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了城主府的江容予越想越不對勁,明明之前趁著她爹不在擅自退婚,回來后他也沒說什麼,甚至還隱隱贊同。
一個不能修習又沒有家族撐腰的廢人在他看來是根本配不上他女兒的,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不僅同意了,甚至還是陸挽寧入贅!
肯定是陸挽寧搞了什麼鬼!
直奔陸挽寧的住處去了,心裡希望一會兒到的時候就看不到還能出氣的活人了。
結果到的時候不僅沒看見活的陸挽寧,連派來的高矮胖瘦的影子都沒見著。
藏在暗處的飛鳶捏碎了玉符提醒陸挽寧:「公子,江容予過來了。」
陸挽寧只回了一個好字。
江容予往前走了兩步,一個鬼鬼祟祟的人頭從房子后鑽了出來,嚇得她又蹦了回去。
「小姐,外邊熱,您裡面稍作休息,一會兒必定讓您看一場好戲。」矮子咧著牙笑得開心,「我們兄弟都埋伏好了,就等人回來。」
這笑得怎麼就那麼不靠譜呢?她瞄了一眼正在給自己擋太陽的江豆,不會被他坑了吧。
江豆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江容予打上了不靠譜的標籤,樂呵呵地開門。
飛鳶:「公子,人進屋了。」
陸挽寧的住處十分簡陋,一眼便能看完,除了一張缺了角的桌子外就一張爛床了。
桌子上放著一個小盅,精緻漂亮與破舊的屋子格格不入,是昨天盛粥用的,那粥不會就是她爹口中那個價值連城的九陰水靈吧。
呵,還吃了個一乾二淨,看來也沒那麼有骨氣,正常男主不該寧死不從嗎?
怎麼被自己羞辱了,還送來的粥吃了個乾淨,答應入贅,難道是因為自己道歉足夠誠懇,或者當真是如他所說對自己情根深種?
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可清楚陸挽寧才不是像他看起來那般知禮良善,不然早就在碧凌波覆滅的時候就隨他父親死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還有了以後那一番番的機遇。
江豆一邊撣著床上的灰一邊嫌棄著,「城主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同意這門親事,這姓陸的既沒本事又窮的叮噹響,這要以後出門小姐不被笑話才怪。」
江容予沒有搭話,要不是江豆上輩子死的早,倒可以看看後期的陸挽寧有多受歡迎,多少女子倒貼都想嫁給他。
剛一屁股坐在床上就感覺有什麼硌著自己,看去又只有一張草席,心神一動將草席拉開了一個角,露出一個凹槽以及裡面用黑布包著的東西。
摸了一把硬硬的冰涼涼的還有點沉,但還看不出全貌,她與江豆一起使了點勁將其從草席下拖了出來,四五尺長還挺重,她這嬌生慣養的身子差不多得兩手使勁才能抱住。
飛鳶:「公子,她把碎魂翻出來了。」
陸挽寧嘴唇抿成了一條線,「速回。」
拖出來的東西扁長扁長的看著有幾分像長凳子,本來也不好奇一窮二白的陸挽寧能有什麼好東西。
可這包了一層又一層欲蓋彌彰,她就特別想看看這裡麵包著的東西是什麼。
於是便開始拆黑布,拉出去老長都還沒見著這東西長什麼樣。
「這是偷了哪家大娘的裹腳布嗎?怎麼這麼老長。」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想知道陸挽寧藏著什麼。
剛從頭拆到尾了一層,還剩了最後薄薄的一兩層,正要窺得廬山正面目時,房間的光線暗了下去。
江豆擋在了她的面前,「小姐!」
江容予立即覺察氣氛不對勁,眼珠動了動,立在門口的人影高瘦挺拔,背著光讓人看不清面容,身後四道影子正朝著他撲過去,像是餓虎撲食。
手中的動作一頓,懷裡的東西直直掉了出去,只來得及抓住手中那根黑布,那東西在地上滾了兩圈,敲得地板砰砰直響,要想讓人注意不到都難。
「阿予喜歡這個?」
清冷又不失溫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好聽的嗓音能讓人輕易淪陷,只是這對江容予來說簡直就是催命符。
她直愣看著地上劍不劍,刀不像刀的黑鐵,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靈魂在身體里尖叫,誰能告訴她這鬼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初到天水城的陸挽寧身上!
