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本艦已抵達巴納德星系邊緣，即將進入超光速狀態，請所有人員注意，進入時可能會有些許顛簸。」

通訊官甜美的聲音通過廣播系統，在整艘宇宙奧秘號上回蕩，原本還在走廊上前進的楊定宇一行人停下了腳步。楊定宇為首的幾位老海軍士兵熟練地抓住了離自己最近的安全扶手，把自己整個人貼在了牆上。

「這是什麼……？」陳典明等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見到楊定宇他們的舉動后也紛紛明白過來，手忙腳亂地握住了附近的安全扶手。

「看看你那慫樣，陳典明，你像只被趕出豬圈的，驚慌失措的小豬，」黃梓鑫靠在牆上，閑下來的他又忍不住開始貧嘴，他看著奔向走廊另一側牆壁的陳典明，嘲笑道：「沒事，等你再在船上待上一段時間，你就知道該怎麼待在『豬圈』里了。」

「靠，」陳典明握住扶手，轉過身來對著黃梓鑫啐了一口唾沫，「你這貧嘴的毛病能不能改了？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撕了你那張嘴！」

「你來試試啊，不是哥們吹牛，哥們就還沒怕過誰！」

「你以後受傷了不要來找我。」

「哎哎哎，別，」面對陳典明拋出的殺手鐧，黃梓鑫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他堆出一臉的憨笑，對著陳典明嘿嘿兩聲，「哥，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我在放屁吧。」

楊定宇看著這對隊里的活寶，好笑地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兩個人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也就沒有理會或是阻止他們。

「即將進入超光速環境……倒數10秒。」

新的一輪廣播打斷了黃梓鑫和陳典明之間的口水仗，楊定宇緊握著扶手，高聲喊道：「都抓緊了！誰要是在超光速跳躍中受傷，會被船上的船員嘲笑一輩子的！」

眾人聞言，紛紛又朝牆壁上靠了靠，唯恐真的在切換環境的時候摔倒，被海軍們念叨嘲笑上一輩子。

「倒數計時3，2，1。」

當最後的1從廣播中傳出的同時，整艘宇宙奧秘號「顫抖」了兩下，小隊的每一個成員都能感受到一股沛然巨力，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他們的身體也跟著搖晃了兩下，幸運的是，在扶手的幫助下，沒有人摔倒。

「環境切換完成，進入超光速階段，該階段預計耗時21天。各位可以享受這段難得的『假期』了。」

「她剛剛說假期誒，」陳典明第一個鬆開扶手，一臉好奇加激動的模樣，「那是怎麼回事？」

「你以為呢？」黃梓鑫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軍醫，目光中還帶上了一絲絲的憐憫，「啊，我知道了，你從來沒進行過長時間跳躍。」

一行人繼續向前，黃梓鑫也藉此機會，開始給一頭霧水的軍醫科普了起來：「你要知道，長距離跳躍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宇宙里的平常景色已經夠乏味了，但和超光速時你能看到的東西相比，那都能算得上是美景。」

「你看看窗外，看到了什麼？」

「呃……這是白線？」

「那是光，你個白痴，」黃梓鑫嘆了口氣，「我們現在的速度比光要快了，你明白了嗎？」

「原來如此！」陳典明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在這個氣泡里，我們只能看見這樣的白線，還有無盡的黑暗？」

「正是如此，」黃梓鑫聳了聳肩，「對於第一次進入超光速的人來說，這可能是很震撼的場景。不過相信我，你看多了，就會開始煩了。」

「要我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找到自己的床，開始睡覺。當然，你也可以找到你喜歡的姑娘，或是去健身房好好鍛煉一番，免得得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疾病。」

