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74

國畫74

朱懷鏡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點半。他急忙穿了衣服,就往外跑,就像怕誤了天大的好事。邊下樓邊打電話叫司機開車過來,送他去急救中心。他在樓下等了會兒,處里車子便到了。坐在車上,腹中空空地作痛,便下車在路邊買了兩個包子。沒睡好,餓是餓,吃卻吃不下。也只好慢慢地吃了。

趕到急救室,正好王姨和方明遠從裡面出來。王姨見了朱懷鏡,眼淚一滾出來了,拉著他的手嗚嗚哭了起來。朱懷鏡心頭一緊,心想壞了!卻聽王姨嗚咽道:「懷鏡啊,謝謝你啊!這次不是你,老皮他就沒命了!」

朱懷鏡這才鬆了口氣,忙說:「王姨,這都是皮市長自己命大,您放心吧。」

方明遠挽著王姨說:「王姨,您還是去休息一下吧,一夜都沒睡啊!懷鏡,你先在這裡坐坐,我送王姨去休息。」看方明遠這樣子,早已恢復了狀態,儼然有些半個主人的意思了。

王姨卻說:「我一時睡不著。懷鏡,你過來,我想同你說說話。」

進了休息室,王姨問:「懷鏡,那麼晚了,你怎麼想著去老皮辦公室看看呢?」

朱懷鏡說:「說來也巧,我平時不怎麼失眠的,昨天晚上硬是睡不著。心想下來走走,走累了好回去睡覺。我走到辦公樓下,見皮市長辦公室燈亮著。我想這麼晚了,皮市長還在加班,也不知道注意身體。我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市長了,就想上去看看他。一敲門,沒有人應。我還擔心皮市長正同哪位領導在商量重要工作,不方便開門哩。我本想下樓算了。要是平時碰到這種情況,我真的就下樓了。可就是怪,我忍不住推門進去了。你看,事情就是這麼湊巧。說來說去,是皮市長的命大。」

王姨雙手合十,念了幾聲阿彌陀佛,說:「是菩薩保佑啊!是菩薩不讓你睡覺,讓你去救我老皮啊!皮傑他奶奶是信佛的,她老人家聽說了,只說是菩薩保佑。不是菩薩保佑,哪有這麼巧的事呢?懷鏡,你是屬什麼的?」

「我屬牛,今年四十一歲。」朱懷鏡說。

王姨眼睛一亮,撫掌而笑,說:「這就更巧了!皮傑奶奶聽說他兒子這樣子了,請了算命先生到家裡算了算。她老人家最信這一套了。你們年輕人現在不信這事,今後會信的。我年輕時候也不信,後來就有些相信了。命這東西,不由你不信的。你猜那算命先生怎麼說?他說我老皮同屬牛的人在一起就會遇難呈祥,大吉大利。」

朱懷鏡注意到方明遠有些不自在了,便一再說:「哪裡啊,王姨,都是皮市長自己命大。」

皮市長在急救中心住了二十來天,情況大為好轉了,便轉去市人民醫院。領導生病住院,對有些人來說是個機遇。每天便有很多人去醫院看望皮市長。醫院覺得這樣對皮市長的身體恢復很不利,便報告了成副市長。成副市長同柳秘書長商量,決定派辦公廳的同志全天候值班把守,不讓來人打擾皮市長。反覆考慮,又決定安排武警戰士執行這項任務。因為凡是前來探望皮市長的,差不多都是廳局領導、企業老闆和各方面社會名流,這些人辦公廳的幹部多半認識,他們下不了面子。武警戰士值班就不同了,他們威風凜凜往那裡一站,憑你怎麼說,他們只有一句話:「對不起,我們沒有接到命令。」正是老話說的,秀才碰上兵,有理講不清。那些想好了有一肚子漂亮話要在皮市長病榻前說的體面人,只好滿心遺憾,悻悻而歸。

方明遠、警衛吳參謀和司機老劉三個人自然是天天守在醫院。朱懷鏡一下班也呆在醫院。儘管派武警值班,上醫院來探望的人還是天天不斷,都被武警戰士擋了回去。那些人便很失望。有時候,被擋在門外的這些探望者碰上了王姨、皮傑或是朱懷鏡他們,雖然仍進不去,卻會拉著他們說一大堆皮市長太辛勞了之類的話。說這些話本是人之常情,可是天天聽著探望者用那種誇張的表情和語言說出來,誰都會倒胃口。

