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季雪,謝謝你。
唐觀秋走的時候,將這罐祛疤膏藥整罐給季雪留下了。
季雪坐在浣洗房前,握著膏藥發愣。
紫檀哼著小曲兒過來,打算將東院的衣服收回去。
收衣服的全程,季雪都坐在黑暗的角落裡,紫檀全然沒有發現她。
待她將衣衫都抱在懷中,一個扭頭,季雪叫了她一聲:
「紫檀。」
紫檀猛地一抖:「唉呀娘呀!」
洗得乾乾淨淨的衣衫一瞬間掉了滿地。
季雪:「……」
紫檀氣不打一出來:「你成心嚇我是不是?這都嚇我幾回了?你能不能幹點兒陽間的事?」
紫檀是真的膽小,從小就怕神神鬼鬼的東西,唐見微大晚上拉她出去玩她都不敢。偏偏這院子里就有這麼個神出鬼沒的季雪,老喜歡待在黑暗的角落裡嚇唬人。
待著就待著吧,你不出聲也行,全程沒發現她的話也就算了。
她卻喜歡在人最無防備的時候開口,這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紫檀氣鼓鼓地將落在地上的衣衫全都拾起來,一邊拾一邊警告季雪:
「我可是很嚴肅地跟你說這事兒。你別突然出現,我真有天被你嚇死,三娘肯定饒不過你!沒下次了啊,聽到沒?」
季雪卻是平和道:「你為什麼怕鬼。」
紫檀都做好了和她吵一架的準備了,卻聽她語氣平和,和先前說兩句話就要吵起來的樣子不太一樣。
紫檀:「誰不怕鬼啊,難道你不怕嗎?」
季雪笑了笑:「不怕。」
紫檀嘟囔著:「難怪你大晚上的敢一個人坐在這嚇人。你膽子大行了吧?」
季雪笑容有點兒疲憊,低下頭。
紫檀本來都走了,又調頭回來,下定決心似的說:
「你還惦記著大娘子呢?跟你說實話吧,大娘子的事兒啊你就別惦記。她如今好了,大夫人也回來了,她倆情比金堅,這些年來我可是親眼見證的。大娘子心裡不可能有別人。而且她倆很快就要離開夙縣了。我勸你……」
「我知道。」季雪說,「我知道她要走了。」
紫檀:「……你見過她了?」
紫檀看見季雪手裡拿著的膏藥,似乎有些眼熟。
「這是大娘子給你的?」
季雪點點頭。
紫檀臉色一變:「你和大娘子不會還藕斷絲連吧?!」
季雪受不了,聲音也強硬了回來:「你能不胡說八道嗎?我和她什麼時候……哎,算了,懶得跟你說,你聽不懂。」
紫檀「嘿」了一聲,走到她身邊一腳蹬在她坐的椅子上:
「什麼叫我聽不懂?你說天書啊我聽不懂?!我好心告訴你真相,擔心你越陷越深!我一番好心落到你這兒沒個迴響就算了,怎麼還被你反咬一口呢!?」
季雪也沒躲,依舊坐這兒,問了一句紫檀完全沒料到的話:
「你擔心我?」
紫檀:「……」
「謝謝。」
紫檀:「…………」
還有這樣抓重點的?
紫檀將衣衫抱回東院,在卧房裡喝了幾口水,本來是想睡覺的,但喝完水之後整個人精神了不少,感覺屋子裡悶得慌,有點兒放不下的事兒。
拿了點兒庖廚剩下的酒菜,打算再出走走。
溜達了兩圈,回到浣洗房門口,發現季雪還是坐在那兒,剛才什麼樣這會兒還什麼樣,一動不動。
「你打算睡這兒?」紫檀沒看她,自言自語一樣坐到她身邊,將酒菜放到面前的小石桌上。
「我睡不著。」季雪看著酒菜說。
難得這個悶葫蘆棺材臉今天能多說幾句話,紫檀也覺得挺新鮮。
「你既然都知道和大娘子不可能,為什麼還念念不忘啊?」
「……我沒念念不忘。」
「那你不睡覺?」
「……不是你想的那種。」
「那是哪種?」紫檀給她倒酒,「吃點喝點?看你都瘦成猴了,更難看了。」
季雪:「我不會喝酒。」
「那就學啊,我也不太會。沒讓你喝多少,就當是茶了,一口口抿。」
「我幹嘛要學喝酒……」
「會一項技能不好么?」
季雪:「……」
這也叫技能?
