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正值寒冬,天又有點陰,小風夾著冷刀,刀刀刮著人骨頭。雖然寒風凜冽,衛家二房卻是絲竹歌舞不斷、歡聲笑語一片。
衛笠又新得了一個美人,粗粗一算,這美人不是第十個,也是第八個了。美人不嫌多,衛笠恨不得夜夜做新郎,樂不可支地糾集一幫狐朋狗友互相飲酒慶賀。
他老婆於氏看得眼睛生疼,耳朵邊還有前兩個月新入府的小妾在那嗚嗚咽咽地哭,唉!歡情太薄,能削出十幾張紙。
丈夫不堪入目、無藥可救,一雙小兒女可別看了之後長出針眼,於氏一咬牙,顧不得丟臉,帶著衛紫、衛斂和傷心欲絕的小妾,避去了衛侯府。
天陰風寒,又沒什麼好消遣,侯夫人許氏擁著火盆,吃著新鮮瓜果,與一眾丫環說笑逗趣。見妯娌家來,頓時笑逐顏開,起身親熱地拉著於氏在身邊坐下,二人你誇我一句顏色好,我誇你一句氣色佳,恰如一對情同姊妹的好妯娌。
許氏閑說了幾句話,一眼就瞧見於氏帶來的那個小妾愁眉微鎖,似有憂容,她也是個心寬嘴松不細思的,笑問:「這是怎麼了?怏怏不樂的?」
小妾正傷心,乍聞這戳人心窩的話,差點沒掉下淚。衛笠納新一團熱鬧,笙歌都飄到侯府來了,許氏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但她身份低微,不敢發作,掩著委屈,避重就輕道:「回侯夫人,聽聞我家郎君新納的妾,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自己進府才倆月,這還沒舊呢,就要被撇到一邊去了。
於氏聽小妾說得幽怨,不等許氏說話,翻翻白眼,剔剔指甲,嗤笑道:「什麼心尖尖上的人,他心尖尖上站滿了人,你不也站過?」
小妾張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嗓子口,咽不下,吐不出來,越發傷心起來。
她們妻妾鬥嘴,許氏假笑一聲,並不作聲。小叔子衛笠過繼后,怕不是染了叔公衛許的毛病,這才多久,又納一房妾。她做嫂嫂的,可不好管叔叔的屋裡事,反正衛笠又不是第一天胡鬧,納妾跟採買似得,揀到籃子里都算菜。
只可憐衛笠的一干妾室,天天拈酸吃醋。
反倒是於氏想得開些。
初嫁衛笠時,於氏也不是沒想過夫妻和睦、舉案齊眉。誰知衛笠葷腥不忌,今天好姐姐,明天好妹妹,院中有點姿色的侍婢,都是衛笠枕邊人。
於氏看得兩眼凸突,拿指甲撓得衛笠滿臉開花,衛笠也不生氣,大好男兒郎不與小女子計較,他還好聲好氣,賠著個小臉,體貼小意地軟語安慰。於氏氣頭上,抄起博山爐朝著衛笠當頭砸了過去。
衛笠嚇得一哆嗦,抱頭就走,這婦人好生心狠,竟要送自己上西天。
於氏吵過鬧過,她算不得什麼妒婦,不做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等白日夢,實在是衛笠沒羞沒臊惹人嫌。偏上頭婆婆林氏不管,林氏過繼衛笠只求死後一爐清香幾捧紙錢,圖的是身後事,這生前事不與她相干,樂得清閑;親生的婆婆又是個人微言輕的妾,在後院查無此人,哪敢多過問衛笠的身邊事,她有膽說,衛笠還沒耳朵聽呢。
衛笠無拘無束,自在逍遙。
時長日久,於氏也疲了,反正她嫁妝豐厚,運道又好,有子有女,管甚枕邊人睡他人枕邊,把持著家中錢財,穿好吃好玩好。衛笠納進家的美人,妾領月銀五兩,通房二兩,一季兩身衣裳,過年另添一身,余的富不富裕,她兩手一攤全不過問。
衛笠心疼美人拮据,要與於氏說理。
於氏指著衛笠的鼻子就罵,家裡是有銀山還有金山?公爹留了多少家財供你揮霍?你去算算,去算算,你又擔的什麼官,任得什麼職,領得多少俸祿?是不是入不敷出?一個妾富養,兩個妾尋尋常常,三個妾,只能抖著取暖,你攏了一窩來,不挨擠著還要如何?難不成拿我的嫁妝養你的相好?