陳雁和理髮師傅小張的老婆是個例外,他倆可以隨時去皮市長病榻前問寒問暖。陳雁都是晚上來,讓朱懷鏡或者方明遠陪著,在皮市長病榻前坐上一會兒,說說話就走。張師傅的老婆是朱懷鏡最近才知道的一個女人。原來皮市長對張師傅理髮手藝很滿意,四五年了一直是在他那裡理髮。張師傅人又靈活,有時也會往皮市長家裡走走。皮市長念他是普通百姓,對他也很是客氣。一個理髮師傅,對堂堂市長實在沒有什麼可企求的,只是覺得自己在這麼大的領導面前很有面子,就像受了天大的恩惠,感激得不得了,逢人便說皮市長是位好領導。張師傅替皮市長遍樹口碑,起初的目的大概只想滿足自己某種心理,不料卻漸漸紅火了他的生意。人們對待官員、大款、名人之類的心情最說不清,儘管時常會憤憤地說起這些人,可是凡同這些人有某種聯繫的東西,人們仍會很有興趣。多一個人知道張師傅是專給皮市長理髮的,他也許就多了一位顧客。如今皮市長住了院,最先張師傅攜老婆來探望了一次,後來就讓老婆每天清早送一束鮮花來。這樣似乎做得太過了些,外人看著都有些不好意思,可張師傅老婆卻是風雨無阻,準時準點捧著鮮花,笑吟吟地出現在皮市長病榻前。有天清早,張師傅老婆又手捧鮮花來了。皮市長醒來不久,朱懷鏡和方明遠在一旁招呼著。皮市長很是高興,交代張師傅老婆不要天天送花,難得破費,也難得麻煩。這女人眼淚一滾出來了,說:「皮市長辛辛苦苦為百姓操勞,病倒了,我自己做不了什麼,只是力所能及,送束花,祝願市長早日康復。」皮市長也有些感動,連說謝謝。方明遠忙說:「皮市長,您不能激動。」女人便破涕而笑,說:「皮市長不要嫌棄我和小張的心意啊。」皮市長點著頭笑了。這女人走後,皮市長很是感慨,說:「這就是普通百姓的感情啊!多麼淳樸!」朱懷鏡原來想勸勸這女人不要天天送花,可是聽皮市長這麼一說,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不清楚皮市長是有意糊塗,還是心理感覺遲鈍了。朱懷鏡只要看見這女人手捧鮮花趕來,他便滿身雞皮疙瘩。

皮市長住院不讓別人探望,這事在外界一傳,人們便覺得我們有位好市長。誰都清楚,有些領導住一回院,比做一筆大買賣賺的還多。而且是無本生意,賺的都是純利。儘管這也許只是他們的一個小進項,也很讓一些人眼饞或憤恨。

皮市長深夜累倒在辦公室,這事不同的人聽了又是不同的反應。有人說皮市長的確是位勤勤懇懇的好領導,有人卻說他自己身體不好怪誰?更多的人卻對這事沒有任何感想。可是,種種反應僅限於很小的範圍。偌大一個荊都,知道皮市長生病住院的,畢竟只是極少一部分人。人就是怪,那些領導天天在電視里亮相,人們看著就煩。但隔上些日子不見他們在熒屏里現身了,又會生出各種猜疑。通常第一個反應就是:他是不是被抓了?如今說誰被抓了都不會覺得奇怪。種種猜疑會在一夜之間孵化成千奇百怪的謠言。謠言的繁殖能力極強,各種流言飛語在白天和黑夜的空氣中交配,馬上誕生新的物種。

最初察覺到關於皮市長謠言的是朱懷鏡。玉琴打電話告訴他,說外面有人說皮市長如何如何了,話很難聽。朱懷鏡把這事報告給柳秘書長。柳秘書長聽了面色凝重,把這事報告給成副市長。成副市長聽了,發了一通感慨,把這事報告給市委書記。市委書記聽了做了三點指示:一是請成副市長召集皮市長治療領導小組和專家小組多研究幾次,儘快讓皮市長康復出院;二是責成醫院進一步採取積極有效的醫療措施;三是請新聞輿論單位做些適當的工作。這事都由成副市長一一落實。

市委辦公廳、**辦公廳、宣傳部、經貿委、體改委等幾家抽調骨幹力量,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忙了一天一晚,將近幾年包括皮市長在內的有關領導下企業視察工作的電視資料全部調出來,精選若干,編輯在一起,配上解說詞,反映市裡領導對企業改革的思考和決策過程。次日晚上,荊都電視台在黃金時間推出了大型系列專題報道《企業改革備忘錄》的第一集:《決策者們的思索》。荊都的市民們又在電視里看見了皮市長的音容笑貌,才知道皮市長並沒有被抓起來。

