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生第一課
在高遠的建議下蘇易安變換了一下穿搭,走運動路線,不再擔心變壯實后衣服不合身。
過了十五,小孫他們陸陸續續返回上班,蘇易安也回到了白天休息晚上上班的日子。小孫給蘇易安帶了老家的阿詩洋芋與一直火腿,蘇易安盯著眼前一百多斤土豆與火腿,不知道該怎麼弄。自己吃不了那麼多,再說火腿要怎麼加工?他可沒廚房,沒什麼工具,小孫壓根不管這些,給蘇易安放下后說要給李總送一點土特產開著三菱帕傑羅走了。
「高遠,能幫忙處理一下土豆跟火腿嗎?」最後蘇易安只能向高遠求助。
「怎麼回事?」
「我的領班孫哥從老家過年回來,給我帶了一百多斤的阿詩洋芋跟一隻火腿,我沒法弄啊,幫忙拉去你家處理一下。」
高遠也一時轉不過彎問道:「我家也沒有加工土豆跟火腿的廠房啊!」
「胃總有吧?幫忙用胃處理一下。」
「這小子把送禮送的這麼理直氣壯的,讓他帶來我給他處理。」一個聲音在高遠手機里傳來。
蘇易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高遠爸爸的聲音,立馬說道:「叔叔好!」
「我就過來,掛了。」說完高遠給他父親翻白眼道:「爸,這麼說你收禮更收的威武霸氣咯。」
「你見過爸收禮不?」
「現在見到了,走了。」
「……」
看著高遠出門,留下他父親在後面直搖頭。
沒一會,高遠到了。
「剛才你爸在旁邊?」
「是啊,我在洗碗,開著免提。」
蘇易安有點訕訕的說:「看來以後給你打電話得好好的說話。」
「哈……隨你。」高遠被逗樂了。
都讓高遠的爸爸知道了,蘇易安也沒留下點土豆,直接扛上公交車,兩個人往高遠家走去。高遠家在離體育館不遠的一個住宅小區,六個站后在白塔路下車,走進巷子沒多久就到了高遠家。
進門看見高遠的父親,蘇易安打招呼道:「叔叔好。」
「果然還是年輕人,一百多斤的土豆加火腿,扛到六樓氣不喘,可以。」高遠的爸爸看著眼前的蘇易安,由衷的佩服,他年輕的時候也沒這身體素質。
「習慣了。」蘇易安笑了笑說道,蘇易安說著跟在高遠身後把東西放進廚房出來。
「經常鍛煉吧?」
「嗯,每天早晨最少5公里。」
高遠的父親有點詫異道:「誰給你做的健身計劃?」
「我自己跑的啊,只要不下雨,從高中到現在就這樣跑過來了。」
高遠的爸爸皺著眉頭道:「鍛煉身體是好事,可要講究方法,科學健身,不然到我這年紀你就要吃過度鍛煉的虧。」
「科學健身?」
「是啊,體育課的時候找你們老師問一下,鍛煉過度反而不好。」
「好的。」
高遠給蘇易安倒了一杯水,高遠的爸爸示意蘇易安坐著聊。
「圓圓說你在春城過年,從哪搞到的?」
「我領班孫哥回四川涼山過年給我帶來的。」
「怎麼回事?」高遠的父親可不相信一個領班要給一個臨時工送禮,關係好也可以用其他不費力的方式,從涼山帶到春城這得費多大的勁。
「年前的時候我領班告訴我過年值班收入高,我去找經理說想守店的事,經理答應了。然後我隨口提了一下小孫哥想借經理的車回去可他不敢說,他的老家跟我老家差不多,沒直達車,開車要方便些,經理答應讓他開他的車回去。領班也承情,就問我想要什麼,我本來想客氣的說下想吃家鄉的土豆,結果就這樣了。」
「你怎麼覺得你們經理會借車給他?車可不是隨便借的,風險大,還不如多給點路費。」
「從我到店裡上班,我的領班小孫哥負責包間到成為六層領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經理對他還是挺看好的。聽我說小孫哥的最大心愿是開一輛好車回家過年,經理也成全了他。」
「投桃報李,觀察力不錯,成與不成都對你沒影響,幾個月的打工收穫不錯嘛。圓圓你也學著點,很多時候想辦成一件事不是要多高的智商,情商很重要。」
「知道了,爸。」
