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戰
五分鐘后，作戰會議情報室，USS-長江號
吳晉愷站在會議室的正中央，在他身邊是郭超政與索琳·捷拉斯科娃兩位艦隊司令官的投影。三個人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面前的寬大屏幕。
「那麼讓我們來簡單分析一下現在的情況。」吳晉愷伸出手，在屏幕前的操控面板上輕觸了幾個按鍵，更加詳細的戰場情勢圖就浮現在屏幕上，「我們現在處在近冥王星區域，這是太陽系防禦圈的最外圍，也是火力最強勁的一環。所以我們得到了長城軌道基地的強大火力援助，這是我們的優勢。」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冥王星的邊上添加了一個長城軌道基地的虛影。
「但問題也存在，」吳晉愷繼續說道，「在之前的激烈交火中，長城軌道基地已經遭遇了不少損害。老實說，裝甲層並不適合用於防禦激光武器的轟擊與掃射，因此長城軌道基地還能堅持多久是一個問題。」
他說著，在長城軌道基地上放置了一個代表存在危險情況的標誌。另外兩名司令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接下來就是敵我雙方的艦隊實力對比，」吳晉愷繼續操控著系統，在屏幕上又添置了用藍色標識的第一艦隊和用紅色標識的十五艘外星人戰艦。
「兩位可以看到，我的第一艦隊加在一起也不過十六艘船，而且已經有被擊沉與擊傷的船隻，我的護衛艦編隊仍舊在敵艦陣型中與敵方纏鬥——但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雖然它們很難被擊中，但只要被擊中就會當場爆炸。」
「報告損失情況，吳。」索琳·捷拉斯科娃皺了皺眉頭，她希望能掌握所有的數據，包括友軍的具體損失。
「唔，我損失了一艘護衛艦，還有德累斯頓號驅逐艦，幸運的是大部分人都逃出去了，此外湛江號受損、泰安號受損，長江號受損，黃河號受損。」
第二艦隊和第四艦隊里那些旁聽的戰術參謀和軍官在聽到吳晉愷所說的話之後，一個兩個都是唏噓不已，儘管吳晉愷描述時的語氣平淡，聲音也沒有太大的起伏，但他們都能想得到那是怎樣慘烈的一種景象。
「目前我艦隊還在繼續朝前衝鋒，」吳晉愷繼續說道，同時設定好程序，讓屏幕上代表第一艦隊的藍色標識開始朝敵方的紅色標識移動，「敵方的艦隊已經停下來了，我們之間現在的距離是……3200KM，很快我們就會進入到一個相對較近的區段，在這個區段上，我方戰艦上的大型線圈炮已經能獲得比較不錯的命中率。我會在這個區段上和對面來上一場血淋淋地廝殺。」
「你瘋了？」索琳驚訝地挑起眉毛，有些詫異地看著吳晉愷，「你的艦隊會被對面的激光撕成碎片的！」
「只要你們能在我預計的時間內到達戰場就沒事，」吳晉愷狡黠地笑了起來，讓他身旁的兩個人都覺得自己在與一隻老狐狸作伴，「雖然語言和文化不同，但我剛剛思考了一番——這個指揮官顯然不是無能之輩，他看出了我的企圖，但他只讓自己的旗艦——假設那是旗艦，回來迎戰我。為什麼？我認為可能性有兩種。」
吳晉愷說著，豎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其一，就是他們認為我們是低等原始生物——不要這樣看著我，的確有這種可能，看看吧，比我們先進的超光速引擎，熱能護盾，激光武器，他們的戰艦在每一個部分所展露出來的科技水平都超過了我們。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吳晉愷的解釋讓原本有些憤怒的兩人面色稍霽，他們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以此來顯示他們對於這種說法的不滿。但哪怕是最驕傲的海軍軍官也得承認，人類與對手的科技之間的確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第二種可能嘛，就是這個指揮官是一個極為驕傲的人，他想要和我進行類似決鬥的星海決戰，你們懂的，就是上個世紀電影里演的那種，騎士精神。」