「說到這個，」陳典明聞言，眼睛亮了起來，他看了看走在前頭的楊定宇，湊到黃梓鑫身邊低聲說道：「你覺得隊長會去找艦長還是去鍛煉？」

「賭嗎？」黃梓鑫看了他一眼。

「賭，我出一包華子。」

「嘁，」黃梓鑫不屑地撇撇嘴，習慣性地嘲諷道：「看你小氣的那樣，行吧，我出一瓶二鍋頭。」

「你來選吧，我就選剩下那個可能。」

「我選啊，」黃梓鑫眯著眼睛，思索了一番，「我猜這老鬼肯定要去找穆勒艦長，他們最近打得火熱。」

「成，那就這樣定了。」陳典明嘿嘿一笑，伸出一隻手，「不準反悔？」

「不準反悔，不準賴賬。」黃梓鑫也笑了起來，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你們兩個，」一個豪放的女聲突然從他們背後響起，把剛剛達成某種不可見人的交易的兩人嚇了一大跳，「在這偷偷摸摸地說什麼呢？」

兩個人匆忙回頭，發現王雲娜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們，黃梓鑫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露出憨厚的笑容：「沒啥，就是和他交流了一下感情。現在用不上了，把你的情郎還給你。」

「陳典明說的沒錯，」王雲娜抬起腳，給黃梓鑫的肚子來了一記，然後笑著看著黃梓鑫痛苦地捂著肚子蜷縮起來，「你早晚有一天要被人打死，因為你這張破嘴。」

「哎喲，我的姑奶奶，」黃梓鑫聞言，蹲在地上，露出一副苦瓜樣，「不用早晚了，我就要被你打死了！」

「好了，」楊定宇走過來，止住了幾人，「這可還在走廊上呢，快走吧，你們不是說要去喝一杯嗎？」

「是啊，」聽到喝酒，一旁默不作聲的昂克爾立刻附和道，「快點，我冷死了，正想取取暖呢！」

「好吧，」黃梓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還等什麼？咱們出發吧！」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繼續向前，來到他們在艦上最喜歡的地方——公共休息區。

「嘿，黃！再次見到你真是令人高興！」見到黃梓鑫走進公共休息區，站在吧台後的酒保放下手裡的酒杯，對著他遙遙張開雙臂，大聲表示著他的歡迎和喜悅。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卡什金。」黃梓鑫對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算是一記回禮。

「啊，我看到你們小隊今天都來了，喝點什麼？」

「我們嘛，都是老樣子，而且我們可以等等。這是我們隊長，你不常能在這看見他，所以把你最好的東西拿出來，不然我讓你好看。」黃梓鑫輕車熟路地從人群中走過，帶著小隊在吧台邊坐下，有人認出了楊定宇，向他敬禮的同時為小隊成員讓出了位置。

「啊，你就是楊上校吧，」卡什金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眼楊定宇，然後這個斯拉夫大漢爽朗地笑了笑，對著他伸出了自己毛茸茸的大手，「我聽說過你的威名和功績，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卡什金，」楊定宇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希望我的這群酒鬼隊員沒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

「哦，不會，」卡什金擺擺手，意思是完全沒有，「實際上，只要不讓我的老鄉季莫申科摸到伏特加，就一切好說，哈哈！」

卡什金一邊說著話，一邊以流暢到賞心悅目的動作推出一杯杯的酒，每一杯酒都準確停在了對應的人面前，從小隊成員們略帶驚訝的表情來看，卡什金做得顯然很出色。

「難以置信，」黃梓鑫停下準備點單的動作，端起自己面前的長島冰茶抿了一口，「你居然記得我們每個人的喜好！」

「哈！這就是我的特長，小子，」卡什金驕傲地笑了笑，「你要知道，如果沒有幾分真本事，他們是不會讓你在一艘軍艦上操持酒吧的。」

「別吹噓了，」黃梓鑫放下酒杯，笑著罵道，「給我們隊長的酒呢？」

「馬上就好，小子，」卡什金佯裝不悅的樣子瞥了黃梓鑫一眼，「耐心是一種美德，你要知道，最好的總是要花點功夫的。」

在說話的同時，他手裡的調酒壺翻飛旋轉，像是一位在盡情舞動的金屬舞者，直到卡什金用兩隻手握住調酒壺，這支舞才算是停了下來。

「我自創的一杯雞尾酒，莫斯科的火焰。」卡什金一邊介紹著，一邊慢慢朝杯中傾倒酒液，幽藍色的酒緩緩落入杯中，和冰塊撞擊，發出悅耳的響聲，直到最後一滴酒液也落入杯中為止。

