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發掘

「我想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少在這顆星球上是如此，」阿達-圖裡克下線后，彼得連科笑著對站在一旁的昂克爾說道，「剩下的部分都是我們的工作。」

「我建議您對這位新的智能人格保持一定的戒心，彼得連科博士，」昂克爾一絲不苟地說道，「考慮到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她再進行一次欺騙作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收取核心這件事情，你們不能單獨進行，」昂克爾想了想，解釋道，「只要核心完成轉移，那至少這座教堂就是安全的了。至於更深處，很抱歉，我們依舊需要同行。」

「好吧，」彼得連科對此也沒有不滿，他滿臉欽佩之色地點點頭，「那就讓我們繼續同行。」

兩人略一合計，便決定先將這兒的情況彙報給後方基地，畢竟在遺忘之祠的底部，還有一個智能人格的核心等著被移植。

發現了另一個AI的消息震驚了整個宇宙奧秘號，而這個AI願意被移植到宇宙奧秘號上更是讓大部分人都為之歡欣鼓舞。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提出了自己的憂慮：考慮到人類和達爾格楞人在計算機技術方面的代差，如果這個叫做阿達-圖裡克的AI意圖破壞宇宙奧秘號的系統，那把它移植到艦上無異於是引狼入室。

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後方——也就是地球上的計算機專家和科學家否定了。對於一個AI來說，把核心交給別人就像人類直接把要害露給別人一般。再者，即便是阿達-圖裡克真有敵意，它在宇宙奧秘號也做不了什麼，一旦它有任何敵意舉動，只需要摧毀掉它的核心，它就完蛋了。

在確認這樣做不會給自己心愛的戰艦帶來太大的風險和危害后，琳下達了轉移阿達-圖裡克的命令。工程兵中的佼佼者們被集合在一起，並迅速搭乘「玄武」型重型工程車前往遺忘之祠。他們會在科學家們的指導下拆卸掉阿達-圖裡克的核心，並把它轉移到工程車上，憑藉著工程車上的供能，阿達-圖裡克的核心應該能完好無損地回到基地——只要一切順利的話。

昂克爾的小隊得到命令，於是就地駐紮在了告解室內。琳和楊定宇告訴他們，一支工程兵小隊很快會抵達此處，並和他們一起負責拆解AI核心。

一行人便趁著這難得的休息機會，三三兩兩的坐了下來。昂克爾則拉著謝爾蓋這個斯拉夫大漢和他一起站崗——儘管從感情上來說，昂克爾知道不大可能出現危險情況。但內心的責任感還是讓他選擇了保持警惕。

當然，他也不會因此為難隊里的其他人——從4號抵達這個星系開始，所有人就一直在行星表面和宇宙奧秘號之間來回奔波，他們都已經累壞了，這種疲倦是心理和身體兩方面的，昂克爾自己也十分疲憊，作為臨時的決策者，他心裡的壓力要比其他人來的更多。

但他還不能休息，作為小隊的副隊長，身先士卒，關懷下屬是他應盡的本分。

昂克爾持著槍，站在告解室的入口旁，看著紛紛露出倦色的小隊成員們，他毫不懷疑，現在只要給他們一塊地躺下，他們中的部分人就會立刻睡著。

「都打起精神來，夥計們，」於是他開口了，「等工程兵們到了，咱們忙完這最後的一點，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在他說話的當口，密集的腳步聲從告解室的入口傳來，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讓昂克爾第一時間舉起步槍，對準了黑黢黢的房門口，同時大聲喊道：「停下！」

腳步聲立刻停下了，對面應該是透過燈光看到了昂克爾和他手上的槍，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後，外面亮起一抹紅光，六個工程兵出現在眾人的視野里，他們穿著的獨特的土黃色「巨靈神」型太空工程服成了他們最顯眼的標識。

「你們就是負責和我們一起行動的工程兵小隊吧？」見到這身衣服，昂克爾收起了槍，「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我們只知道核心在這幢建築的地底，但我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去。」