「但是他想錯了，哈哈哈，」吳晉愷說到這又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可不是那種講究騎士精神的人。」
「總而言之，這就是我對他的動機的分析，」笑過一陣之後，吳晉愷收起笑聲，繼續正色說道，「目前我方艦隊的速度維持在3000KM每小時，也就是說，再過上不到五分鐘，我們就要進入三千米區段了。」
「我的艦隊還有七分鐘抵達戰場，」索琳·捷拉斯科娃說道，「你呢，郭？」
「我比你要快上一些，六分鐘左右。」郭超政微笑道。
「很不錯了，」吳晉愷滿意地點頭，「至少我只需要在長城基地的炮火掩護下孤軍奮戰一分鐘左右的時間。」
「那麼來談談我們的包圍網策略吧，」確認了兩支艦隊的抵達時間后，吳晉愷在屏幕上標註出了他們各自的位置，「按照之前說的，你們會這樣突入戰場，在水平面上和我有偏差嗎？」
「可能會有，但不會太大。」索琳和郭超政對視一眼之後，開口解釋道。
「那就行，」吳晉愷伸出手，用線段把屏幕上的三支人類艦隊兩兩相連，「也就是我們會在平面上形成一個三角形。很好，這支艦隊死定了。他們和我們的科技代差還沒大到能完全無視我方火力的程度。」
「作戰會議就到這裡吧，」他戴好軍帽，對著索琳和郭超政敬了個軍禮，「剩下的戰場協調，等你們進入戰場后聯繫。願兩位大獲全勝，一切為了地球。」
「一切為了地球。」
伴隨著呲啦兩聲，兩道全息投影迅速的消散，整間作戰會議情報室的燈光也在同一時間熄滅，吳晉愷看著漆黑一片的房間，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忙碌的艦橋，艦隊正在繼續以3000KM每小時的高速前進，最後的200KM距離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情報員和通訊員們大概是最緊張的，前者要負責監控戰場上發生變化的每一條情報，後者則要負責整個艦隊的統籌聯繫。
「長官！最前方的驅逐艦已經進入3000KM區段，等待指示！」
「命令他們立刻對著那艘最大的戰艦進行齊射！同時向最近的敵艦發射所有中程飛彈！」
「收到，命令已下達！」
「長官！」另一個通訊官突然騰地站了起來，「收到來自極光中隊副隊長黃梓鑫的通訊，極光中隊登艦的五人全都安然無恙！」
「另外，收到來自長城基地的圖片——是極光中隊拍攝的外星人圖像！正在上傳至中心屏幕！」
這下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就連那些仍舊在操控船隻和輔助協調指揮的也不例外——要不是他們還記得自己是個軍人，記得軍人的職責，恐怕這會兒就紛紛從座位上跳起來了。
圖片很快出現在中心屏幕上，照片里是三個蹲在地上的奇特生物，旁邊還站著一個笑得十分開心的亞洲裔士兵——那是楊定宇。
「我丟，甘犀利？」震驚之下，李青直接爆出了一嘴的家鄉話，「這些東西看起來就好像……就好像……」
「樹人，」吳晉愷同樣被眼前的照片震驚到了，「像是以前電影里的樹人，難以置信，與周莉居然真的有這種生物存在？」
「通訊兵，我需要和極光中隊溝通。」
「訊號已建立。」
「你們能和他們溝通嗎？」懷著激動的心情，吳晉愷上來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
長城軌道基地
「宇宙里的事物是變化萬千的，彼得羅夫司令，」向瑩瑩看著面前的照片，同樣覺得心潮澎湃，「沒有任何道理只有哺乳類能成為進入太空的智慧生物。天知道我們以後還會發現什麼樣的種族。」
「我明白，」彼得羅夫也是一臉的複雜神色，「這些樹人——毫無疑問——是有智力的，至少在槍口的威脅下，哪怕語言不通，他們也明白應該蹲下來。這張照片傳回地球了嗎？」
「正在與地球交涉，長官。」一旁的通訊兵立刻回答道。
「嗯，我想地球上的科學家一定會對這張照片很感興趣的。」
「但老實說，我很擔心這件事會引發的後果，」和其他人不一樣，凱德顯得有些擔憂，「如果普通群眾知道了我們不是宇宙里唯一的智慧生命體，而這個我們發現的智慧生命體還和我們在交戰，該怎麼辦？」
「所以我們暫時不能讓民眾知道，」彼得羅夫指出重點，「至少在我們破譯他們的語言，對他們的社會結構和種族有一定了解之前不行。」
