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0、 是一種要殺人的眼神

他說的這幾句話，開始還說李長官，後面幾句卻只說長官，並且，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魏熙江，並不向兩位李長官那邊看！

魏熙江心裡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這個陳子峰大卸八塊！

這麼一件混蛋事，兩位李長官決不會輕易開口！這傢伙就是想叫老子開口！老子怎麼開這個口！抓人！他媽的，老子一眼就看出來，這麼一雙布鞋，是藏著陷阱的！抓人只會更壞事！所以，他瞪著陳子峰，同樣說不出話來！

站在旁邊的兩位李長官，更是一句話也不說！

在所有人的眼睛里，這雙布鞋弄糟了！竟然變成了一隻刺蝟！

這時，張永起卻輕輕開了口！他彷彿不經意地說：「幾位長官，是我叫陳隊長暫時不要動。我也看出來，陳隊長一定會來請示李長官。」

魏熙江終於有了一個目標，嚴厲問：「為什麼！」

張永起輕聲說：「長官，我隱約想起來，那家店鋪的店主，好像是二縱隊黃指揮的親戚。我猜想，黃指揮也有可能從哪裡弄來一些布鞋之類的東西，讓他親戚賣掉吧？掙一點小錢。我是這麼猜，但不知猜得對不對。」

陳子峰並沒有回頭看張永起。但他心裡卻掂出來，這一屋子賊，最賊的恐怕就是這傢伙！對他，今後一定要萬分小心！

魏熙江心裡掙扎再三，終於掙扎出來！他回頭看著李明揚說：「李長官，陳隊長現在是來請示你的，你說怎麼辦？」

李明揚連想都不用想，立刻說：「長江，你去叫百麻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長江急忙站起來，說：「幾位長官請稍等，我去叫黃百麻來！」

14－9

整整一個小時之後，李長江才帶著黃百麻進來！

這個黃百麻，簡直就是一個土匪！他身材粗壯，短脖子，一個方方的大光頭就放在短粗脖子上。他一臉的橫肉，絡腮鬍子，更襯出他那雙兇惡的牛眼！他眼睛上面，則是兩條像是被毛筆描過的黑眉毛，炭似的橫在額頭上！

他沒穿軍裝，腿上穿了一條扎了褲腳的燈籠褲，上身穿的是一件閃著油光的黑紡綢。胸前半敞，露出他帶毛的胸脯。他從左肩到右胯，掛著一支木匣駁殼槍！

他一進門就說：「總指揮，你找我，什麼事！」他嗓音粗重，就彷彿打鼓一般！

李明揚嘆了一口氣，把桌上的布鞋向他推了推，說：「百麻，這個，你知道嗎？」

黃百麻說：「布鞋，誰的？我從不穿布鞋！」他腳上穿的是一雙半筒的靴子！

李明揚說：「這是你親戚在東城河市場賣的布鞋！這是軍用布鞋！」

黃百麻說：「總指揮，我親戚賣什麼貨，問我做什麼！我又不管他賣什麼貨！」

魏熙江忍不住了，說：「今年五月，韓長官有十卡車物資被人劫走！其中就有這種布鞋！這種布鞋，只有興化有！泰縣這邊不可能有！這個你怎麼解釋！」

黃百麻那雙眼睛瞪得更圓了，大聲說：「魏長官，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做什麼生意，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啊，對了，這是我親戚賣的布鞋，你們應該去問我親戚呀！大不了把他抓起來，大刑伺候，還怕他不說嗎！是不是！你們找他問呀！」

問話問到這個份上，就已經僵住了！

誰都看得明白，李長江去了一個小時，才把他找來！

他媽的，有一個小時時間，連孩子都生下來了！還有什麼漏洞補不上的！這件事，越問越混蛋！問也是白問！所有人都看明白這個結局！

魏熙江怒不可遏，把屋子裡的人看了又看，忽然轉向陳子峰，嚴厲說：「陳隊長，這裡就你是外來人！這件事，只有外來人才能調查清楚！你就負責把這件事查清楚！把我的物資追回來！就這樣！」

陳子峰站起來，小心看看屋裡的其他人，說：「希望各位在座的長官能協助我調查。」

魏熙江立刻說：「所有在座的人，都要協助調查！告訴你們，我這幾天就守在這裡，等你們調查清楚！陳隊長，有誰刁難你，就來找我！行不行！」

到了這個時候，陳子峰也只能立正說：「是，長官，我一定盡全力調查！」

不過，他說這個話的時候，也看清楚了，所有在座的長官，包括魏熙江，都用一種藏著惡毒的眼神盯著他！那就是一種要殺人的眼神！僅此一點就讓他看清眼前的處境！

14－10

陳子峰一回到海陵旅館里，就像狼一樣在房間里來迴轉！

剛剛回來的李三，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喬艷芳坐在桌前打開電台。她也看著陳子峰。她和李三都明白陳子峰此時的處境！