「這就是我們在這兒的意義了，昂克爾隊長，」為首的工程兵笑笑，防護服上的銀色鐵鏟代表了他是工程兵體系內的一名中尉，「我是克萊門特中尉，我們帶來了專業的設備。」

「那還在等什麼？」昂克爾讓出一條路，「讓我們開始吧！我們的人都累壞了！」

克萊門特點點頭，招呼著工程兵們進入到告解室里，藉助著室內的燈光，昂克爾這才看清每個工程兵手上都提著一些沉甸甸的箱子，裡面應該就是專業的工程裝備了。

「考慮到我們要轉移的是一台人工智慧的核心機組這種貴重，精密且容易損壞的物品，我們這次不能採用爆破的作業形式，所以我們帶來了這個，」克萊門特一邊解釋，一邊把手裡那個大的有些離譜的箱子放下，從裡面取出一個個金屬製成的部件，並把它們拼在一起，組成了一件看上去就十分猙獰的物什，「碎山級粉碎器，能夠在最快的速度里打出容納兩人並排通行的地下通道。」

這台碎山級粉碎器看起來像一把超大型的槍械，只是前端是整整三排布滿堅硬鋸齒的滾輪，三排滾輪加在一起，足足有接近昂克爾身高的長度，看著這泛著寒光的滾輪，小隊的眾人毫不懷疑這東西的效率，但他們並沒有看到克萊門特攜帶有任何能源系統。

「由於這東西太過沉重，」克萊門特有些吃力地抬起粉碎器，一旁待命的工程兵立刻放下另一個箱子，從裡面取出一個大型背包，替克萊門特裝備上，又從背包上抽出一根線纜，和粉碎器連通，「所以它的驅動能源需要分開攜帶。」

在線纜插入指定的介面后，克萊門特直起腰，他身後的工程兵也按下背包上的一個按鈕，伴隨著滴的一聲輕響，粉碎器的把手上亮起一圈綠色的圓環。

「多虧了巨靈神級太空工程服，」克萊門特舉著粉碎器，一邊慢悠悠地往門外走，一邊喘著粗氣說道：「不然想要一個人舉起這玩意就是奢望……即便如此，舉著這東西走路也真夠累的！」

「由於不知道下層建築的結構，所以我們不能垂直作業，」見到眾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克萊門特繼續解釋道，「現在最合理的方法就是斜向下挖掘，這樣即便突然挖到空洞，也不會發生意外。」

「此外，在處理完這件事之後，我們還能夠通過這條斜坡返回。」

「現在，請諸位捂好自己的耳朵！讓我們開始搖滾吧！嗚呼！」

克萊門特大笑著啟動了粉碎器，霎時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便充斥在整間告解室里，粉碎器前排的滾輪在轟鳴聲中旋轉起來，發出更大的狂野響聲。

但這還不是這出搖滾樂劇的最高潮，隨著克萊門特將粉碎器放下，滾輪上的鋸齒開始與告解室前的地板進行親密接觸，原本的隆隆聲也迅速被金屬和金屬相碰的鐺鐺聲所取代。

即便有著頭盔的消聲作用，小隊一行人還是感覺自己快要聾了，隆隆隆和鐺鐺鐺的聲音不停地往他們的耳朵里鑽，讓一部分本就疲累的人開始頭暈目眩。

「情況看起來不錯！」克萊門特看著不停冒出火星的粉碎器前端，和正在逐漸破碎的地板，笑著點點頭，在新加入的通訊頻道里說道：「這兒的地板硬度不夠，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穿過金屬層了！」

他的話音剛落，那種鐺鐺鐺的聲音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哐哐哐的響聲，原本飛濺出來的火星和金屬殘渣也被大量的灰塵和碎石所取代。

「很好，我們開始逐步向下了！工程兵們，搭建一條運輸坡道，我們和核心到時候都會通過這條坡道返回！」

一旁待命的工程兵們聽到這句話，立刻行動了起來，他們從主廳的發電機處牽來電纜，並從隨身攜帶的重型裝備中取出一整套的電動滑輪機組——這種簡易的設備從許多個世紀前就已經被廣泛應用了，但無可否認的是，即便到了今天，它依舊十分好用。

在他們忙活的這段時間裡，克萊門特已經向下挖掘了好一段，岩石層里被他開掘出了一條較為平緩的坡道。昂克爾一行人看了看仍舊在繼續前進的克萊門特，決定跟下去看看。

這一下去，小隊成員們就遭了罪了——和外界相比，這條人工開鑿出來的通道無疑是狹窄了許多，本就響亮的轟鳴聲在通道里被成倍地放大。眾人只是待了一小會，就已經覺得頭昏腦漲，於是紛紛從通道里退了出去。