「阿詩洋芋我有好些年沒吃過了,一會烤幾個解解饞,你們可不知道,我小的時候能吃上阿詩洋芋可跟吃肉一樣幸福。」高遠的爸爸懷念道。
「高遠,怎麼不見阿姨?」
「我媽回山城了,她的工作調動還沒弄好。」
「哦,那阿姨來看你們一趟也不容易。」
「元宵節圓圓叫你來家裡過節怎麼沒來?」
「我也想過來混飯吃的,只是那天剛好我們經理要請朋友吃飯,讓我陪著我就去跟經理混飯了。」
「以後有空來家裡吃飯,你自己也處理一下你帶來的阿詩洋芋跟火腿,我有點忙,不常在家裡,你阿姨估計下個月能到春城,到時候讓她給你們做。」
「我媽做的飯菜可好吃了。」高遠也高興的說道。
「好的,有空一定來。叔叔、高遠我先走了,一會還得上班。」說著蘇易安起身準備回去。
「讓圓圓送你。」
「不用送了,剛開春天黑的早,我記得路。」
「那我送你到樓下吧。」
「不用,學林學的沒方位感以後怎麼在山裡混,高遠我走了。」在門口道別後蘇易安快步下樓。
「這小子倒是會辦事,不拖泥帶水的。」高遠的爸爸說道。
「那當然,不然怎麼自己供自己上學。」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以後他需要幫忙的時候說一聲,心地不壞能幫就幫吧。」
「應該不會,他要想要人幫也不用去打工了。」
「自己的事可能不會,別人的事難說,不然他的領班也不會給他帶土特產。」
「不會給爸添麻煩吧?」
「不會,你老爸看人還是有點自信,像他這樣的人一般不惹事,不過要惹事就是大事,自卑的孩子容易走極端,你們是同學,有空勸他多看點哲學方面的書,對他的人格塑造有好處。」
「以前聊過,我們學校的一些學長學姐都探討尼采、黑格爾那些大家的著作,他說他看不懂西方哲學,就喜歡看宮崎駿的動漫。」
「治癒童年?」
「或許是吧,他也不太了解。」高遠可不會把蘇易安跟他說的都告訴他爸爸,有些事她還是幫蘇易安保守著秘密,除非蘇易安自己說,不然她不會說,算是對蘇易安的尊重吧。
「這麼大的人喜歡動漫只有兩種,一種是熱愛,如宮崎駿般;一種是治癒童年。他可不像熱愛動漫,可能是後者。哲學何必去看西方的,又沒做哲學研究,咱們老祖宗的夠他看的了,儒釋道的書籍何嘗不比西方哲學深刻?看西方哲學只是了解他們而已,取其精華為己所用一直是咱們民族的強項。」
「嗯,有機會推薦幾本書給他看看。」
「你也別只衝著你的考研,多涉獵各家所長對你只有好處。」
「好的,我看書去了,爸你也早點休息。」
「下個月你媽媽過來讓她陪陪你,爸的工作忙,也不知道在雲南呆幾年?做好長期準備總不會錯。春城除了海拔高點,其實在這裡生活也不錯。」
「隨你們,反正你們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這話爸愛聽,我的圓圓長大了。」
蘇易安回來后換上工作服到吧台前等著,沒一會大家都來了,小孫給大家問好,大家拍成兩行繼續著往常的打氣動員,結束后各自回到崗位。
「小安,明天陪我去一趟。」
「上哪?」
「二監。」
「好。」
蘇易安也沒問什麼,到時候跟著走就行了。新年剛過,一號公館生意還沒起來,儘管沒什麼客人,可大家都站在自己的崗位上三三兩兩聊著天。
第二天一早,小孫來叫蘇易安,要了一輛計程車往二監開去。在車上兩個人沒怎麼說話,偶爾說一句都是過年的事。八點,到了門口,小孫提著新衣服往監獄門衛登記處走去。
「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今天我哥出獄,我是來接他的。」
「請出示身份證進行登記,把你的東西拿出來查驗。」
小孫拿出身份證進行登記,然後把新買的衣服連包一同拿給警官查驗。
「只能進去一個人。」
「好的。」小孫讓蘇易安在大門口等著,自己進去接人。