全身也就剩這麼點臉,衛笠還是想要的,掩麵灰溜溜走了。
唉!衛笠的這些風流韻事,再多說就沒臉了。
許氏在心裡拿小叔子跟丈夫衛箏比了比,這一比,就顯出衛箏的好來,雖然倆兄弟都是紈絝之徒,但衛箏也就好個玩,對女色上不怎麼熱衷,後院就一個甄氏,還是許氏給的陪嫁丫環。
許氏這麼一想,真是渾身舒坦,對著於氏更添和氣,她妯娌不容易啊,她的一雙侄兒侄女攤上這麼一個爹也不容易啊。
衛紫已經知事,嫌她爹荒唐,臉上就帶出來一點,衛斂還在乳娘懷裡抱著呢,被喂得滾肥,除了要吃的,屁事不懂。
許氏笑著對於氏道:「繁繁和素素帶著她們弟弟在暖閣裡頭呢,阿紫和小郎去找你們姐姐玩去,裡面暖和。弟妹,我們坐外頭說笑,隨他們笑鬧去。」
於氏哪有不肯的,隨意地叮囑幾句,叫他們不要吵架,轉頭就跟許氏說起家常。
一邊婢女早掀起帘子,暖閣內暖如三春,熱氣夾著瓜果的清甜,還攜著糕點的甜香。
中間軟榻上,衛繁與庶妹庶弟擠在一塊,同玩著一把魯班鎖。她生得雪團一白,圓圓的臉,圓圓的眼,肉嘟嘟紅鮮鮮的唇,一笑起來,兩個小小的梨渦,甜得能淌下蜜來。
她玩得專心,聽得聲響才抬起頭,見是堂妹,很是歡喜:「四妹妹,快來,大哥哥又在外頭找了好些好玩的。」
衛紫勉強一笑,踢了鞋子倚著衛繁半躺在榻上,順手揀了塊手帕蓋在自己臉上。
衛繁圓溜溜的眼睛里滿是不解,將魯班鎖塞給弟妹,側身對著衛紫,伸手軟軟掀開手帕的一角,低問:「四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衛紫將手帕拉下露出兩隻眼,氣咻咻地指了指窗外。衛繁仍是不解,叫小婢女將窗半開,寒氣輕透,攜著草木的清新,隱隱中,還有絲竹之聲,穿牆繞樑地送入耳畔。
「咦,怎有笙蕭聲?」話一出口,衛繁才醒悟過來,輕咬了下唇,尷尬地收了聲。叔父衛笠的事,她也略有耳聞,家中嫌這事污七八糟,哪會說閨中小娘子聽,這還是她偷聽來的。叔父一向一言難盡,還想過送她爹美妾,被她祖母國夫人罵得頭都直不起來,貼著牆角溜了。
衛繁吭哧半天,沒想出什麼安慰的話。
衛紫恨不得整個扎進隱囊里,面上紫了又紅,紅了又紫,羞憤交加。命不好,攤上衛笠這麼一個爹,家裡的美人嬌娘來了去,去了來,今天友人贈,明日贈友人,看得人眼花繚亂。
衛繁挨緊她,小聲道:「自己跟自己較勁,白生一場氣。」
衛紫紅著眼圈,咬牙切齒道:「二姐姐家裡清靜和氣,看看我家,我那些個阿姨,我人都沒認全,又來一個新的。」她想想很是傷心,「再過幾年,不知有多少討人嫌的庶弟庶妹接二連三蹦出來。」
一邊庶出的衛素攬著胞弟衛攸,長吸口氣,權當自己沒聽見,堂妹也不是第一天口無遮攔的。
衛紫的貼身丫環快哭了,他們家小娘子不看地不看人的,什麼話都說,忙伸手輕輕扯了衛紫。
衛紫有口無心,見自己無意把衛素衛攸也給罵了,有些過意不去,解釋道:「三姐姐,我不是指你們。你們的阿姨是伯母身邊的侍婢,本就親近,與她們全不相同。」