還有一個坐在旁邊看著他的人，就是張永起！這傢伙可真的是寸步不離！

房間里很長時間沒人說話，都看著在屋裡轉來轉去的陳子峰。

這時，喬艷芳忽然說：「冷月呼叫我。」之後，她就開始記錄電文。

幾分鐘之後，她把一封極短的電文遞到陳子峰面前，並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陳子峰看了電文，不由吃了一驚。幾天前，他叫喬艷芳給冷月發了一封電報，兩個意思，一是詢問她對興化任務有什麼看法，二問本部對張永起有什麼了解。

誰知道，冷月一直沒回電。

她今天卻來了一封含義怪異的電報：「偏就偏！或可問安城。」

陳子峰思考了差不多五分鐘，才多少明白冷月的意思！所謂「偏就偏」，其實就是說，情況怎麼發展，任務就怎麼調查，一切隨其自然！所謂「問安城」，其實就是要把安賊拉到泰縣來！他倒沒想到，冷月相當認可安賊的狡猾！

他一回頭，對喬艷芳說：「給安賊發個報！」

但他說完這句話，卻什麼也不說了，仍然在房間里來迴轉！

不過，喬艷芳這個賊精，一下子就聽明白他的意思！眼前的任務有了麻煩，甚至相當危險，確實需要蕭哥哥來幫助他！這也是她最高興的事！她二話不說，就開始呼叫她的蕭哥哥！但她呼叫了好一會兒，卻沒叫通。

她想了想，忽然意識到，蕭哥哥此時恐怕不在監聽科，更有可能在長沙警備司令部！於是，她不得不呼叫警備司令部！這次叫通了！

張永起木訥地看著陳子峰，問了一句：「陳隊長，你給誰發報呀？」

陳子峰一揮手，說：「自己人！」就什麼也不肯說了。

14－11

長沙，東城渡輪碼頭。

這一段時間裡，蕭安城一直住在長沙警備司令部，和金錢幫的孩子們住在一起。

上午，他仍要回監聽科看一看，處理一下工作。下午，他和葛寶山一起，訓練這些孩子。到了晚上，他就給這些孩子們講故事。這是一段很無奈，但也很有趣的日子。

和這麼一幫搗蛋孩子混在一起，想不熱鬧都不行！

就是這天早上回監聽科的時候，讓他遇到一件怪事！這段時間，他經常遇到怪事！

他意外遇到了林家泰，這個暫且不說。他還遇到一個更莫名其妙的人，居然讓他去審問林家泰！另外，劉麗到了長沙，鄭長官也到了長沙，長沙不出怪事才怪呢！

他只是始終不知道，長沙到底出了什麼怪事！

這一天，他在西湖橋碼頭上了渡輪，渡過湘江。他在東城碼頭走下渡輪的時候，很隨意地向附近看一眼，就意外看見一個他認識的人，吉野！

在這個時候遇見吉野，本來就是一件很怪異的事，但想到他和姜玉鳳的關係，似乎也不算太奇怪了。奇怪的是，這傢伙居然守在這裡，明顯是在等他！

吉野一看見他，就滿臉露出笑容，輕輕搖著兩隻手，表示他手裡沒有武器，也表示他有話要對蕭安城說。

蕭安城走到他對面，謹慎盯著他！一個日本特務半路等著你，不警惕是不行的！

吉野開口就說：「蕭先生，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幾句話想對您說。蕭先生請放心，我絕沒有別的意思！」

蕭安城盯了他片刻。想想也是，日本人總不至於在這個地方對他行刺吧！時間、地點、方法，都不對！行刺就沒有這麼行刺的！

他向街邊的一家小茶館指了一下，說：「進去說吧。你先請！」

14－12

小茶館很小，不過七八張桌子。

吉野先進了茶館，左右一看，就挑了一張角落裡的桌子。他回頭向蕭安城指了一下，就率先向那張桌子走過去。他很識趣，先坐了外側的位子，讓蕭安城坐在里側。

片刻，夥計給他們上了茶，就悄悄離開了。

蕭安城淡淡地笑著，輕聲說：「好了，吉野先生，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吉野卻咧著嘴，兩隻手搓來搓去，一會兒挪一下茶杯，一會兒又搖頭晃腦的，最後，他終於說：「對不起，蕭先生，我……我實在有點張不開口。」

蕭安城說：「你怎麼想，就怎麼說，有什麼說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