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親手毀了兩世的執念
墨琉槿轉身大步走開,沒走出幾步,就迎面碰見皇兄及空淮他們。
「怎麼了?」
墨炎先是朝地面的黑影投去一瞥,視線收回,落於她染紅的右手上,粘稠的液體正順著指尖不斷往下滴。
「死了。」她不動聲色的淡淡道,「有金衛軍,繞北路而行。」
探究的目光在那張波瀾不驚的容顏上掃了一個來回,墨炎猶存疑慮,正欲抬腳親自去看看,被一把拉住。
「嗯?」眸光頓時沉了幾分。
她舉起右手,撇了撇唇,略嫌棄的皺眉道:「皇兄,可有乾淨帕子。」
女子難得流露出的嬌氣,當即趕走了黑眸中聚起的陰鷙,墨炎溫柔道:「皇妹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潔,這回怎麼如此不小心?」
「用的短匕。」她一副沒興趣聊下去的樣子,同時做出側耳聆聽的謹慎狀。
恰巧,風越刮越凜,吹得林子里嘩嘩響個不停,確實像極了有異動的預兆。
墨炎盯著她白嫩的耳垂,倏地笑起來:「馬車裡有帕子,我先去安排路線。」
目送著皇兄遠去些,墨琉槿沒有回頭,召來空淮耳語幾句,立即疾步追上。
很快,兩輛馬車由數十名暗衛護送著,急速前行,一路向北。
墨炎邀請共乘一車,她沒有拒絕,大大方方靠坐舒適軟墊,慢條斯理的拭凈手指,然後將腥紅布巾隨意扔至一邊。
「剛剛那個人,是卓行之?」
冷不丁的問話砸來,墨琉槿早有心理準備,未表露出一點遲疑,「嗯」了一聲后,道:「我說過,必要時,自然會解決,無需皇兄操心。」
「槿兒再怎麼強大,到底是名姑娘家,我擔心你被北鄴男人的花言巧語所矇騙,才頻頻提醒,畢竟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無法回頭了啊。」墨炎意味深長的笑道。
「所以皇兄就突然出現,攔截我的手下,搜查所有包袱?」她挑眉反問,「不知這又是出於什麼關懷之意?」
「哈哈……」墨炎大笑著撫掌,「這世上,敢跟本王叫板的,恐怕只有皇妹你一人了。」笑容漸濃,蘊著別樣的意味,「沒關係,誰讓皇兄最喜愛你呢,槿兒,你要記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的,將來都是你的。」
她緘默不語,像是無動於衷,或者根本沒聽懂。
墨炎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克制著沒多說。
一個多時辰后,一行人進入西兗境內,墨琉槿望著窗外的景色,忽地道:「找個有水源的地方,停車。」
「不等等么,快到皇驛了,彼時你可以好好清洗休息。」
她垂下眼瞼:「等不及。」
「好。」墨炎好脾氣的應道,他喜歡槿兒對自己提要求、使小性子,可惜大多數時候,她總像陌生人一樣守著隔閡。
暗衛們原地駐紮,墨琉槿未讓任何人陪同,獨自一人踏進灌木叢深處,往溪畔走去,她一貫如此,倒也無人覺得奇怪。
與北鄴京城不同,西兗邊境的春季依然十分寒冷,灌木尚未抽出新芽,乾枯的枝椏隨風搖曳著,發喀喀地響動。
剛在空地站定,空淮現身:「主子,按照您吩咐,將北鄴官兵引至傷者身邊,屬下親眼見他們抬走那人。」
「好。」墨琉槿長長吁了口氣,啞聲道,「你不問,為什麼嗎?」
此指示,已經違背了軍令。
空淮一愣,隨即躬身抱拳:「屬下願意為主子效力,無論什麼事。」作為貼身侍從,怎可能察覺不到三公主與那位北鄴官員的異常,只不過是非糾葛他不想去評價,而是選擇相信誓死跟隨的人。
「你去幫我守著些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
「空淮。」她驀地開口。
漢子不解回首,女子背對他而立,清瘦的肩頭彷彿更加單薄了。
「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冷心寡情之人?」
空淮沉默片刻,嘆息道:「殿下,您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腳步聲遠去,直至聽不見。
整片天地,只剩她一人。
緊繃的神經一松,登時脫了力,墨琉槿就這麼癱軟下去,重重跪趴在地。
十指死死抓著草皮,攥得緊緊的,渾身開始劇烈顫抖,她以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慢慢往前爬,挪至溪邊,清澈水面倒影出一張木然的臉。
嗒!嗒!接連不斷的水珠滑落,掉進水裡,泛起一圈圈漣漪。
心口湧上腥甜,她一張口,噗地吐出鮮紅,混合著淚,全部沉入水底。
「呃……啊……」
壓抑的哭聲從喉口溢出,低低喘著,實在忍不住了,只得將整張臉埋入冰冷的溪水中。
刺骨涼意灌入口鼻,肉體的折磨依然無法減輕內心的痛苦。
每一次,他笑著說愛她時,其實她都有在心底默默回應。
我也愛你啊,卓策,很愛很愛,愛得不比你少,愛得比你還要早。
前世,他射出的那支穿透胸膛的箭,就是證明。
以身獻祭,乾坤流轉。
這句話的前提是,心之所向,甘之如飴。
只有毫無怨言的被心愛之人所殺,才能觸發乾坤。
早在那時,她就情根深種了。
可不能說,不敢說,怕說了,等於許下承諾,分開時傷害會更大。
然而,到頭來,還是不可避免的傷了他。
是她的錯,是她妄念,是她太自私!
明明起初,只想著相識就好,到後來,卻越來越貪心……
她終於……親手毀了兩世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