「我只希望這不會給地球帶來混亂。」凱德依舊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沒再繼續說話。
「測試完了，」黃梓鑫的聲音這時從通訊頻道里傳出來，「我試了三種語言，他們顯然都聽不懂。」
彼得羅夫見凱德依舊有些沉悶，便也不去擾他，轉頭開始對通訊兵下令，「讓火炮加大轟擊力度，吳晉愷的艦隊快要和對面短兵相接了。」
◇◇◇◇
「那就基本排除了他們能聽懂我們語言的可能了，在戰爭中，這是一個優勢，嗯——」聽完簡報后，吳晉愷沉吟道，「我有一個任務給你們，極光中隊，如果可能，我是說在不危及你們安全的情況下，請試著把這三個俘虜帶回來，他們會是我們了解這個宇宙的突破口。」
「當然，如果情況危急，你們可以視需要拋棄他們，或是把他們當做人質交換出去。」考慮到五個人的人身安全后，吳晉愷又立刻補充了一句。
「此外，還有一件事情——如果你們能控制住戰艦，那麼暫時不要離開，我們正在與敵方艦隊進行激烈交火，無法確保你們的安全！是否收到？」
對面很快傳來了肯定的答覆，吳晉愷點點頭，便示意通訊兵中斷了通訊，他的艦隊即將全部進入3000KM區段，對他來說，即將發生的海戰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長官，」負責監控艦隊情況的情報參謀轉回頭來，「我方兩艘戰列艦即將進入3000KM區段，在五秒內。」
「我方已全部進入3000KM區段，等待指令。」
「傳令——」吳晉愷深吸一口氣，「目標，敵方疑似旗艦！第一艦隊，十五個地球標準秒后齊射！」
「是！第一艦隊全體注意！目標敵方疑似旗艦！十五標準秒后齊射！」
命令很快通過無形的訊號傳導到了第一艦隊的每一艘戰艦上，每一位艦長都掀起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錶——在出發前，他們的表都已經與艦隊司令官吳晉愷的表進行了校對。
吳晉愷高高舉起自己地右手，艦橋里變得靜悄悄的，不少女兵更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著面前這個男人下達指令。
「咔噠！」
秒針複位，機械錶盤發出一聲輕響，這就像是某種觸發信號——吳晉愷的手猛地落下，在這個瞬間，第一艦隊剩下的所有戰艦上，每一位艦長都在同一時刻說出了相同的兩個字：
「發射！」
如果從外太空進行觀察，那就能看到，在這個瞬間之後，第一艦隊的所有船隻——除了只配備了小型速射機炮的護衛艦外——都統一地從艦身上爆起大片的藍光，那是線圈炮完全充能的表現。
超過五十枚炮彈在太空中飛速前進，超過八成都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那艘最龐大的樹人戰艦上，戰艦表面的護罩浮現，亮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弱。
◇◇◇◇
樹人艦隊，正義之光號
「遭受炮擊！遭受炮擊！」一個操作員突然睜開眼睛，斷掉與戰艦的連接，開始大吼起來，「信息超負荷！對面的炮擊太整齊了！」
「正在平衡能量密度……」另外一個操作員顯得十分痛苦而吃力，「需要一定時間，前左區，中左區護盾能量級數嚴重下降，需要兩個帕度的時間進行平衡！」
「哼，」奈德因放下根雕杯，「指揮和協調的水平倒是不錯。傳令下去，正義之光號四門激光發射器充能，瞄準敵方的最大號戰艦，我要看著它變成一堆太空垃圾！」
「至於剩下的埃松級戰艦和卡柏級戰艦，就讓它們自行尋找目標吧，帝國養的是艦長，而不是我的乖乖傀儡的。」
「長官？」第一名操作員有些詫異，有些驚恐地看著指揮座上的奈德因，「如果同時激發四門激光發射器，我們的反應堆會撐不住的，這很有可能導致……」
「我不喜歡別人質疑我的命令，明白了嗎？另外，通告其他戰艦，他們至少也要激發兩門發射器，我希望我們能用一次漂亮的攻擊了解掉這個對手。我想，在150個卡特這個距離上，你們沒理由失手吧？」
「……收到」被奈德因淡淡地瞟了一眼，提出建議的那個操作員只覺得自己如同掉進了母星的碎枝機里，身上的枝條紛紛焉了下去，他不再質疑，而是屁滾尿流，連爬帶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里，開始聯絡其他戰艦。