以後的兩個月,市裡有什麼大會,皮市長便寫信。信自然不是市長親自寫的,市長還天天躺在病床上,他一時還出不了醫院。治療領導小組每周一開例會,成副市長盡量抽時間參加,柳秘書長卻是每次都得到場。專家們起初不太有興趣參加這樣的會議,但同成副市長接觸多了,人也就熟了,感覺也就好起來。當然感覺再好沒有實際意義,但同成副市長熟了,說不定哪天會變得有實際意義的。

報紙送來了,裡面夾著一封信,是曾俚寄來的。朱懷鏡拿著信封捏了捏,薄薄的,不像是寄的報紙。這就有些奇怪了,曾俚不會寫信給他的。這年頭,能夠收到朋友的信,算是很奢侈的事。拆開信封一看,才知道曾俚早已離開荊都了。

懷鏡:

你好!

不辭而別,請你原諒。荊都這地方我呆不下去了,還是走了的好。

我離開這裡的具體原因,說起來無聊,就不說吧。這世道,像我這種人總會被人拿一些我說來都覺得無聊的法子治得束手無策的。

我從來就不善於玩,哪怕小時候別人玩遊戲,我也是站在一旁看熱鬧。這也許很宿命地決定了我一輩子都只能看別人玩。滿世界都在玩,玩權術,玩江湖,玩政治……玩!玩!玩!成功的就是玩家!玩,成了一個很輕薄的字眼,此皆輕薄世風所致。

豈止輕薄!

我不屑於玩,一本正經地想做些對得住良心的事,卻偏偏在別人眼裡,我反倒成了不通世事的老頑童。真是滑稽!

還是走了吧。

你是否還記得我說過的一位哲人的憂慮:如果出類拔萃的人都腐化了,那麼還到哪裡去尋找道德善良呢?——這作為我的贈言吧。

致禮!

曾俚

朱懷鏡把這封簡訊看了兩遍,弄不清曾俚為什麼說走就走了,事先也不通個口風。他想自己在曾俚眼裡居然算出類拔萃的人,真有意思。朱懷鏡搖頭苦笑一下,真不知道自己優秀在什麼地方。朱懷鏡私下自嘲著,突然發現自己今天似乎有些不對頭。他平時儘管表現得謙虛謹慎,骨子裡其實很自負的。可是看了曾俚的信,怎麼都覺得自己庸碌凡俗。朱懷鏡好像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虛弱。

事後很久,朱懷鏡偶然從政協的朋友那裡知道,曾俚在報社鋒芒太露,讓社長很不高興。社長說曾俚自命清高,以社會良心自居,全然不顧及報紙的生存困難,總是惹禍。原來,***議結束后,魯夫投了一篇文章來,內容是給袁小奇曝光的。曾俚把文章編了,送給社長。社長一看,大為光火。袁小奇是政協常委,政協自己的報紙卻要發這樣的文章,這還了得?曾俚就同社長吵了起來,說政協常委又怎樣?只要他是牛鬼蛇神,天王老子也要把他的真面目暴露出來!文章當然發不出來。這已不知是曾俚第多少次同社長爭吵了。曾俚很不甘心,自己寫了篇言論文章,發表在南方一家很大膽的報紙上。文章雖雲遮霧罩,可知情人一看就知道是在筆伐袁小奇。袁小奇倒是裝聾作啞,卻讓政協張主席敏感起來,專門找報社社長談了一次。在對待袁小奇的問題上,張主席同皮市長觀點是一致的。政治家之間就是這樣,一邊吵架,一邊握手。

於是,社長秉承張主席的旨意,重新調整了曾俚的工作。話當然說得很客氣,說他是名編輯,名記者,人緣好,關係廣,讓他去廣告部,不再編稿子。別的同事都巴不得能去廣告部,那是個掙錢的好地方。可曾俚偏是個敬業的人,並不在乎賺錢。就這樣,別的同事拍著他肩膀,祝賀他去了個好地方,他卻一紙辭職報告遞了上去。

朱懷鏡想那魯夫也真不是東西,講得好好的,給他兩萬塊錢,他不再提袁小奇的事。可他錢到手了,照樣寫文章來添亂。這種文人的發表欲簡直走火入魔,一門心思想著文章變鉛字,全不講遊戲規則!