蘇易安在停車場與監獄門口交叉路口等著,半小時後門口出來兩個人,小孫的身後那人穿著一身新衣服,紅色運動鞋,他來到蘇易安身前,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遞給蘇易安。說道「祝兄弟大吉大利歲歲年年發大財。」
蘇易安獃獃的看著穿紅色運動鞋的男人。
「小安,拿著,這是我哥給你的紅包。」
「不是,孫哥這是什麼情況?剛才你沒說啊,我怎麼能拿大哥的紅包啊?」
「我們的風俗,給來接人的紅包,圖個吉利,雖然不多別嫌棄,拿著。」
蘇易安也不懂,只能接著紅包,三個往下走,來到駕校門口吃早點。
「這是我哥沙瑪遠古,這是蘇易安,我們店裡跟我一起的兄弟,是雲林的學生。」
「沙瑪遠古大哥好。」蘇易安熱情的問好,從二監下來的路上兩兄弟用民族語言交流著,他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
「弟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不要那麼客氣。」
相互認識后兩兄弟繼續交流著,還是民族語言,蘇易安在一旁打量小店,來來往往的教練車不斷。等三個人吃好早點,等了一會才等到送學員的計程車回去,蘇易安第一次到小孫租住的房屋。
「聽說要準備出來,這幾天興奮的睡不好覺,我先休息一會。」說完沙瑪遠古躺在小孫的床上睡覺。
或許是這監獄里一夜未眠,沙瑪遠古一躺下就睡著了。
「我來春城打工就是想離我哥近點,好方便探視。昨天剛來什麼都沒準備,一會小安幫忙去樓下小區的水果攤上買點水果,別太多兩三斤蘋果橘子就可以了。我在家煮一鍋土雞,一會在家裡吃一頓正宗的土雞,外門飯店裡的肉雞味道不好。」小孫說道。
「好,我先去買,然後回來幫忙。」說著蘇易安出去買水果去了,對於曾經犯人的身份,蘇易安沒什麼感覺,他自己也蹲過看守所。
小孫租住的地方離水果攤有點遠,蘇易安來回花了差不多半小時,回到小孫的住所,雞肉已經燉上。小孫這幾天開車趕路也累的夠嗆,讓蘇易安看著點雞肉,自己也休息一會,說完在沙發上躺下。
小孫租住的是個單間,吃住都在裡面,略顯擁擠,電磁爐上的火蘇易安控制在最小,小火慢燉。沒事的時候翻看小孫的買的雜誌和報紙,閑得無聊就悶了一鍋飯,中午十二點左右小孫醒了,聞到香味直接叫醒他哥哥起來吃飯,沙瑪遠古也睡的直流口水。
「這是家裡的雞?」沙瑪遠古吃了一碗后問道。
「嗯,昨天拉到。」
「味道太好了,跟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
蘇易安沒說話悶頭吃著,確實是家鄉土雞的味道,他也有小半年沒吃過土雞了。飯飽神虛,蘇易安收拾好碗筷後跟小孫靠在沙發上。
「兄弟是大學生,怎麼想著打工的?」沙瑪遠古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易安,他記得大學生可是天之驕子,不用干辛苦活。
「家庭條件不好,只能打工掙錢供自己讀書。」
「不是國家供你們的嗎?」
「大哥進去幾年了?」
「八年了,本來是十年的,不過表現好,八年就出來了。」
「怪不得,八年前學費還不算貴,各方面都是,哪怕再窮只要考上大學的基本都能不用幹活也可以順利畢業。現在不行了,學費一年差不多五千,還不算住的吃的那些開銷,不打工生活費都困難。」
「這樣啊,在監獄里時老師們上課的時候也沒說,我以為跟以前一樣。」
「二監里還有學校?」
「不算是學校,就是學習文化課。」
「哪裡來的老師?」蘇易安很好奇。
「都是那些當官犯事的,他們不用幹活,教我們讀書就行。」
「沙大哥能說說嗎?」