季雪將酒杯湊到眼前,聞了一下,嫌棄地放了回來:
「太難聞了,我肯定喝不來。」
「那你吃點兒涼拌豆腐絲,還有豆子。盡情吃啊,不夠我再給你拿。」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季雪問紫檀,博陵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博陵啊,大,比夙縣大很多。人也多,什麼樣的人都有。」紫檀回憶道,「一個坊大概都有半個夙縣那麼大,走哪兒都擠得要命。成天都要接待這個使團那個使團,街道上掛滿了不同胡國的妝飾。對了,還有一點很重要。在博陵你對誰都要客氣,不然的話指不定會招惹到什麼皇親國戚。」
「這麼嚇人?」
「可不么。而且人也有點兒冷漠吧,不像夙縣鄉親們這般熱情。」
紫檀感慨:「其實我挺喜歡夙縣的。」
紫檀在這兒自說自話地說著,低頭一看,季雪已經喝了一大半杯的酒了。
「你不是不喝酒嗎?」
「是不喝啊,但是……如果不會的東西不嘗試的話,就永遠都學不會吧?」
「好繞啊你。」紫檀也喝了一口酒,辣得她齜牙咧嘴,五官都挪位了。
「……原來你也不會喝。」
紫檀咳了半天,臉都紅了:「我會!只是不太會……」
季雪拿著酒杯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
「笑吧你就。我好心給你吃給你喝,你除了笑話我之外還能幹點兒什麼?」
季雪皺著眉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感覺從胸腔往四肢沖,身子一下就熱了起來。
她抬頭看著璀璨的星漢,腦子裡恍惚著。嘴裡又辣又澀又酸,本應該是個不太好的感受,意料之外,心情竟好了不少。
「她比我想象的還要溫柔,還要好,她原本是我此生都無法觸碰到的人……」季雪撐著臉,悶悶地自言自語。
紫檀喝得腦袋比石頭還沉,這會兒才發現自己拿的是葡萄酒,烈得很。
紫檀坐不住了,靠在季雪的肩頭:
「到底是哪種念念不忘?嗯?」
「就是……希望她此生無虞的那種。雖然這麼說有點兒矯情,但只要她能幸福就好了。如今她病好了,我真的特別開心。」
「你有跟大娘子說這些嗎?」
「沒有。」
「為什麼不說?」
紫檀已經喝糊塗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全都往外蹦。
季雪也喝懵了,壓在心頭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
有個人願意聽她說話,她的確感覺好受許多。
「為什麼要說?」季雪反問。
「再不說沒機會了。你傻啊,你不說她怎麼知道?難道你不想在她心裡留下一個位置嗎?就算是再小的位置也好啊。」
「我希望她過得好,那是我心裡的想法,未必要告訴她。我不是為了讓她知道才對她好的,就像你對少夫人……你當初跟著她從博陵來到夙縣,在夙縣這兒辛苦經營,累了倦了,受委屈的時候,你有跟她說嗎?」
紫檀的腦袋在季雪的肩頭滾了一遍,和搖頭一個意思。
「就算她不知道,你也會做好每一件對她有利的事,不是嗎?」
「是,你說得對!」紫檀難得贊同她。
季雪也撐不住,和她腦袋挨在一塊兒,眼睛已經半閉起來:
「就算,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也沒關係……」
紫檀還能回她:「傻,是真傻。你圖什麼?」
「圖我樂意。」
紫檀不記得那晚第一次喝多之後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她聽完季雪最後這句話之後咯咯地笑。
笑得靜謐之夜,半個童府能聽到她的笑聲。
童長廷夜半想出恭,聽到這瘮人的笑聲,還沒走到茅廁就跑回來了,將宋橋給叫醒:
「夫人,夫人你聽這是什麼聲音?!咱們家不是鬧鬼了吧?」
宋橋:「??」
.