一把捂住了脖子,就是那把刀最後划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才讓她從書中的禁錮中解脫出來,換句話說也就是這把刀要了她的命。
這把刀她分明記得是陸挽寧在突破大宗師瓶頸時,她蠱惑她老爹將其打入魔淵,結果他因禍得福得了一位高人傳承所得,也成功成為了滄州大陸最年輕的大宗師。
這把刀便成了他的本命法寶。
「小姐你怎麼了?」
江容予立馬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掌心出了一層冷汗,「手手疼。」
「可你捂的是脖子啊。」江豆不解。
瞥了一眼陸挽寧,見他立在門口,此時高矮胖瘦四人已經馬上撲到陸挽寧背後,手中武器泛著寒光,殺氣凜冽。
陸挽寧似無察覺一步踏進了門口,江容予急了,推開江豆朝著門口直接撲了過去,整個人幾乎是撲到了陸挽寧身上,抱著他的腰借著力道兩人互換了位置。
高矮胖瘦動作頓住,武器停在江容予身後,面面相覷。
「你我雖有婚約,但還未完婚,如此被人見了恐對你名聲不好。」陸挽寧不著痕迹往外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視線飄到了四人身上,「這是?」
江容予明明緊張的不行,偏偏又注意到了他的手輕輕在孟六的衣服上擦了擦,還是方才挨到過自己的那隻。
「小姐?」瘦子無聲地詢問,到底還要不要動手了。
現在哪裡還敢動手,連手指頭都不能動,她將手背在後頭重重擺了擺,「我就是想過來看看你的傷有沒有好一點,想給你個驚喜。」
因為那把突如其來的刀,江容予本能地被陸挽寧支配的恐懼圍繞,一張小臉嚇的刷白。
雖然上輩子活在書里,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但那些經歷卻是自己切身體會過的,無論是江岱對她沒有保留的好,還是落在黑化后的陸挽寧手中被慘無人道的折磨。
江容予模樣生的好,一張漂亮的臉蛋有多人畜無害,性子就有多殘忍,陸挽寧低頭就能看見她頭頂的青絲,看著她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便沒了興趣,騙取他人同情再反戈一擊不就是她最擅長的嗎?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對他示好是在他七歲生辰宴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精緻漂亮,怯生生地拉著他的手喊哥哥,只想讓人把世間好的東西都給她。
可他得到了什麼,靈根被毀,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從天之驕子成了全滄州的笑話,不過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過去了,碧凌波岌岌可危,不能失去天水城這個盟友,他也只能忍著。
江容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現在他還沒有翻臉,那就說明還有挽回的餘地,不然他要她死不就是呼吸之間的事。
「這就是阿予要給我的驚喜?」
幾乎抵在了陸挽寧身前,這話彷彿就在耳旁響起,炸得江容予頭皮發麻,「我昨個兒回去一直惦記你,怕你侍從一個人伺候不好你,我這四個廚子手藝個頂個的好,別說天水城整個滄州沒幾個人比得上,想著把你這屋子重新修葺修葺。」
給了江豆一個眼神,江豆立即體會,「在這兒偷什麼懶,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快去做飯!」
人被轟走,小屋子也顯得不那麼擠,地上躺著的那把刀和一地的裹腳布就顯得格外突兀。
「我不是故意亂動的,我就是累了隨便坐坐,不不不小心硌著了。」江容予聲音微微抖著,她已經近乎本能地害怕陸挽寧。