「……」衛素搖搖頭,勉強笑道:「不要緊,我知道堂妹的意思。」
衛繁從荷囊里翻出幾團爽團,弟弟妹妹一人分一丸,獻寶一般:「不說這些沒趣的話,喏,一人吃枚爽團,這是哥哥從丁婆婆店買的,比家裡團的有滋味,你們快嘗嘗。」
她娘親許氏嫌外頭賣的蜜餞臟,輕易不許他們吃,她爹衛箏與哥哥衛放卻是專好外食的,常偷半摸半給家中女兒帶外頭的各樣小吃食。衛繁屋中瞞著許氏不知藏了多少糕果蜜餞,她又嗜甜好吃,身邊一個荷囊專拿來裝吃的。
衛素姐弟也是吃慣外頭的吃食,見怪不怪,衛攸口重,尤為喜歡,吃了一丸后纏著衛繁討要,衛繁摸摸他的小肚子,笑道:「裡頭摻了好些冰片薄荷,小孩兒家家不能多吃。」
衛笠之子衛斂不過兩三歲,走路都還是搖搖擺擺的,入冬后里三層外三層,又胖又圓,要是跌個跟頭,能滾出三丈遠,於氏愛子,乳娘看得極為精細。她見衛繁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爽團來,臉都白了,這來路不明的吃食,小郎君萬一吃壞了可怎生好?要是有事,全落她頭上。非她過分小心,實在是衛繁凶名在外,有一回,也不知讓廚娘搗古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吃食,吃得一院人上吐下瀉,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來得郎中跟燕子穿梭似得。
乳娘看衛繁捏爽團,跟看她捏著毒藥逼近沒啥差別。
衛繁看她神色,頓有些明白過來,扁扁嘴,委屈道:「是丁婆婆店的。」現買的,可不是她做的,她倒是想親手團些爽團,可惜家裡的食方滋味寡淡,實在提不起興緻。
乳娘堆著笑,乾乾巴巴道:「這郎君歲小,脾胃弱,不……不……大吃得。」說著,拿手帕將爽團一卷,就想收起來。
衛斂這麼點大,牙縫癢,嘴又饞,不能吃的都要往嘴裡塞,何況能吃的,一眼一眼地望著乳娘,等了半天也沒見吃的落自己嘴裡,扁著嘴,絞著小眉毛,眼看著要發火。
衛紫最煩乳娘草木皆兵的模樣,把衛斂護成眼珠子,猛地起身奪過乳娘帕子里的爽團,連同自己那一份全塞嘴裡,邊吃邊道:「哼,左右我身不嬌肉不貴,又長好些年紀,不如我全吃了。」
衛斂眨巴眨巴眼,呆了一會,左看看右看看,人人都有吃的,只自己沒有,他親姐姐好似還搶了他的,氣得脖子一挺,頭一揚,扯開喉嚨嚎啕大哭。
衛繁心虛地吐吐舌,雖然衛紫是禍首,可源頭好像要落自己身上,要不是她拿出爽團來,也不會惹哭小堂弟。將功補過,一股腦將案几上的布老虎、泥人、小風車、草蛐蛐,銀馬轉輪全塞給衛攸。
衛紫卻啊呀一聲,拿手掩了耳朵,往倚蘭身上一藏,份外嫌棄道:「乳娘,快快,快哄哄弟弟,哭得我腦仁兒疼呢。」
衛紫嫌棄,衛攸也嫌棄,堂弟穿得如同一個球,話都不會說,還愛哭,不大討人喜歡啊,偷偷將一隻綴滿鈴鐺的竹球扒拉進了自己懷裡,省得他姐姐拿去鬨堂弟。
