪一下腦袋,突然笑了:「我知道了,我告訴你,你是我的妻子,我只能對你有情,若你……」褚守成說的很快,說到這裡突然頓住,若芳娘要另嫁,自己是不是能像對阿婉一樣這麼輕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褚守成覺得自己都嚇了一跳,難道不知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對芳娘有情,而且想和她生活一輩子嗎?看著芳娘走進廚房,不知道秀才娘子說了什麼,芳娘笑了出來,這笑聲聽在褚守成耳里特別好聽。
褚守成不由抱一下腦袋,不會的,自己怎麼會對她有情呢?就算不得不和她過一輩子,也只是因為有了婚姻,芳娘怎會是自己能夠動情的女子呢?她不溫柔不賢惠,除了會讓自己做事就是說些道理,和自己從小到大想要的妻子是半點都不一樣。
這個問題縈繞在褚守成的腦里足足過了一日,晚間歇下時候,褚守成並沒像平日一樣倒頭就睡,而是一直看著芳娘,朦朦朧朧中,芳娘睜開一隻眼瞧了他一眼,接著就翻身睡去:「你怎麼了,還不睡,明兒還要早起。」
褚守成覺得心一直在狂跳,跳的都要出了自己胸膛,看著芳娘的背,她只著了一件裡衣,肩頭很柔和,柔和的褚守成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試試、試試,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況且她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做這種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褚守成鼓起勇氣把手搭到了芳娘肩頭,芳娘並沒把他的手扒開,話里開始帶有不悅:「睡,你折騰什麼?」手搭上芳娘肩頭的時候褚守成覺得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了,手心也越來越燙。
不光是手,褚守成靠近芳娘,終於伸手抱住了她。熟睡中的芳娘猛地睜開眼睛,褚守成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雖然這種事按理來說,他已經做的熟練至極。
雖然抱住芳娘時候心裡竟生出一股喜悅來,這種喜悅和對旁的女子是不一樣的,但褚守成不及細究,只覺得渾身開始僵硬起來,如同當年還好奇的時候,和阿婉初次嘗試時候的那種僵硬。
芳娘先驚了一下,接著就道:「放手。」褚守成雙手還是緊緊摟住芳娘,沒有鬆開一絲。芳娘低頭,伸手把褚守成的手扳開:「好了,我曉得今日阿婉來你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的,可是這樣事情,總要兩情相悅才行。」
褚守成緊閉著雙眼:「可你是我的妻子。」芳娘微微嗯了一聲:「是,我是你的妻子,可我們並不是兩情相悅。」這話如同一道咒語,褚守成鬆開抱著她的雙手,重新仰面躺下,眼看著床帳頂上,芳娘說這話的時候,褚守成心裡竟生出失望。
芳娘用胳膊撐著自己坐起身來,看見褚守成這副失落的樣子輕輕拍一拍他:「我曾問過你可曾對女子動情,你說沒有,那我也沒對你動心,你我這樁婚事不過是先人所定,既不是你心甘情願,也不是我歡喜的,讓它名至實歸豈不是笑話。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你我秋毫無犯。」
褚守成看著芳娘,眼裡滿是驚訝,她的意思,是自己和她只做名義夫妻,可是想起一件事情,褚守成突然問:「那傳宗接代呢?」芳娘噗嗤一聲笑出來,用手點著褚守成的腦門:「連家都養不起,還傳宗接代,真是笑話。」
褚守成的臉也紅了,但還是硬撐著:「難道要等我能養的起家嗎?」芳娘躺下:「等你可以養的起一個家了,那就隨你去尋合你心意的女子,到時我絕對會給你出休書,絕無二話。」褚守成哦了一聲,芳娘以為他已睡著,正要再次沉入夢鄉時候聽到褚守成問出一句:「你可有過對男子動心的時候?」
褚守成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芳娘的回答,傳來的只有她均勻的呼吸聲,如同每一個一起度過的夜一樣。褚守成睜眼看看芳娘,給她把被子往上蓋一些,自己也睡了,能問出這句,其實是自己有些動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再更不上就去給管理員發一萬條站短,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