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4、 胃口簡直比天還大
他喝一口茶，看著坐在圓桌對面的高昌武說：「霍先生怎麼說？」
高昌武說：「我上午一直在府前路上等他。不過，霍先生很準時。他說，他今晚要來拜見您，大約十一點左右。長官，按照他說的時間，現在也該到了。」
魏熙江想了一下，說：「我去外面迎他一下。門口的士兵可能不會讓他進來。」
16－17
光孝寺外面很寧靜。
泰縣到底是個小地方，到了這個時候，整個城裡都安靜下來，連個人影也沒有！
遠處，一盞燈閃了一下。片刻，魏熙江才看出來，那是汽車燈，並且越來越近。
福特轎車終於在魏熙江面前停下來。後座車窗被搖下來，坐在車裡的霍先生溫和地笑著，說：「魏長官，你是到車裡來，還是我到裡面去？」
魏熙江後退一步，笑著說：「還是請先生到裡面坐一下吧。我至少可以給您泡一杯好茶，還可以聊得更久一點。」
霍先生嗬嗬地笑著，推開車門下來，「好啊，我就去裡面喝口茶吧。」
16－18
魏熙江和長相敦厚且已到中年的霍先生，都在那間古老而潔凈的客房裡坐下來。
高昌武給他們泡了茶，就悄悄出去了。
魏熙江喝了一口茶，微笑說：「霍先生有什麼指教，請儘管說。」
霍先生看上去四十歲上下，一身深灰色的衣服讓他在任何地方都不顯眼。不過，他的眼神是什麼人都忘不掉的，深邃而睿智，沉穩而堅定，就彷彿是經過水火淬鍊過的。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被注視的人要不了一秒鐘就會躲開他的眼睛。他這雙眼睛里，就彷彿藏著尖刺一般！
霍先生溫和說：「魏長官，我沒有什麼可指教的。其實，所有事都是你想得到的。第一句話，揚州和高郵的日軍，最近都沒有什麼大行動。」
魏熙江有些意外看著他，「怎麼回事？前幾個月還到處掃蕩，最近怎麼沒動靜了？」
霍先生說：「原因，我不知道。但我得到的消息就是這樣。第二句，其實也是你知道的。七月中旬，陳一毅的新四軍第一支隊和第二支隊，從揚中過了長江。他們經過一段時間休整，七月底，他們從江都向東前進。」
魏熙江不由嘆了一口氣。霍先生說的，確實都是他知道的！
就是上個月底，陳一毅的新四軍一直向東攻擊前進，就是為了佔領黃橋！
但是，駐守黃橋的保安第四旅何克謙部，卻被新四軍打了個一敗塗地！兩千多人被消滅，手下的精銳部隊特務團，乾脆舉旗起一義，歸順了新四軍！
但話又說回來了，何克謙的獨立旅在黃橋作威作福，簡直無惡不作！他被新四軍滅掉，既符合民心，也是活該如此！但黃橋那個地方，又實在是個好地方，很富裕的！
魏熙江早就知道，韓長官早就對姜堰和黃橋有意，只是越不過李明揚的部隊！
這時，霍先生微笑說：「陳一毅、粟裕的新四軍佔領黃橋之後，又進佔如皋、如西地區，他們還端掉了日軍在西來庵鎮和孤山的據點。魏長官，知道新四軍目前正在幹什麼嗎？」
魏熙江瞪著他，「他們幹了什麼？」
霍先生說：「他們很快成立了黃橋軍民聯合辦事處，作為管理黃橋的行政機構。接下來，他們還準備成立泰縣、泰興、如皋、靖江四個縣政府。他們一旦建成，就算站穩腳跟了！魏長官，他們的動作很快呀！」
魏熙江聽到這些情況，心裡十分焦躁，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新四軍去年佔領了來安縣和定遠縣，堵住魯蘇戰區韓長官的運輸補給通道！他們今年又佔領了黃橋！堵住了韓長官的南下發展之路！他們的胃口簡直比天還大！
霍先生說：「魏長官，他們目前正在擴軍！一旦等他們做大，下一個目標就是整個蘇北！魏長官，你們必須儘快採取措施才行！」
魏熙江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子，大聲說：「我知道！我不會放任他們做大！」
他很快打開房門，對外面的高昌武說：「你準備車輛，開一亮我們就走，回興化！」
16－19
已是夜裡十一點多了，光孝寺門前的大林橋西街（今泰州五一路）就很清靜，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霍先生告別魏熙江，坐上他的福特車向東走不到一百米，就悄悄停下來。
車外一個人影晃過，很快拉開車門坐進來，正是張永起。
霍先生微笑看著他，再次感覺人不可貌相是一個真理。這個長相如此普通，甚至有點木訥的人，卻是全泰縣最聰明最狡猾的人！