「請您好好享受吧。」卡什金把雞尾酒杯推到楊定宇的面前，期待地看著他，他的隊員們也紛紛側過身來，看著自己的隊長。

「莫斯科的火焰，」黃梓鑫語氣裡帶著艷羨，「我一直想試試，但是卡什金從不輕易出手，你有福了，頭兒。」

「想個祝酒詞吧，頭兒，」季莫申科喊道，「在我們那，喝酒前總是要想個祝酒詞！」

「那就，」楊定宇思忖了一會，緩緩舉起酒杯，「一人敬一樣事物吧。我先來。」

他把「莫斯科的火焰」舉高，嘴裡輕聲念道：「敬卡什金。」

第二個舉杯的是黃梓鑫，他看著楊定宇，笑著說道：「敬英明神武的頭兒。」

陳典明排在第三個，從他臉上戲謔的笑容，就能看出他沒安什麼好心。

「敬穆勒艦長和隊長之間的愛情！」

他的詞剛一說完，隊里的不少人就開始捂著嘴偷笑起來，下一位祝酒的阿諾德作為楊定宇的忠實擁躉，很快就替自己的老上司想出了一個還擊的好主意。

他舉起杯子，同樣高聲喊道：「敬陳典明和王雲娜之間的愛情！」

低笑聲制住了，唯恐天下不亂的黃梓鑫第一個替阿諾德這次絕妙的反擊叫起好來。

好在從阿諾德之後，諸位隊員的祝酒詞正經了許多，也嚴肅了許多，朴正明敬的是父母，川口貴文則敬了死去的同僚。

在這之後，也許是見到氣氛變得有些嚴肅，王雲娜敬的是每一份偉大的愛情，黃跡雲則敬了整支小隊。現在，輪到直屬小組的最後一人了，心理醫師季莫申科。

「唔……」見到眾人都望向他，季莫申科撓了撓頭，最後眼睛一亮，舉起酒杯：「敬阿達-圖裡克！」

有了季莫申科這個例子，由昂克爾率領的第二小隊明顯思路開闊了許多，昂克爾本人敬了達爾格楞人，並聲稱「感謝他們送來的遺產」。

他的隊員們則更是五花八門，有人敬未來，有人敬過去，有人敬無畏的死亡，甚至有人敬第一級接觸。

總而言之，在所有人都說完一圈后，楊定宇把酒杯又舉高了一點，「為了我們所敬的一切和地球的未來，乾杯！」

「乾杯！」

十八隻酒杯同時舉起，又同時落下，每個人都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烈酒。

酒剛一入喉，楊定宇就知道它為什麼被叫做「莫斯科的火焰」了，起初，他感覺到的是一種極為冰冷的口感，就像是生吞了一大塊冰那樣，讓人一下想起了莫斯科的嚴冬。

但很快的，潛藏在這冰冷觸感里的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一種火辣的感覺從他的嘴唇迅速蔓延到整個口腔里，就像是寒冬里的一把烈火。

他的喉頭微微聳動，把所有的酒液一同送入腹中，起初，他的胃感受到的亦是極為冰冷的感覺，就如同之前那塊嘴裡的冰落到了胃裡。

這種寒意在他的肚裡縈繞了極短的一瞬，就被澎湃如同烈焰般的酒精驅散。楊定宇搖了搖頭，下意識地發出一聲讚歎。

「怎麼樣，」卡什金看到他的反應，得意地笑了，就像一位驕傲的匠人那樣，「我說過，你會喜歡它的！」

「的確，」楊定宇把酒杯推回到卡什金面前，「這酒讓我想起了在莫斯科還有西伯利亞訓練的那些日子……很棒的一杯酒，謝謝你，卡什金。」

「現在，」他站起身，「我必須走了，姑娘小伙們，玩的愉快，但不要太過頭。」

「知道了，」黃梓鑫沖他擺擺手，「你還是快走吧！估計有的人要等不及了！」

楊定宇沒有說話，對著他揮了揮拳頭以示威脅，然後便笑著，在眾人的嘲笑聲中一路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