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嗡嗡——」

「嗡嗡——」

規律的提示聲讓辛梓條件反射般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她熟練地坐起身，從旁邊的床頭柜上拿起自己的電腦，選擇了純語音通話，然後用非常短的幾秒鐘時間，把自己的聲音調整到了一個完美的狀態。

電話是地球安全部的部長威爾凱·塞迪略打來的，他最近被指派去負責跟進社會學家們的研究。

「威爾凱部長？」辛梓接通電話，瞥了一眼時間的同時用略帶好奇的語調發問道：「現在是凌晨兩點，您在這個時候給我來電話，還是緊急聯絡頻道，一定是出了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的，秘書長，」電腦里傳出來一個渾厚的男性嗓音，「科學家們有進展了，我們掌握了那些樹人的語言，您能現在到黑斯廷斯基地來一趟嗎？」

「當然，我立刻出發，」辛梓一邊答應，一邊從床上躍下，走進自己的衣帽間，「大概30分鐘后能抵達黑斯廷斯基地。」

「我會派人在停機坪等您，」威爾凱說，「威爾凱，完畢。」

掛斷電話，辛梓匆匆套上自己平日最常穿著的禮服和包臀裙，在化妝的同時，她撥通了在秘書長宅邸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安保隊員的電話。

「替我準備我的專機，」她對著另一頭的安保隊員命令道，「我有急事要去黑斯廷斯軍事基地。」

「了解，秘書長，」對面傳來一個英氣十足的女聲，「需要叫醒卡琳娜·伯格耶娃隊長和小林小姐嗎？」

「不了，」辛梓簡單地想了想，搖了搖頭，「讓她們休息會吧，但是如果她們醒了我還沒回來，就讓她們和我聯繫。」

「是。」

安排完這些事項后，辛梓匆匆畫了一個還算精緻的妝容，佩戴好自己的電腦，在四名女兵的護送下走出了自己的府邸，她的專用穿梭機已經在不遠處的停機坪上等著她了。

在辛梓和六名負責安全工作的士兵登機后，早就在位置上待命的兩名駕駛員立刻關閉了艙門，啟動了穿梭機，「請系好安全帶，秘書長，」左邊那名駕駛員轉過頭來說道，「橫跨歐亞大陸需要大概四十分鐘的時間，您可以在穿梭機上歇一會。」

就在飛行員說話的當口，一位空乘給辛梓送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儘管這是一次非常匆忙的臨時出行，但秘書長應該有的一些服務和配置還是準備好了。

「謝謝。」辛梓笑著接過綠茶，同時打開了自己的便攜電腦——既然已經被吵醒，她打算趁著這段時間處理處理政事。

一旁的士兵和穿梭機服務組對此都毫不意外，在地球上，哪怕是剛出生幾年的小孩，都知道辛梓秘書長是一個一心為了人類和地球的可怕工作狂，甚至有人說「要不是地球上的基因與生物科技得到了一些突破，人類的健康水平和壽命都得到了提升，辛梓秘書長可能早就猝死在自己的崗位上了。」

對於這些說法，辛梓也有所耳聞，她的頭號助手小林美月不止一次勸過她，應當多休息休息，但辛梓認為自己的時間不應該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尤其是第一次接觸戰爭之後，儘管地球上並沒爆發大規模的恐慌，也沒有出現糟糕的情況，但辛梓知道，外星人的入侵已經變成了一把懸在地球之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在隨時都有可能迎來外星人的二次攻擊的情況下，辛梓愈發覺得時間緊迫，從第一次接觸戰爭到現在，她每天的平均睡眠時間不超過6個小時，在劇烈的危機感地催動下，辛梓徹底變成了一個工作狂人。

卡琳娜·伯格耶娃隊長也不止一次抱怨說，就連她手下的安保衛兵，睡的時間都比辛梓要長。

而現在，這位工作狂又迅速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在穿梭機緩緩起飛的同時，她先是簡單看了看小林美月總結好的報告——地球上的情況很好，鼓勵對外開拓的政策依舊在發揮作用，各大高校里，和太空，新世界探索以及航天科技有關的專業的報考率也在逐漸上升。

看到這，辛梓的嘴角也微微翹起，自從2065-2075的第一次殖民探索熱過去后，人類終於又掀起對外太空的殖民探索熱潮，而這，無疑是一件大好事，人類對這個宇宙的認知，對周邊星域的了解正在與日俱增。

當然，在一片和諧的大背景下，也有一些不那麼和諧的雜音，小林提到最近新威斯敏斯特區爆發了一些學生的示威——主要是一些認為和平至上的當代大學生，他們認為應當和外星人進行友善的對話，並呼籲政府放棄對樹人的敵視行為。

對於這些理想的和平主義者，辛梓也有些頭疼，她在給小林的回復上寫上「謹慎處理，等待進一步命令」后，就把這件事暫時放在了一邊。

下一件事也令她十分在意，這件事是從南方的新珠三角都市群上報的，根據當地市政府的描述，就在今天，鵬城區的下城區警局破獲了一起謀殺警官的惡性案件，這起案件被證明和一個已經消失了好一段時間的邪教：末日降臨教有關。