第二日,紫檀和季雪是被太陽給照醒的。
兩人挨在一塊兒就這樣睡了一晚上,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坐了一晚上屁股痛脖子酸,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兩人像老太太似的,哀嚎著相互攙扶著彼此才能站起來。
季雪一臉菜色:「昨晚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紫檀:「還不是你,不會喝非得喝。」
季雪:「我喝我的,你湊什麼熱鬧?」
紫檀:「我拿來的酒,我還不能喝了?」
兩人說著就吵起來,本想一撒手各奔東西。
手才剛剛鬆開,立馬就要摔倒,趕緊又攙住對方。
「咱們,一塊兒走好了。」
「……先邁左腳啊,來,我數一二三一起邁。一二三!然後再邁右腳,一二三!」
她倆跟打架的螃蟹一樣,鉗著對方橫著走,唐見微出門瞧見了,特納悶。
跳什麼舞呢這是?
紫檀和季雪這是不吵架了?
.
轉眼唐觀秋和沈約就要出發,離開夙縣。
原本唐見微給她們準備了馬車和車夫,沈約都婉拒了,甚至連一車的行李都沒有帶上。
沈約打算自己駕車,就她和唐觀秋兩人,輕裝出發前往江南。
沈約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對自己的武藝很有信心,定能保護好唐觀秋。
而唐觀秋的聰穎和冷靜也能與她取長補短,她倆一塊兒出門,不懼動蕩。
沈約會一些簡單的易容,將自己裝扮成了男子的模樣,貼了鬍子畫粗了眉形,眼睛也貼得更加細長,看上去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唐觀秋倒是無需怎麼裝扮,兩人以男女夫妻之態結伴而行。
沈約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戶符,有了戶符,無論是進入各大城池還是住店都很方便。
遠行的那日,夙縣下著連綿秋雨,有些凍人。
整個童府都出來送別,童少懸為唐見微撐著傘,唐見微抱著姐姐許久,依依惜別。
唐觀秋摸著妹妹的後腦,眼中有淚,語調卻是堅定:
「我走了,阿慎。一切保重。咱們博陵再相見。」
唐見微捨不得,眼淚也在眼眶裡轉,但她不想姐姐擔心,硬是忍了回去,笑著說:
「放心吧姐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他日再見之時,便是我們唐家血案昭雪之日!」
唐觀秋和童府所有人一一別過,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消失在細雨之中,待唐見微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一直在童少懸的傘下,傘整個往她這兒傾,童少懸另一邊的肩頭已經被打濕。
唐見微挽著她,加快腳步往屋裡去。
「怎麼都弄濕了,你倒是給自己撐著點兒啊。」唐見微怪她。
「是是是,都是我笨,應該拿把更大的傘。」童少懸好脾氣地附和她的話。
軟乎乎又溫柔的童少懸讓唐見微特別心動,唐見微環著她的脖子,在無人的迴廊上和她親吻。
姐姐和沈約一走,東院空了。
離別愁緒和不舍,讓她更珍惜眼前人。
唐見微貪婪地品嘗童少懸的香味,耳邊是叮叮咚咚的雨水聲。
秋的涼意從燥熱的唇上輕輕撫過,水汽將她倆的頭髮粘濕,變軟……
「阿慎……」
唐見微的吻太狂熱,讓童少懸有些喘不上氣兒。
唐見微環著她的脖子,往她身上貼,唇懸在她的唇面上,彷彿隨時能再吻上去。
「不是和你大嫂一塊兒晨練么?怎麼還是弱不禁風?」唐見微點她的紅唇,「就你這樣怎麼能伺候好我?咱們的小崽子還要不要了?」
童少懸被她這麼一說,立即鬥志昂揚,將她摁進卧房裡。
……
夙縣的秋日,在一場又一場的秋雨中將要走到盡頭。
天漸漸冷了下來,許久沒見面的湯婆子早早地就被童少懸翻出來。
唐見微還覺得她太著急了:「這才剛剛入冬,你就開始準備傢伙什了?」
「不是怕你冷么?這幾日也夠冷的了。」
唐見微撒嬌:「人家不要湯婆子,人家要童長思。」
這個「思」字的尾音還拖得特別綿長,拐了十幾道的彎。
「好好好,我來了我來了。」
童少懸將湯婆子一塊兒抱進了被窩裡。
「脫。」唐見微說,「不穿衣衫抱著更暖和。」
童少懸:「……你越來越直白了。」
唐見微「嗯」了一下:「怎麼,童長思你這是膩味了?」
「啊?我哪有!怎麼如此冤枉好人!」
「哦,那就是你喜歡我欲拒還迎地做戲。」
「?」
「那……阿念吶,你要不要幫人家脫衣衫嘛?」
「……」
「哎呀不要,討厭,好羞啊!」
童少懸:「??」
看得出來唐見微在床事上已經全然放鬆了,都能開始變著花地做戲玩兒了。
.
