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再相見

林瀟瀟有一瞬間的怔忡，不過轉瞬即逝，便笑道：「你現在過得不錯。」我笑了一下，不知是苦笑還是冷然，只是自己都能感覺到是極難看的笑意，只說：「人總要往前看，況且現在並不是從前創業階段，自然好過。」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見我這一身行頭，倒真的不似從前狼狽，況且這身西服並不便宜，她笑了下，嘴角一絲所有若無的無奈：「過得好就行，你說的不錯，人，總要往前看。」

我卻忽然回憶起從前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在她樓下等她下來，她的嘴角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如沐春風的那種，似乎能融化到人的心裡去。她一見了我，撒嬌似的，跟眼前這個從容淡定，像是經歷過許多事情的女人，截然不同。

我不知為何，見到了林瀟瀟，忽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許多的事情就像是播放電影一樣，慢慢的浮在腦海中。林瀟瀟也似乎是被我的情緒所感染，不免嘆息一聲：「相隔幾年了吧，再見到你，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我心想：可不就是恍如隔世。想來是我們分開這幾年之中，我發生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了，恍惚間就讓人覺得，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林瀟瀟見我神情恍惚，倒也有一瞬間的沉默，半晌卻忽然轉過身去，說：「思源，從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只是今晚見到你，也沒想到你能一瞬間認出我來，竟然追著我出來了。我一看你出來，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我反倒想笑。

我也半晌才說：「從前的事情多說無益，到了現在，能夠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你呢，最近過得如何？」林瀟瀟苦澀一笑，倒是我從前不曾見過的樣子，她說：「我過得一直就那樣，只是沒想到你，現在竟能過得這樣好。」不想她這樣想說，其實我心中有點難受的，難道我要過得不好嗎？

林瀟瀟背著身子，我並不能看見她的表情，她也許是從容，也許是緬懷，也許是我想象不出的模樣，可我並不似初見她那般一樣了，心中反倒是毫無悸動，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林瀟瀟忽然轉過身來沖我笑道：「可你還記得嗎，我們剛分開的時候。」我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提及此事的目的，但她這樣莫名其妙的說起來，我倒不由自主的回想分別的時候。

想來是許久之前了，那天春光極好，她在我的出租屋裡，靜靜地坐著。她身後撲來細細的陽光，她整個人都浴在陽光中，朦朧的光映襯出她平淡的眉眼，她只微微一笑，說：「我要走了。」她並不給我回答的機會，便又說：「可能要去到很遠的地方，也許會很久才回來，你不要等我，千萬不要等我。」

我忘記自己當時說的是什麼了，只是深感疲累，我沒想到一個人的能力這樣小，卻能帶給別人這樣大的傷害。那時的陽光劈頭蓋臉的照在我的頭上，泛黃的刺眼極了，我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她彷彿在笑。而眼前這個林瀟瀟，又與從前不同，好似我從未看透過她，或者說，她對我永遠一副笑盈盈的模樣，讓我捉摸不透。

夜風微颯，她的眼神有些迷惘與迷濛，讓我更加的捉摸不透了，只見她抿一抿嘴，半晌忽然哽咽道：「思源，你能原諒我嗎？」我卻明白她這話，並不是讓我原諒她與她和好，而是能不能原諒她當初的不辭而別。是了，當時她說完要走，當真不給我一絲喘息的餘地，就好像我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她可以隨意拋棄。

我轉頭看著身後燈火通明的莊園，聲音吹散在了風中：「事情既然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現在我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只盼一切都好，旁的也不必多說了。」林瀟瀟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啞，卻給人一種另類的感覺：「我知道都過去了，可是這麼多年了，到底是我心中的一個疙瘩，我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我之所以還有勇氣見你，是知道我虧欠於你。」

我倒抽一口冷氣，摸出煙來點了一根，香煙使我頭腦清醒了許多，我的聲音已經非常平淡：「愛情中並沒有誰虧欠誰，只有誰願意多付出一點，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美好，也希望這份美好可以一直存在於記憶之中。」林瀟瀟見我不願多說，自知多說已是無益，當初不管是誰在其中阻攔，一切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沒必要再說，不然只會徒增悲傷。

林瀟瀟與我並肩，忽然微笑道：「看到你過得好，我也算是安心了，不然總惦記你過得好不好。」我聽見此話，心中忽然一跳，但極快的我便轉移話題，笑道：「這次回來，還要走嗎？」她微微一怔，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吧。未來定數還未定，先回國來交接工作。」

我雖然不知道她現在是做什麼的，但也沒有多問，有些時候多問一些話，已經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了。莊園裡面的拍賣會雖然不知道進行到什麼流程了，但想必又李大志在，我也不用擔心。林瀟瀟忽然對我笑道：「你現在很成功，我衷心祝賀你。」我也客套笑笑，雖然不知道這客套從何而來，只說：「雖然不知道努力有沒有結果，但是不努力是一定沒有結果的，我也很慶幸，自己成功了。」

林瀟瀟眼神忽然複雜起來，我見她又似乎是有話要說，卻脫下身上外套交給她，說：「夜裡風大，感冒了可就不好了。」林瀟瀟有一瞬間的沉默，半晌忽然笑道：「謝謝你。」我並不多言，又掏出煙來點燃一根。煙霧消散在風中，我默默的嘆息一聲。我倆順著那卵石小道一路直下，雖然不知道去向何處，可我們之間終歸只餘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