同時，這起事件還涉及到另一個叫做天神救贖教的邪教，由於涉及到一個曾在歷史上造成了嚴重破壞的邪教，當地市政府立刻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地球安全部。

「末日降臨教？」辛梓皺起眉頭，她當然知道這個教會的大名以及他們在薩萊蒂塔事件中造成的那些破壞，她沒想到的是，在外星人發動入侵后的今天，這個教會也再次出現了。

「果然是依靠著外星人入侵帶來的恐慌而重新出現了嗎……」辛梓嚴肅地盯著屏幕，「這種事情必須立刻解決。」

一邊想著，她就打算在電腦上做出回復，但她很快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安全部的負責人了，與其中間繞一道程序，不如等下直接和他說一說這件事情。

於是辛梓收回自己的手，在電腦上留下一個備忘錄后，就把這份檔案也歸攏到了已閱讀的那一組裡。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辛梓又簡單閱讀了一下其他各方面的彙報：農業與環境部表示撒哈拉的綠化改造工程十分成功，許竹博士的理論被證明是切實可行的，第一批種下去的種子即將迎來收穫，根據預測，這會是一次大豐收。

科研部門也有新的好消息傳出：儘管存在語言不通的障礙，但物理學科部門還是成功對樹人戰艦上的一些內容進行了逆向分析，並吸收了一部分科學理論為己用，科研部門表示，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地球就可以擁有自己的激光武器了。

最後則是軍事部門的消息：海軍部與一部分研究軍事理論與海軍裝備的科學家一起開了幾次研討會，最終得出一個結論——考慮到樹人並不使用動能武器和裝甲防護，而是使用純激光武器與護盾系統，海軍部認為未來戰艦的改造計劃應該著眼於護盾與動能武器兩個方面，這條消息也得到了科研部門的支持。

辛梓也是微微點頭，不論從科研部門得到的數據來看，還是從第一次接觸戰爭的影像來看，樹人戰艦的護盾顯然是一種更針對激光武器而產生的防禦措施，儘管能夠很好地避免艦體遭到打擊，但這種技術顯然並不擅長對付動能武器。

同樣，人類戰艦使用的裝甲也是如此——動能武器很難擊毀大片的裝甲，但對激光來說，分割這些裝甲就像用熱刀切黃油一樣簡單。

在這些報告上一一作出回復，並定下未來進行深入視察的決定后，辛梓處理完了所有的事務，儘管在天亮后，小林美月又會帶著更多的事情來騷擾她，但至少現在，她能心安理得地休息一會了。

穿梭機此時也已經接近了她的目的地，在和地面塔台進行簡短的通訊交流后，這架穿梭機在地面信號的指引下成功地降落在黑斯廷斯軍事基地里。

艙門打開的同時，四名衛兵已經先一步跳了出去，剩下的兩名衛兵則貼著辛梓，把她護送下了穿梭機。

在穿梭機旁邊，有一名身穿西服的男子正在等候，見到秘書長離開機艙，他的眼睛一亮，快步走了上來，同時伸出自己的一隻手，「秘書長，我是威爾凱派來的安全部特工，請跟我來吧。」

對於這名特工這副典型的西方人做派，辛梓手下的衛兵都不是很適應，在他走上前的同時，那四名警戒的士兵已經同時瞄準了他，要不是辛梓及時開了口，恐怕這名特工就要被「警告」一番了。

「請帶路吧，我也想快點知道那些樹人的詳情了。」

「當然，請這邊走。」

在這名特工的帶領下，辛梓很快見到了被轉移到這處軍事基地里的樹人，負責研究他們的科學家，以及安全部的部長，威爾凱·塞迪略。

「早上好，塞迪略部長，」辛梓伸出手，和這名人到中年的壯實大漢握了握，「我們的科學家有什麼進展了嗎？」

「是的，秘書長，」威爾凱點點頭，「他們正在和樹人交流，我想我們馬上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了，請在這兒稍候。」

辛梓點點頭，站在原地，開始觀察起底下囚禁區那幾名正和樹人對話的科學家來。

在她等候的這段時間裡，同樣在上面等待的科學家湊到了她的身邊，介紹起了這門語言：「這門語言，我們姑且稱其為樹人語，是一門極為複雜的語言，它擁有14個母音和36個輔音，其中有2個母音和4個輔音由於樹人與我們的身體構造存在差異，我們人類無法發出。」

「另外，由於我們捕獲的樹人較少，我們無法確定我們學到的語言是否是一種標準語，這種被我們命名為樹人語的語言，存在是方言的可能性。」

「至於樹人的文字，我們也已經完全破譯，這是一種拼音文字，因此不算複雜，我們的科學家正在整理歸納教材，並準備將其教授給一部分地球安全部的工作人員——他們手上有一些亟待翻譯的樹人文件。」

當上方的科學家完成他簡單的介紹的同時，下方的科學家們也完成了和樹人們的交談。見到秘書長正在等候他們，他們也顧不得交流心得了，一個個火急火燎地走了上來。

「啊，辛梓秘書長，」為首的一位老者很是激動地走上前來，「您能到來真是讓我們感到十分驚喜。」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辛梓笑著看著他，同時不著痕迹地瞥了一眼他的胸牌，緊接著自然地說道：「伊恩博士，我想知道的是，你們對這些樹人有了什麼了解。」