朱懷鏡拈著曾俚的信,想象不出這回曾俚會去哪裡。曾俚四十好幾的人了,大學畢業二十多年了,一直這麼漂泊。曾俚的毛病就是太不切實際,固執地用他認定的是非標準,一廂情願地評價和迎戰現實。這就註定他隨便走到哪裡,都顯得非常可笑。現實已經如此,大凡遵從真理的人,都會像三歲小孩說大人話一樣顯得幼稚可笑,只是又比小孩少卻了幾分天真可愛。這便是曾俚自己說的老頑童吧。

「開始嗎?」鄧才剛進來問朱懷鏡。

「好,開始吧。」朱懷鏡站起來,同鄧才剛一道往會議室去。昨天已經決定了,今天下午開個全處幹部會,推選五好家庭和模範夫妻。不知是哪位領導的兒子一年結三次婚還沒有媳婦過年,還是哪位領導的女兒老跟別人跑了,反正上面有人突然覺得家庭道德建設非抓不可,今年要在幹部中間評選五好家庭和模範夫妻。根據廳裡布置,每個處室推選五好家庭一個,全廳範圍內推選模範夫妻一對。模範夫妻名額很有限,據說還要參加更上一級評選,最後在省市選手中角逐出全國十佳夫妻。

朱懷鏡把精神傳達了,便請大家提名。場面沉默了分把鍾,鄧才剛帶頭髮言:「我先談點個人意見。我們處里,家庭關係都處理得不錯,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子女上進。總之都不錯。但相比之下,我覺得朱處長家庭更有代表性,我個人意見,我們處里的五好家庭推朱處長家庭。廳里的模範夫妻,我想首推柳秘書長夫妻。柳秘書長的愛人余姨,長年癱瘓,而柳秘書長工作又忙,他里裡外外都要顧上,真不容易。更難能可貴的是兩人的感情幾十年如一日,恩恩愛愛,相敬如賓,是我們每一位年輕幹部的楷模……」

鄧才剛這麼一說,接下來發言的都順風倒了,一致推選朱懷鏡家庭為五好家庭,推選柳子風夫妻為模範夫妻。朱懷鏡最後拍板,自己謙虛了好一會兒,但大家堅持推選他們家庭,他只好感謝同志們了。而對推選柳秘書長夫妻,他當然是非常贊成的,而且還就自己所見所聞,很有感情地講了柳秘書長夫妻如何相濡以沫。會議開得很短,個把小時就散了。要不是官場中人講話講究啟承轉合,時間還會更短些。回到辦公室,看見桌上曾俚的信,才想起自己剛才在會上的表現,不由得苦笑著想:老同學,我並不是你所認為的出類拔萃的人,腐化了就腐化了吧。

皮市長突然打了電話來,讓他去一下。皮市長從來沒有親自給朱懷鏡打過電話,平時都是方明遠代勞的。朱懷鏡竟然一時沒有聽出皮市長的聲音,弄得很慌亂。朱懷鏡放下電話,忙往皮市長那裡去。一路上便想皮市長今天有什麼大事要找他呢?私下猜著是不是自己的好運來了,卻不敢這麼肯定。

敲了門,聽得皮市長說了聲請進,他便進去了。不見方明遠在裡面。「請坐吧。」皮市長起身要給倒茶,朱懷鏡忙攔住了,說:「自己來,自己來。」他便給皮市長杯子里添了茶,再為自己倒了一杯。

皮市長靠在沙發上,抹了抹頭髮,半天不說話,只嚴肅地望著他。朱懷鏡弄得好緊張,疑心是不是自己有什麼事讓皮市長知道了。

「懷鏡,那個天馬娛樂城,你聽到什麼說法嗎?」皮市長問。

朱懷鏡這才知道皮市長的嚴肅只是因為天馬娛樂城,並不關自己的事,心裡便輕鬆了。可他不知皮市長是什麼意思,不敢貿然答話,便說:「我倒是沒聽說什麼。」

皮市長顯得有些義憤,說:「天馬娛樂城不能這麼搞!老百姓意見很大,我手頭的舉報信就有不少!上次兩會期間,我下令查過他們,也沒查出什麼名堂。我想,這個娛樂城,不能再讓天馬公司搞下去了。再讓他們搞下去,非出大亂子不可。我的意見是,讓龍興大酒店買下娛樂城。當然這得讓龍興自願,不搞行政命令。你同龍興的梅老總很熟,同商業總公司分管龍興大酒店的副總經理雷拂塵也很熟,就請你同他們把意向先說說。具體的再讓天馬總公司同龍興大酒店自己去談,我們不干涉。」