通道里只剩下克萊門特一個人，伴隨著他逐漸深入，轟鳴聲也漸漸遠去，直到十幾分鐘后，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嘿，我想我找到了，」通訊頻道里傳出克萊門特有些欣喜的聲音，「我面前出現了一堵合金牆壁……看不出是什麼合金，我要上來了，準備切割作業。」

說罷，克萊門特便掛著承重滑輪，在電機的作用下從通道底部升了上來，他把粉碎器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又從幾個工程兵手裡接過專用的切割工具，然後對著小隊成員們點點頭，就又鑽進了通道里。

這次克萊門特的動作快了許多，沒過幾分鐘，眾人便聽見通道深處傳來噹啷一聲響，像是某種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隨後便是克萊門特簡短的語言：「完成了。」

一行人聞言，紛紛鑽入通道里，沿著平緩向下的通道前行了幾分鐘后，眾人看到了那堵表面光滑，呈現一種暗黑色的合金牆體——此刻牆體的中央已經被切割出了一個可供一人通過的缺口，一條繩索就掛在缺口旁，想來是克萊門特留下的。

昂克爾走在第一個，他探頭像缺口內望去，發現合金牆的後方是一處極為廣闊的空間，克萊門特此刻就站在一台不算太大的黑色機器旁，從高度來看，他們開鑿出的這個缺口離地面大概有四米高。

「啊，你們來了！」克萊門特也發現了他們，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這個核心不算大，所以需要的人手不多。科學家們和工程兵下來就可以的。至於昂克爾副隊長，您和您的隊員還是在上面接應吧。」

昂克爾也知道自己一行人在這待著，不僅幫不到忙，還會幹擾他們的工作，於是他點點頭，帶著小隊的成員們一路向上，返回到最初的洞口附近，就地坐了下來。

在他們上來后，原本在這等待的工程兵們紛紛鑽進通道里，很快，他們就和克萊門特與科學家們會合了。

拆解AI的工作不算複雜，但困難的是怎麼做到在不損傷任何一部分，把整個核心拆卸下來。考慮到達爾格楞人和人類的科技差距，這件事存在一定的難度。

以彼得連科為首的科學家們思索了好一陣子，也沒能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一台機器已經超過了他們現有的理解範圍，沒人敢按照地球上對待計算機的做法去對待它。

最後，一行人決定，既然沒辦法把AI核心拆卸下來，那就把核心連同核心底部的地板全部搬走，再一起運到宇宙奧秘號上。

這個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卻極其有用。在沒有其他可行方法的情況下，科學家們也只能同意這個建議。

工程兵們立刻開始了行動，六個人取出巨靈神工程服上自帶的切割刀，開始小心翼翼地切割這個房間的地板，等核心下方的地板被完全分離開后，他們從身上取下液壓槓桿，把整塊地板連同核心都抬了起來。

到這兒，最簡單的第一部分就算完成了，接下來是困難的第二部分：如何把AI核心運到地表。由於通道是一條斜坡，如果直接使用滑輪組把AI核心抬舉上去，無疑會發生碰撞。在簡單的討論之後，一行人決定先用滑輪組把核心抬到和切割開來的入口平等的高度，再給核心加上輪子，並由工程兵把它沿著通道向上推。

這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幸運的是，這顆星球的密度不算大，重力也就不算大，他們在推行過程中要承受的壓力亦是如此。但即便如此，若是一不小心有個閃失，這個龐然大物還是能把其下的每個人都碾成肉泥和工程服的混合物。

為了保證科學家們的安全，他們被要求暫時滯留在核心房間里，六名工程兵則分作兩組，一組在前面拉，另外一組則在後面推。

儘管過程有些艱難，但並不算危險，在經過十多分鐘的漫長努力后，AI核心被順利運送到了地表上，而此時，六名工程兵也已經累得夠嗆——別看時間只比正常時間長了一倍，這花費的力氣卻是多了許多。

「好了，」克萊門特站在核心旁，對著得到消息，剛剛爬上來的科學家們露出一個笑臉，「你們的寶貝已經運上來了，現在，我們該把它送上車，然後返回基地。」

「那就趕快出發吧，」彼得連科期待地搓了搓手，「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跟這個AI再進行一番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