孟六不太信,「都壓床板里了,怎麼還能硌著?」
「你以為我家小姐和你們一樣皮糙肉厚的?」江豆十分不滿孟六的口氣,「我家小姐千金之軀嬌生慣養的,別說你們這破銅爛鐵了,就是丟顆芝麻也能硌著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好心來看你們,倒被你們當成賊來看,可別忘了是你家公子入贅。」
江豆理直氣壯,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一般,當真是個好演員。
可都這時候能不能別給她拉仇恨了,你到底是誰的心腹啊,
陸挽寧給了孟六一個眼神,暗含警告,孟六縱然不滿江容予也放低了姿態道了歉。
「都是小事小事。」江容予也拐了一下江豆讓他閉嘴,餘光瞥見孟六手中拎著個碩大的箱子,連忙轉移話題,「這裡面裝的是什麼?看著怪沉的。」
「孟六,打開。」
江容予來不及阻止孟六就把箱子放到了桌上,她只是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眼神抬高避免看到那把破刀,只一眼都覺得眼睛疼脖子疼。
箱子打開,裡面是一隻死相猙獰的獸首,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江容予的方向,好像在給她什麼暗示,扭了扭脖子,感覺更疼了。
「你不是不能修習?」江容予試探著。
「要捕殺異獸有修為在身自然容易,可萬事並非只能力攻,正是因為我無法修習,更得向城主證明我能保你無虞,此獸名為血尾獅,地級中品,為禍鄉里已致十餘人傷亡,我認為以此為信物最為合適,阿予認為呢?」
江容予想笑但無法笑出來,與那血尾獅四目相對,總覺得陸挽寧是在暗示什麼,這裡沒法再待下去了。
隨便敷衍了兩句,帶著江豆落荒而逃,陸挽寧貼心地讓她別忘了帶上高矮胖瘦。
「方才有機會公子何不直接擒了她要挾江岱交出五蘊幻鏡?」
「你見過五蘊幻鏡?要是他拿一塊假的出來我們如何分辨?」陸挽寧眸子暗了下去,「我們只有這一個機會找到她,不能大意。」
孟六搖頭,陸挽寧彎腰從地上撿起碎魂,破破爛爛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但也是這把其貌不揚的刀陪自己從最低谷到了巔峰。
五蘊幻鏡在江岱手裡是在最後他才知道的,只可惜整個天水城都付諸流水,連塊瓦都沒給留下。
碎魂握在手中心神一震,刀身泛起一層冷冷的藍光,最終歸於平靜,重新將其放好,陸挽寧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縮小版的江容予。
小小的人偶被放在桌上,比活人乖巧可愛了不知道多少。
「江容予出門必有大宗師暗中隨行,讓我們的人不要輕舉妄動,一切聽我指示。」他動了動手指,桌上的人偶突然動了起來,提著裙子轉了個圈,除了兩眼沒有神采外幾乎和真人沒有區別。
江岱這個人有勇有謀,只是可惜生了這麼個女兒,陸挽寧控制著人偶,不過也好,江容予是江岱的死穴,也就給了他大好的機會,等他徹底將江容予製成了傀儡,五蘊幻鏡自然不在話下,甚至江岱也能為他所用。
「用你一條命換整個天水城和你爹,九泉下你也能安心了。」他伸手點了一下人偶的額頭,人偶跌在桌上又懵懂地爬了起來,憨態可掬。
到底只是個人偶,陸挽寧也沒奇怪的癖好,逗了兩下收回了靈氣,人偶就安靜地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有人。」陸挽寧拂袖將人偶收起。
孟六幾步出了房門,遠遠就見竹籬外立了一個女子,一襲白衣勝雪,仿若新雨後的木蘭,自帶一股輕靈之氣。
「公子,是沈姑娘。」孟六心裡有些激動。
一聽到這個名字陸挽寧眼神暗了下去,表情也越發晦澀。
竹籬外的沈聽嵐聽到人聲,扣響了院門,只是半晌才見有人影出來。
不等她開口,孟六表情十分為難,「姑娘請回吧,我家公子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