「這有什麼,我在裡面就是搞零件加工和汽車修理,以後有條件打算自己開個汽車修理店。在裡面睡覺不能關燈、蒙著頭,跟你們上學的唯一區別是不能自由活動,其他的都是準時做。我的刑期長,跟刑期短的不一樣,在裡面最怕的就是關禁閉,不是什麼電影里的小黑屋,燈24小時亮著,只能站在禁閉室的中間,攝像頭一直對著,決不能離開攝像頭範圍,一個小時被點名一次,沒對著攝像頭回答就加禁閉時間,簡直跟審訊沒什麼兩樣,最糟心的是攝像頭位置只到腰部,想蹲下來休息都不可能。剛進去的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跟別人發生矛盾,被關了三次后就老老實實的了。在裡面的文化課也沒學到什麼,那些當官犯事的壓根就沒好好教,巡邏警經過的時候故意念兩句,等人走了他就讓我們自己看。有幾個人比較牛,估計曾經官挺大的,直接不理一般的獄警,我看那些獄警也沒有得罪他們的意思。稍微好點的就是老人了,不用幹活不算病了還得送出去治療,跟養老院沒區別,除了輸液時一隻手帶著手銬,每天就是看電視看書休息。」
「二監這麼人性化管理?不是說有帶頭大哥那些人日子好過一些嗎?」
「誰敢帶頭?名聲大的是會有人客氣,不過全靠錢支持,蘋果一斤二十塊,有幾個人能吃得起。」
「孫哥讓我買了幾斤,沙大哥可以使勁吃,吃完了我再去買,便宜,三塊一斤。」
「看到了,現在肚子撐著,一會再吃個夠。」
「沙大哥有什麼打算?」
「讓你孫哥問問你們經理還要不要人,要就跟你們一起上班先維持一下生活,不要的話我去修理店問問,別的不敢說,汽車修理我可以從頭弄到尾。」
「孫哥給李總打個電話問問嘛。」
「這事還是當面說才好,電話里說對李總有點不尊重。」小孫說道。
「小蘇兄弟,謝謝你跟我弟弟一起來接我,大哥我二十歲犯事進去到現在才出來,沒什麼可跟你說的,就記住一句話,如果不到要命關頭,千萬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有大好前程。在裡面這些年我跟不少當官犯事的打交道,他們都吃虧在錢、色二字上,有的是主動的、有的是被動的,將來兄弟你要是參加工作的時候,記住一個道理,別羨慕你同事同學賺了多少錢、有多少女的,你只想一件事,就是你的那幾千工資怎麼花就行了,有了媳婦就好好過日子,別像那些人,毀了自己毀了家庭不值得。」
「謝謝沙大哥,雖然我的目標就是畢業后回家鄉,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大哥說的在我身上發生的可能性非常低,可沙大哥是我到現在唯一教我以後怎麼做人的,我一定把沙大哥的話記在心裡。」
「那些當官犯事的雖然看不起一般獄警,可還不是跟我一樣睡覺不能關燈,上廁所得報告。能看得出來他們沒一個不懊悔的,可後悔有什麼用,來不及了。不外乎他們出獄後有人脈,找工作比我簡單一些,可他們出來后還能有幾年可以拼搏一下的?再拼也脫不掉犯罪的帽子,哥是小人物出身低不介意,他們不同,他們曾經很厲害,心裡的落差比我們這些人大多了,我出獄是高高興興的,以後每天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事,我為我的過錯付出了代價,他們出獄有會高興,只是可能不像我這樣。」
蘇易安點點頭思考著沙瑪遠古的話,他人生的第一課居然是一個曾經的罪犯給上的,他沒覺得有什麼諷刺意味,有時候那些在別人眼裡的惡人說的話比一些所謂的好人要真誠的多,直指人心。確實,他現在就不用羨慕同學多有錢,他只想一件事,怎麼花他掙來的錢就夠了,別人有幾千、幾萬、幾百萬關他屁事,手頭的幾千塊錢才是他要考慮的事。想通了這些,曾經裝作無所謂的小子現在真的無所謂了。他在想,將來如果有一天他能順利考上單位,不因錢與女人違法是他的底線,眼前有沙大哥說的活生生的例子,那些人誰不是曾經權傾一世的!他一個泥腿子的後代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