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褚夫人方才在屋裡隔著帘子看的模糊,只覺得兒子沒多少變化,可是此時走出門瞧的親切,才覺得兒子黑了許多,看著更精神了,叫自己娘的時候那話里也沒有原先的那種不耐煩,就像快走幾步仔細瞧瞧兒子。
春歌已經上前扶住褚夫人的胳膊,見褚夫人面上有些激動之色,輕輕按重一下,又咳嗽一聲。褚夫人這才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對褚守成道:「你能回來一趟也好,進來。」
自己的娘沒有預料之中的欣喜,這讓褚守成心中又添一絲黯然,再看見朱氏笑吟吟上前攙住褚夫人,含笑說了句什麼,褚夫人就點頭道:「是啊,你大嫂為人性子極好,把你大哥交給她,我是放心的。」
朱氏已經掀起帘子,嘴可沒有停:「說的是呢,我們妯娌本就該多親熱才是,可惜離的遠了。」褚夫人已到上方坐好,這才瞧一眼芳娘:「既然這些日子空閑,就在這住一晚。春歌。」
春歌應聲上前,褚夫人吩咐道:「大爺住得院子雖然一直空著,可是阿婉阿如都出嫁了,現在只有兩個小丫頭守著屋子,你帶兩個人收拾一下。」春歌應是,褚夫人這才對芳娘道:「說起來你還沒正式見過你二嬸嬸呢,她嫁過來這幾個月,多虧她在我面前侍奉。」
芳娘對朱氏行禮道:「多謝二嬸嬸了。」朱氏退後半步也福了下去:「怎麼敢當呢,做小輩的,本是要侍奉長輩的,這不過是我的本分,哪當得起大嫂這個謝字。」
褚守成從進門到現在都杵在一邊,沒被褚夫人瞧一眼,見朱氏和芳娘都開始寒暄了,褚守成實在忍不住了,上前又叫了聲娘,褚夫人彷彿這才見到自己兒子,手輕輕擺一下:「坐下,許久沒見,你還過得好。」
這不是褚守成記憶中的褚夫人,他心裡不由又升上委屈,芳娘已經拉了他一起行禮下去:「倒是媳婦荒唐了,進來這許久還沒給婆婆行禮呢。」
褚守成被芳娘拉著跪下去,身不由己地磕了兩個頭,跪在那裡的時候看見褚夫人只和朱氏說話,心裡委屈之外,又添上些酸味,雖說原先褚夫人總是愛說自己,可是那時她眼裡竟像只有自己,哪似現在,芳娘倒罷了,總是自己的妻子,可是那朱氏算什麼,不過是個侄兒媳婦。
褚夫人讓芳娘夫妻起來,眼還是沒看向褚守成,只對芳娘指一指桌上的點心:「你來嘗嘗這個,和外面買得不一樣,是你二嬸嬸娘家那邊的法子,你二嬸嬸做了來,我吃了一次就喜歡上了。」
朱氏忙捧過點心碟子,芳娘拿了一塊,咬了一口笑著贊道:「是不錯,想不到二嬸嬸還有這麼好的手藝,有你在婆婆身邊侍奉,也少了我們的懸念。」
褚守成見她們說的親熱,不由插話道:「怎麼不見二嬸,說起來,二嬸才是二弟妹的親婆婆呢,怎麼進來這麼久都沒見到。」這孩子什麼時候也會知道這些道理了,褚夫人手裡端著茶,一直低著頭,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總算是有了點心眼了。
抬頭時候,褚夫人看向芳娘的眼也更溫柔些,對褚守成說話卻是微微帶著斥責:「你胡說什麼呢?我年紀漸漸大了,精力不濟,有你二弟妹幫我管理一些瑣事也是常事,每日她來我這邊問過一些事情方回去服侍你二嬸嬸,今兒是聽說你們回來了,我想起你們都沒見過,況且你二嬸這個時候也在午睡,這才留她在這裡讓你們見見,你倒好,不問青紅皂白開口就說人,還不去給你弟妹道歉。」
褚夫人這噼里啪啦一串話讓褚守成的嘴巴張大,不得不對朱氏作一個揖:「弟妹,是我不好,誤解你了,還望弟妹不要放在心上。」朱氏哪會放在心上,況且她所求得不是這個,回了一禮道:「大哥說的對,婆婆此時午睡也該起了,侄媳該告退了。」
說著朱氏又對褚夫人行一禮,和芳娘各自行禮過這才告退。朱氏的離去似乎並沒讓褚夫人對褚守成有更大的興趣,只是瞧著芳娘問些話,褚守成坐在下面只覺得如同坐在針氈上一樣,得了個空閑喊了句娘,褚夫人哦了一聲瞧向兒子:「就知道你在我這裡坐不住,這時候過來你們也累了,你先回你房裡歇歇,我在這裡和你媳婦說說話。」