樹人艦隊的戰艦很快收到了來自至高無上的奈德因尊上的命令，在絕對服從的思想，或者說奈德因的淫威下，沒人敢去思考超能射擊的後果。各艦前端的花蕾紛紛開始旋轉——他們都爭先恐後找到了自己的獵物，因為只要慢上一點，就有可能為自己招來滅頂之災。
正義之光號前端的花蕾是第一個開始旋轉的，在經過足夠的充能后，四道耀眼的紫光從花蕾頂端射出，3000KM的距離對於激光來說連一秒鐘的時間都不用，儘管被正義之光號定為目標的戰艦已經提前開始規避，但仍舊被打了個結結實實。
高能激光熔化了船體表層的裝甲板，並在持續照射的作用下劃過大塊的裝甲，奈德因覺得他的激光就像一把精密的，專門用來修剪破敗枝條的手術刀，而那些正在脫落的裝甲，就像是衰弱樹人身上的噁心枝條。
「很好！很好！就是這樣！讓這些原始生物臣服在帝國的榮光之下吧！那些僥倖生還者將永遠記得帝國之威！並作為奴隸在帝國服務一輩子！」
◇◇◇◇
「長官！長官！黃河號被四束激光擊中，出現了三處破損，有一座炮塔下線了！」得到損失情況的通訊官第一時間站起身，向佇立在一旁的吳晉愷彙報到。
「人員損傷？」
「未知，無高層人員陣亡。」
「下一輪齊射還需要多久？」
「線圈炮仍在冷卻，長官，下一輪齊射還需要至少二十五秒！」
「來不及了，」吳晉愷咬緊牙關，「我要全體在十秒後進行第二輪齊射！」
「是！」通訊官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立刻下達了這條新指令。
「老吳？」一旁的一個高級軍官有些驚恐地看著他，，「這樣的話，線圈可能會直接爆炸，那會讓戰艦嚴重受損的！」
吳晉愷看了他一眼，是傅正——船上的火炮長。
「我知道你的顧慮，老傅，」吳晉愷耐心說道，他和傅正，黃梓鑫以及郭超政都是高中時就認識的好朋友了，「但你看看那些戰艦，特別是最大的那一艘，雷達偵測顯示它周圍的能量正在慢慢平衡！它們的護盾在恢復——或者說那艘戰艦在抽調其它區塊的護盾能量，讓它們重新在一個略低的新能級上平穩下來。我們必須立刻發動第二輪攻擊，否則就遲了！」
「可是老吳……」
「來不及了！三，二，一，發射！」
第一艦隊上方再次閃起耀眼的藍光，第二輪齊射照舊以最顯眼的正義之光號為目標。只是在這次齊射后，有不少炮塔上都爆出一團團的火光——一部分超載的線圈炮爆炸了。
「好了，」見到齊射已經完成，吳晉愷輕鬆了一些，他看著有些痛苦的傅正，嘆了口氣，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又替他扶正眼鏡，「老傅啊，你要知道，我們是在進行近距離的炮戰，對於戰艦來說，這就是肉搏。對，提前發射的確會造成損傷，我很清楚這一點，但只要我們贏了，這些戰艦總能修好的。但如果我們輸了，我們就全得變成太空里的新垃圾。」
安慰完老友后，吳晉愷又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的眼神迅速重新變得銳利起來，「報告強行射擊的損失。」
「是，泰安號前齊射區段損失兩門中型線圈炮，后齊射區段損失一門大型線圈炮，爆炸還摧毀了大概3%的裝甲。」
「黃河號損失中段炮擊區段兩門大型線圈炮，爆炸摧毀了大概6%的裝甲。」
「伊莎貝拉號損失艦尾的兩門小型線圈炮，爆炸沒能摧毀護甲。」
「其他各艦完好。」
「你們瞧，這不是還可以嘛，」吳晉愷滿意地點點頭，「現在讓我們看看敵人吃了多少苦頭。」
齊射的炮彈在經過短暫的飛行后，重重地砸在還未完成能量密度平衡的護盾上，這次，本就遭受過攻擊的區段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龐大的動能衝擊，隨著一發大型彈丸敲開護盾，大部分的炮彈都落在了戰艦的花蕾結構上。
◇◇◇◇
樹人艦隊，正義之光號
劇烈的晃動猛地傳來，奈德因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從指揮椅上滾了下來，啪嘰一聲摔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圍的操作員們急忙紛紛把頭低下——要是讓奈德因發現誰看見了這一幕，那個人就活不成了。