「說到這個，」伊恩挑了挑眉毛，「是的，我們的收穫很大，秘書長。不過這裡不是說這個的地方，我想我們還是到會議室詳談吧？」

一行人於是移步至會議室，伊恩博士站上演講台，面對著秘書長，開始闡述起自己的發現。

「首先，樹人這個稱呼是錯誤的，他們自稱為庫爾庫坎，有趣的是，他們的社會文化里也產生出了類似人的觀念，所以我們可以把他們簡單地稱呼為庫爾庫坎人。」

「而他們的帝國，也被叫做庫爾庫坎，所以可以稱之為庫爾庫坎帝國。」

「和人類一樣，這些樹人存在著亞種的區分，有趣的是，這些樹人不是兩性生殖也不是無性生殖——事實上，他們不生殖。他們的繁衍方式是一種類似於智力開化的特殊儀式，在庫爾庫坎，這被稱之為喚醒。」

「喚醒是一件極為神聖且崇高的事情，」伊恩繼續解釋道，「在庫爾庫坎，只有被稱之為喚醒師的特殊階層才能執行這種喚醒儀式，而這個帝國的領袖，被稱為首席喚醒師。」

「等等，」辛梓打斷了伊恩博士的發言，「也就是說，假設他們登陸了地球，他們有辦法讓地球上的樹木變成他們的同類，對嗎？」

「根據我們和他們的交流，」伊恩和其他幾個博士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歲後點點頭，「是的，是這樣。」

「那他們就更有理由進攻我們了，」辛梓嘆了口氣，「請繼續吧。」

「好的，接下來是他們的政體，」伊恩博士繼續介紹道，「儘管他們的領袖被稱為首席喚醒師，但從地球人類的角度來看，這位首席喚醒師更像是歐洲古時候的皇帝。」

「在這位皇帝之下，是各個等級的貴族，這些貴族的分級制度極為森嚴，每個階級的貴族都來自同一階級的樹種，任何被認為是逾越的行為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除了樹人之外，帝國還有著一大批的二三四等公民，這些公民大多是庫爾庫坎早年征服后的產物，他們作為二三四等公民，主要的任務是服侍樹人，同時擁有比樹人稍差一些的政治權利。」

「社會方面的彙報就到這兒吧，軍事方面呢？」

「庫爾庫坎已經統一了好幾百年了，這種統一在讓他們國力迅速發展的同時，也徹底扼死了他們陸軍軍事理論及裝備進步的可能——根據我的了解，從帝國統一到現在，庫爾庫坎只經歷了六次陸戰，還都是以碾壓之勢，在海軍艦隊的幫助下取勝。」

「即便我不懂軍事，秘書長，我也明白，這會是我們的一大優勢。而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就沒那麼討喜了。」

伊恩此話一出，眾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來，這位博士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才在眾人的注視下重新開口說道：「我要告訴各位的是，我們在第一次接觸戰爭中擊敗的，只是一支探索花冠，按照我們的話來說，這就是一支探索艦隊，類似地理大發現時代的探險家。」

「而庫爾庫坎的現役軍事艦隊，其裝備水平比這支探索艦隊要高出幾個檔次，幸運的是，蘇格蘭的黑山羊救了我們一命，這些先進艦船依舊是激光武器加護盾的配置。」

「很好，我要了解的都差不多了，」辛梓站起身，點了點頭，這次過來的確有很大的收穫，「最後一件事，我們能知道他們還有多久抵達地球嗎？」

「庫爾庫坎人同樣擁有跨光年的通訊手段，根據這些俘虜的敘述，我想那位逃出去的貴族應該早就通知了他們帝國有關地球的消息。這些士兵告訴我，如果以帝國現役的引擎來計算，下支艦隊抵達地球的時間會是90個年輪之後。」

「90個年輪之後？」辛梓皺了皺眉頭，「這是個什麼時間……？」

「抱歉，這就是樹人的計時方式，考慮到地球和對方的星球可能完全不一樣，我們不能用地球上的常識去換算這個時間長度，我們必須得到進一步的資料才可能計算出具體的地球時間。」

「另外，這些士兵在出發前，其帝國正在研究一種新式的曲速引擎，如果那款引擎列裝了的話，這個時間可能會縮短15-30個年輪。」

「有沒有可能是假情報？」辛梓問道。

「恕我直言，不太可能，」伊恩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這些樹人似乎缺乏許多人類的情感觀念，比如說謊，沉默之類的，這可能和他們的交流方式有關，樹人沒有表情，也沒有太多的語氣變化，他們的交流一般會依靠信息素進行輔助。」

「我明白了，」辛梓點點頭，「伊恩博士，我希望你和你的團隊儘快弄清楚樹人的時間計算和我們的時間計算之間的差異，我需要知道一個確切的時間。」

「當然。」

「那麼繼續努力吧，一切為了地球。」

「一切為了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