聽到自己的話被娘曲解,褚守成更加委屈,起身道:「娘,難道你不想和兒子說說話?」兒子這個樣子讓褚夫人心裡一軟,自從兒子長大有了自己的主見,這樣委屈柔軟的聲音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褚夫人瞧向兒子,剛要說話就回頭瞧芳娘一眼,不得不忍住心裡的柔軟,輕輕拍兒子的手一下:「你是個男人,和我有什麼話好說的?有什麼話我問你媳婦就好。」
褚守成心裡的委屈更甚,褚夫人見他這樣,心裡雖不忍還是輕聲道:「原先我想和你說話,你不是這樣回答嗎?」這倒是自己當年回答娘的話,褚守成眼裡的光黯淡了下來,輕聲道:「娘已經不疼兒子了嗎?」
怎麼會不疼他呢?褚夫人眼裡都快有淚了,轉頭去瞧芳娘,這樣就能讓兒子瞧不見自己眼裡的淚,褚守成只當娘再也不理自己了,不由低頭道:「兒子原來不知道娘對我的苦心,一直以為娘對兒子不好,現在才知道娘是如此疼愛兒子,可是娘已經不肯理兒子了,還讓兒子不能在娘跟前侍奉。」
這幾句話說的褚夫人那忍著的淚差點滴了下來,只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臉上露出笑容:「你能知道這些不錯,可是成兒,到現在已經晚了,你已經入贅出去,算起來,你二弟和你二弟妹比你更要和我親了。」
這話讓褚守成哭了:「娘,可是我是你的兒子啊。」褚夫人努力把心裡的柔軟拂去,面上的笑容變的更加柔和:「是啊,你是我的兒子,可是入贅出去就跟女子出嫁一樣,不再是褚家人了,這些我都和你說過,可你執意要去,我也再難說了。以後褚家的這份家業,自然是要傳給你二弟的,這也是我為何要讓你弟妹料理家務的緣故。」
褚守成只覺得心裡似有無數的蟲子在啃咬,褚夫人已經又對他道:「你先下去歇著,想來春歌已經把屋子收拾好了,我和你媳婦說說話。」這樣的冷淡,褚守成看著自己的娘,在她臉上尋不到一些原來的疼愛,不由泄氣告退。
見他的身影退出去,褚夫人揮手示意房裡的丫鬟們退下,眼裡的淚終於流了下來,肩上多了一雙手,芳娘的聲音似乎有種安定:「夫人不要難過,現在已近五月,算起來也沒有幾個月了,況且他性子已經變了很多,等再過幾個月那性子更穩妥了再回來,也讓夫人這片苦心沒有白費。」
褚夫人嘆氣,輕聲道:「我知道,可我瞧著他黑了許多,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畢竟我只有這個兒子。」芳娘輕輕一笑,坐到褚夫人面前:「當日夫人能做出這樣決定,也算得女中豪傑,一年不過倏忽而過,到時夫人得了好兒子,那時再另行娶個好媳婦,到時含飴弄孫,那時的歡喜不勝過今日這暫忍的悲傷嗎?」
真會說話,褚夫人瞧著芳娘,只是年歲大了些,不然也算得上一門好姻緣,想起春歌回來說的話,褚夫人遲疑一下,終於問出:「你,難道真的看不上我兒子。」芳娘笑了:「夫人,這樣的話不用我再多說,我若有那麼一絲半點兒別的念頭,當日也不會坦然應下。」
芳娘一雙眼坦坦蕩蕩,褚夫人不由哦了一聲,接著嘆息道:「我竟不如一個小輩,竟是我魯莽了,姑娘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說著褚夫人起身就要行禮,春歌行禮芳娘還敢受,褚夫人行禮芳娘就不敢了,緊緊扶住褚夫人道:「夫人愛子如命,為他籌劃周到捨不得出一點岔子是常事,能有如此決斷已屬難得,小小瑕疵又算得了什麼?」
褚夫人輕輕拍了拍芳娘的手,當日雖是病急亂投醫,還帶有一些賭的意味,可此時此刻褚夫人已經肯定,這賭注是下對了。
既然話已經說開,褚夫人也就和芳娘說些家常,聽到褚守成連日也能做些活,從初開始的挑不動多少到現在已經能夠挑起滿滿一擔,也能知道些銀錢往來的辛苦,聽的褚夫人點頭時總是帶著嘆息,當日若真能狠下心,也不會到今日要用這破釜沉舟的一招。
芳娘說完褚守成的事,想起守門說的,不由問道:「夫人為何要讓二奶奶協同管家呢,畢竟這事極冒險。」褚夫人面上的笑容微微滯一下才道:「也不過是為了戲更能真些,你放心,有些事我還緊緊捏著呢,若讓他們得逞,倒不如給人敗了還好。」
作者有話要說:褚夫人這日子過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