朱懷鏡說:「行行,我同他們兩位說說吧。」他話說得從容,耳根卻忍不住有些發熱,心想皮市長怎麼知道自己同玉琴很熟?正是柳秘書長家那幅古聯的意思,上級是「春風放膽來梳柳」,下級只能「夜雨瞞人去潤花」。這事讓皮市長知道到底不太好。可反過來一想,就像皮市長始終沒有說到皮傑的名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那麼大家就心照不宣吧,也沒有必要在乎皮市長知道他同玉琴怎麼樣。

「好吧,這事就麻煩你同他們說說。注意點方法,不要讓他們誤以為我們在施加影響。」皮市長說。

皮市長「好吧」二字剛出口,還沒說出下文,朱懷鏡就明白首長的指示完了,自己應該告辭。皮市長在辦公室比在家裡嚴肅些,朱懷鏡也沒感覺有什麼不自然的,很恭敬地站了起來,說:「市長您忙吧,我走了?」

回到辦公室,朱懷鏡馬上掛了玉琴電話:「玉琴嗎?我過來吃晚飯,方便嗎?」

玉琴笑道:「方便之門永遠向你開放。」

朱懷鏡大笑起來,說:「你這個壞傢伙,怎麼也學著說野話了?」

「誰說野話了?」聽玉琴的語氣,她真不知道這話野在哪裡。

朱懷鏡就笑道:「好吧,我過會兒再告訴你吧。」

坐一會兒下班了,出來準備去玉琴那裡。他在辦公樓前碰上方明遠,說:「明遠,幾天沒見到你了,這麼忙?」朱懷鏡沒有說剛才到皮市長那裡,他意識到皮市長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這事情。

方明遠說:「忙什麼?還不是跟著皮市長東跑西跑。我正準備找你哩。皮市長想看看《南國晚報》上的一篇文章,題目是《卻說現代登仙術》,說是寫的袁小奇。聽說那位作者是您的同學,原來在我們政協報社工作,最近好像辭職了。我找了好些天,沒找著這篇文章。您同這些人熟些,煩您幫個忙吧。」

沒想到曾俚一篇小小言論文章,竟引起這麼多上層人物的關注。可見很多領導同志對袁小奇還是十分敏感的。如果魯夫那篇文章發表了,那不要鬧得天搖地動?就像這事真的同自己有脫不掉的干係似的,朱懷鏡也想馬上找到那篇文章,看看曾俚到底說了些什麼。今天時間已來不及了,只好等明天再去找吧。他卻不說死,只說:「好吧,我找找試試。」心裡暗忖,不知到底哪些單位訂了《南國晚報》,只怕要到荊都圖書館和《報刊精萃》編輯部去找。

同方明遠別了,朱懷鏡開車去了龍興大酒店。自己開門進了玉琴家,卻見玉琴還沒有回來。玉琴現在忙多了,一般不可能按時下班的。朱懷鏡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沙發里看報紙。沙發邊的報籃里有一疊報紙,朱懷鏡拿過來翻了翻,居然見了一份《南國晚報》。真是有運氣。可又怕這是玉琴在街上買的零報,便打了玉琴電話:「喂,我到了。」「早知道你到了,我看見你的車開進來的。我現在一時走不開,等會兒才行。」玉琴說。「沒事的,你忙吧。我問你,你訂了《南國晚報》?」「訂了,怎麼?」朱懷鏡說:「你能找齊最近兩個月的《南國晚報》嗎?」玉琴說:「能。我的一套不全了,辦公室還有一套。等會兒帶回來吧。」

玉琴直到晚上八點鐘才回來,一手摟著報紙,一手提著飯菜。「本想忙完之後,同你出去吃飯的。可你忙著找報紙,怕你有什麼事,就提些飯菜回來算了。將就些吃吧。」玉琴說。

朱懷鏡接過報紙,說:「怎麼平日我都沒有見到你這裡有《南國晚報》呢?」

玉琴一邊擺著飯菜,一邊說:「你現在越來越忙了,總是來去匆匆,什麼時候安心坐下來看過報?」

朱懷鏡笑笑,「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今天就好好看看報吧。」接過玉琴盛好的飯,邊吃邊翻報紙,從最近的日期翻起。玉琴問他有什麼大事,連吃也顧不上。朱懷鏡只是抬頭笑笑,表情神秘。玉琴也就不問他了,一聲不響地吃飯。氣氛倒是很家常。還沒找到要找的文章,卻翻到了曾俚的另一篇文章《且說新貴》。粗粗一讀,還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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