全新的一瓶雨露丸終於在冬至這日淬鍊而成。
為了不再讓大姐和大嫂撲一場空,童少懸跟她倆商量著:
「我和阿慎先服用。待十二個月之後若是真的能懷上,你倆再用。」
童少臨問路繁:「夫人意下如何?」
路繁說:「我聽你的。」
童少臨對童少懸說:「那你和阿慎要小心一些。這雨露丸多少有點兒邪性。」
童少懸支吾道:「會的……」
童少臨好奇:「你與阿慎如今床笫之事上還有什麼疑惑嗎?」
童少懸趕緊說:「沒了沒了,有大姐和大嫂的細心指導,我們已經,咳,到了往全新領域探索的階段。」
童少臨:「有何心得,記得反哺姐姐我。」
雖說童少懸自認已經對成人世界的事情了如指掌,可到底還是不如姐姐來得洒脫。
說了幾句還是被說得臊得慌,借口跑了。
路繁苦笑:「阿照你何必逗四娘,她臉皮這般薄。」
童少臨說:「就是臉皮薄才好逗。」
路繁想將方才用完的酒杯和碗箸收了,童少臨握住她的手說:
「再喝一些?」
「今日如何這麼有興緻?」路繁笑道,「因為是冬至嗎?」
童少臨一貫帶笑的神情,在聽到「冬至」這兩個字時,有些許的僵硬。
再看路繁時,她這張俊俏的臉有一瞬間的陌生感。
「阿照?」路繁見她神情有些異樣,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童少臨再次笑了起來,張開雙臂說:「別走,過來讓我抱抱。」
路繁沒說話,挪了身子過來,方便她圈住自己的腰。
童少臨臉埋在路繁的懷裡,撒嬌似的說:
「最近你對我都好冷淡。」
路繁急忙說:「哪有,昨夜……不是剛剛做過?」
「沒有服用雨露丸時你對我一點兒都不熱情。」
「如何不熱情?只是我……」路繁感覺到童少臨的手在緩慢移動著,「只是,有點兒……」
路繁緊緊抱著童少臨,緩解身子的緊繃:「阿照可是嫌我太過被動?」
童少臨「嗯」了一聲說:「你都不出聲。」
路繁咬著唇:「……原來如此。那我今夜,試試看。」
「別等今夜了,就現在吧。」
童少臨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能讓路繁快樂。
也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會讓她很快求饒。
路繁一直都很聽她的話,在意她的感受。
方才只是那麼一說,這會兒路繁就主動坐到她身上,浮浮沉沉,在她耳邊呢喃不斷。
……
一夜耗下來,累了。
童少臨抱著路繁入睡。
那個夢又來了。
夢境之中,童少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一處布滿冰渣的土路上。
這是何處?
她環視周圍,陰沉的天灰暗無際,似乎將有暴雨傾盆,空氣中讓人喘不上氣的壓抑感忽然讓她想了起來。
她來過這兒,十分熟悉此地。
冷汗不注地往外冒,翻了個身,路繁被她翻到了一旁。
童少臨知道前方便是卡在她心頭久久無法忘懷之人。
她不想往前走,卻被一股力量推著前行……
無人清理的雜草被一具屍體壓得歪歪扭扭。
童少臨渾身僵硬地上前,看見那熟悉的人睜著眼睛躺在地上,雙眼看著某處,毫無生機。
阿照,我喜歡了一個人。
那具屍體還活著的時候,她對童少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格外開心——
那個人叫路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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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輪的抽獎已經開啦,中獎的話應該有站短。
好刺激~
下次來玩個更刺激的www
大家端午節開開心心~
【打完最後一波怪,讓童家穩穩噹噹地成為夙縣首富,就啟程去博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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