但這些操作員剛把頭低下，就發現這次晃動並非像以往那麼簡單，不少樹人在驚呼聲中被直接拋飛起來，與戰艦的連接也被迫中斷。所有樹人這才發現，戰艦似乎有些向側面偏斜。
「卡克，納如德蘭！」奈德因憤憤地罵了一句，枝條以前所未有的頻率擺動起來，他飛快地從地上爬起，然後有些惱怒有些生氣地問道：「怎麼回事！？」
「尊上……對方……對方拼著武器系統爆炸的風險提前開火了，他們的不少武器直接過載爆炸了，但是我們的護盾因為還未完成能量平衡，被他們撕開了一個缺口。」
「所以？」
「我們的兩門發射器被擊中，發射器主體沒有損傷，但能量線管遭到嚴重破壞，在我們回到帝國船塢之前，恐怕都無法修好了。」
「此外，這次炮擊還造成了四處船體破損，我們有四十一個船員被吸入太空了。」
「這些梭塔！」奈德因憤怒地擲出手中的根雕杯，根雕杯呼嘯著砸在他對面的牆壁上，摔得粉碎，裡面的液體潑濺出來，灑了底下的操作員一身。
「這些骯髒的，惡臭的，可惡的，悲哀的梭塔！他們怎麼能！怎麼敢擊傷我的正義之光號！給我還擊！我要讓這些蠢東西全部葬身星海！」
◇◇◇◇
「損傷報告出來了嗎？」
「出來了，長官，」被問到的通訊官顯得有些悲傷，「在剛剛的襲擊中，我們失去了切留夫號和湛江號。湛江號自艦長，中校鄧恩·德蘭奇往下，全部高階軍官殉職。」
吳晉愷摘下自己的帽子，嘆了口氣，指揮室里的其他人臉色也變得十分陰沉，一些容易動情的女兵和男兵更是低聲啜泣起來。
「哭什麼哭！？啊！哭什麼哭！這就是戰爭！知道什麼是戰爭嗎！」吳晉愷怒道，「戰爭啊！會死人的！不會死人的那不叫戰爭，諸位！那是過家家！」
「都他娘的給我打起精神來！」他繼續罵道，「特別是你，李青，垮著個臉跟死了爹媽一樣！我跟你說，要是老子下一秒死了！被激光蒸發了！被船體結構脫落砸死了！你就得站在這個位置，站在我的屍體旁邊，替我繼續指揮這個艦隊！」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吳晉愷摘下帽子，「戰鬥還沒有結束！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血戰！我們就要堅持下去！如果我們現在因為一點點的犧牲就覺得可怕！覺得喪氣！那湛江號上的人就白死了！德累斯頓號上的人就白死了！」
「都給我動起來！他不是要我和對射嗎！？那就和他射！我倒是要看看，等第二艦隊和第四艦隊進入戰場時，他還得不得意的起來！」
隨著吳晉愷一聲令下，最慘烈，也是最激烈的近身炮戰階段開始了。
靠著超載發射，第一艦隊搶到了先機，擊傷了對方的正義之光號，但科技上的代差顯然不會是這樣小小的一個先機可以抹平的。
時間又過去了二十五秒，第一艦隊不再對著正義之光號齊射，轉而瞄準了一艘看上去就體型偏小的戰艦。而樹人艦隊也再次發出密集的激光陣列。
密集的激光集中在黃河號上，紫色的激光一道接一道地劃過船體，誘發一次次無聲的爆炸。船體的結構在短短的一兩秒內迅速被破壞，大量的金屬構件被爆炸吹開，飛速朝著宇宙的深處飛去，如同一顆顆的流星。
紫光在繼續肆虐，黃河號的一座炮塔被擊中了，當場就變成了一團火球，幾具屍體被太空從炮塔附近吸了出來，他們幾乎變成了完全的焦炭，起初他們還能保持操控火控面板的姿勢，但很快就分解成一團團的灰燼，替這片星空又增添了一些新的顏色。
宇宙不會記得這些犧牲者，但有人會。
「長官，黃河號已經嚴重受損，已經有72%的裝甲被摧毀，同時有超過45%的區域嚴重受損。人員損失已經超過三百了，它不能再戰鬥了，嗚……嗚嗚嗚……請您，下令棄艦吧。」
負責通訊的士官是一個十分感性的女孩，她說著說著，眼裡便泛起淚花，垂下頭哭了起來。
「繼續攻擊，」對於她的哭泣，吳晉愷沒有任何反應，「戰列艦本就是為了吸收傷害和火力而生，只要它還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就要繼續戰鬥下去！準備下一輪齊射。」
「可是！長官……」那名女孩聞言，猛地抬起頭，似乎想要爭辯些什麼，她旁邊的同伴急忙拉住她，對著她使勁搖了搖頭。
「這是戰爭！士兵！弄清楚你的位置！」吳晉愷轉過身來，有些冷酷地盯著她，「這同時對你們也是一種歷練！地球太久沒有經歷戰火了！有同情心和惻隱之心是好事！但在戰爭時期，這有時也意味著軟弱和士氣低落！」