霍先生並沒有通知張永起，他今晚會來。但他的車剛在寺東巷巷口停下，這個看上去那麼普通，甚至有點木訥的張永起，就坐進了他的車。
「張先生可好？」霍先生輕聲問。
「不好！甚至很不好！」張永起皺著眉，很無奈地看著霍先生。
「怎麼呢？可以和我說一說嗎？」
「先生，李長江沒問題！」
「可是我下午和他聊了聊，他還很猶豫！」
「猶豫肯定會猶豫，但最後一定會採取行動！這個沒問題！」
「那麼，問題是什麼呢？」
「一個是陳玉生到底死沒死，我們還不知道！另一個，軍統派來陳子峰那伙人，是個麻煩！這兩個人都可能破壞李長江的行動，讓您的目的落空！」
這時，霍先生就很長時間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前面。
他忽然回頭看著張永起，「張先生，你是最聰明的人，我以前就很讚賞你這一點。你應該能解決這個小問題吧，是不是？」
張永起的臉上，難得露出驚訝的神色，很意外地看著霍先生，似乎還在猜測他的想法是什麼。
霍先生伸出一個手指，「張先生，我提示你一下，和順茶館的金女士，極有可能是一個共！我不能完全確認，但我相信，她極有可能是個共！我的人一直盯著她，也這麼認為。張先生，現在你有辦法了嗎？」
張永起的臉上，再次恢復到誠懇、敦厚，甚至有點木訥的樣子。
他竟然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向霍先生點點頭，就推開車門下車走了。
霍先生盯著他的背景。他現在只能確認，張永起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對司機說：「走吧，我們回去。」
16－20
海陵旅館，房間里。
此時已是後半夜，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時間，而是驚愕地看著蕭安城，完全被他剛才所說的各種怪異情況驚呆了！
陳子峰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怒目瞪著蕭安城，彷彿就是他帶來了災難！
他惡狠狠地吼了一聲，「還有什麼！你全說出來！」他的眼睛卻瞪得更大了！
蕭安城平靜說：「我接下來說的第五件事，就和你們的任務有關係了！小喬來電報，希望我過來。我把這個電報交給王景行看。你們可能想不到，只過了三個小時，王景行就打電話對我說，本部同意了，讓我來蘇北！」
他說完，就不動聲色地看著陳子峰和喬艷芳。
陳子峰和喬艷芳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難以相信地看著他。
「子峰，小喬，本部這麼快就同意了，說明什麼！」蕭安城不動聲色地說。
「哎呀，子峰，沒想到，我們這個倒霉任務，還蠻重要的嘛！」喬艷芳張大嘴說。
「安賊，你恐怕也是這個想法吧！這裡很重要，是不是！」陳子峰盯著蕭安城說。
「沒錯，我也是這麼猜測的。這裡的任務肯定很重要！」
「為什麼重要！」陳子峰仍然瞪著他，「我他媽的就是不明白！」
「我在長沙時，確實不知道這裡的任務為什麼重要！不過，我在來這裡的路上，有人警告我了！」
「誰！」
「佐佐木！他現在就在蕪湖！」
「哥哥，你去了蕪湖！」喬艷芳首先警覺起來了！
「去蕪湖這件事，有點偶然。我和小姜乘船到了岳陽，正準備換船往東走，卻意外碰到篷船幫的人！他們對我們很熱情，非要我乘他們的船，並且要在蕪湖停一下子！他們說，他們已經向池家報告了，大小一姐會在碼頭上等著我們！」
「然後呢？」喬艷芳迫不及待地問。
「然後我們就到了蕪湖。池小一姐果然在碼頭等著我們。後來，是池老太太和大小一姐請我們吃飯。在座的人里，就有佐佐木！他現在是蕪湖總力分社的顧問，權力極大，甚至池家的水上生意，也在他的控制之下！」
「那，池小一姐是什麼說法？」喬艷芳問。
「我看出來了，池小一姐很不舒服，但也沒辦法！她在言語之間，似乎還要順著佐佐木的意思說！我看得出來，她很無奈！」
「哎呀，池小一姐那麼傲的人，恐怕也要不好受了。」喬艷芳不由為池小一姐惋惜起來。
「是，我也感覺到了。池小一姐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池家無處可去！」
房間里的這幾個人都見過池老太太，更見過池小一姐的美麗和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