「黃河號知道它的使命，薛樂天艦長與他的船員也是一樣，」吳晉愷看著屏幕上被紅色感嘆號的標記了的黃河號，「第一艦隊以他們為榮。」
「現在，告訴我上一輪炮擊的成果。」
「目標戰艦已經嚴重損毀，完全停擺了。」
「那就切換目標，準備下一輪射擊。」
炮戰還在繼續，激光繼續在黃河號的艦身上肆虐，原本用白漆寫就的USS-黃河號已經被撕了個七零八落，船體各處都在冒出火焰，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這艘船，都會知道它隨時都可能解體爆炸。
USS-黃河號，艦橋。
「長官！長官！」大副跌跌撞撞地跑到薛樂天身旁，他其實不是大副，而是軍士長，但原來的大副，二副和三副都已經死了。
「怎麼了？」薛樂天站在中心屏幕旁邊，為了保持平衡，他用綁帶把自己綁在了座椅上。
「我們又承受了一輪齊射！火炮手死的只剩下三個了，」新大副的臉上帶著淚水，「情報官也死得差不多了，我們真的損失不起了啊！」
「火炮官呢？她應該能應付得來。」
「火炮官薛穎，在第一波攻擊中，就……就殉職了！」大副聞言哭的更厲害了，他知道薛穎是誰，那個陽光，年輕，愛笑，而且永不服輸的小姑娘在爆炸中被削掉了腦袋。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她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說，就成了地上的一具冰冷屍體。
但新大副知道自己不會是最悲傷的一個人，他抬起頭，偷偷地看了一眼薛樂天，這個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其實是薛穎的父親，如果說在場誰最悲傷，那一定是他。
他看到薛樂天的身子抖了抖，後者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有些過於平淡地說：「知道了。特洛伊，回到你的崗位上。」
特洛伊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艦長，連親女兒都死了，他還打算打下去嗎？「艦長……那可是……」
「我說回到你的崗位上！」薛樂天突然吼了起來，嚇了特洛伊一大跳，「我們的戰艦還沒喪失戰鬥能力，那我們就得繼續留在戰鬥崗位上！還擊！」
「長官！」情報官轉過頭來，「敵方開火了！」
激光從船體上劃過，艦橋的一角突然發生了猛烈地爆炸，大量的金屬碎片拋飛開來，不少人在這一次的攻擊中受了傷。
「艦長！小心！」
特洛伊看到一根鋼筋朝薛樂天飛射而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自己的血液都在那個瞬間凝固了。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了一聲。然後在連他也覺得不可置信，不知道從哪湧出的勇氣的催動下，整個人撲了上去。
艦長連同他的指揮椅被踢翻在地，特洛伊則靜靜地佇立在原地，飛速射來的鋼筋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開始不停地出血，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該死的！特洛伊！」眼見又一個屬下即將死在自己的面前，薛樂天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女兒和熟悉屬下的痛苦讓他近乎崩潰般地嘶吼大哭起來，「你他媽個白痴！混蛋！你他娘地以為你是誰！以為你在做什麼啊！？操你祖宗！！」
「艦長……」特洛伊看著他破口大罵，對他露出一個微笑，「這可是您說的，只要我們還有戰鬥力，我們就要堅持到底！」
「我做到了，艦長，」特洛伊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沖他的艦長豎起大拇指，「你也要繼續堅持戰鬥下去，艦長，為……為……為了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