偏偏衛斂眼尖,衛攸不動彈還好,他這一扒拉,倒引起他的好奇,指指竹球,哭著要玩。
衛素懂事,堂弟來家總歸是客,哭了不大好交待,溫聲哄著衛攸將球讓給小弟弟。衛攸哪裡肯干,覺得自己又委屈又可憐,沒人哄就算了,還要將球讓給愛哭鬼,嘴一撇,跟著哭嚎出聲。
衛繁目瞪口呆,怎麼一忽兒的功夫,兩個小的都哭。一左一右魔音穿耳,害得她也想哭,拿手扯扯自己的丫環綠萼的衣袖,讓她也去哄。綠萼悄悄擺擺手,偷偷指指外頭,壓根不動,只管一心一意顧著衛繁,就怕兩小的鬧起來刮蹭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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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於氏將衛笠從頭到腳埋汰一遍,又訓小妾錯把魚眼當真珠,什麼有情郎,不過唬人的草包。
「這天下的男子啊,嘴上塗蜜,花言巧語哄得花開春來的,大許都是靠不住的。」於氏大發感慨。
許氏與女兒如出一轍的圓圓臉,擺擺手,道:「弟妹聲小點,省得繁繁與阿紫聽見。」
「怕什麼,她們半大不小,也該聽聽道理真話。」於氏不以為然,「事關終身呢。」
許氏笑道:「哪裡用得著她們操心?事在我們這,我們眼明心亮就誤不了事。」心裡嫌棄弟妹粗俗無禮,怎好教小女兒這些道理,她們都是枝頭的花骨朵,哪經得起於氏的滿嘴唾沫星。
於氏笑笑,借著端茶一撇嘴,心裡暗罵:屁的眼明心亮,就沒見你了干過什麼伶俐事。
她們妯娌你來我往說得開心,就聽暖閣內鬧成了一團。於氏「嗖」得站了起來,衛笠靠不住,她可全指著胖兒子。
衛素與衛攸的生母甄氏也焦急,生怕自己的一對兒女闖禍。
只許氏倍兒心寬,非但不急,還笑呢,道:「小孩兒家就是鬧騰,先還笑,轉眼倒哭了,也不知為著什麼好玩的事。」說罷慢吞吞起身,等小丫頭掀門帘。
胖球衛斂見了母親,掙脫乳娘,小雀似得張開手臂,嘴裡含糊糊地姐姐、哥哥一通告狀,於氏那叫一個心疼,忙接過兒子,這一接……唉喲!這哪裡是兒子,分明是秤砣,還是足金打的,沉沉墜墜的,胳膊都能壓斷掉,於氏一個不防,差點沒把秤砣兒子給摔下去。
乳娘白著臉,告一聲罪:「娘子,小郎君冬日穿得多,不好抱,奴婢來。」
於氏氣小力薄,還真抱不住自己的肥兒子,遞給乳娘,拿手帕替他擦擦眼淚,柔聲問道:「我家滿兒這是怎麼了?怎哭了鼻子?」
衛斂嗚嗚哭著伸手指著衛攸手裡的竹球。
衛攸透過淚眼,這糟心的哭包堂弟,滿臉眼淚還不忘搶他的球,趕緊再抱緊一些。
甄氏急得不行,又不好露出痕迹,笑著道:「二郎是阿哥,要把竹球讓給小弟弟。」
衛攸不依:「我不是阿哥,我也小……」
甄氏又是心疼又是發急,哄衛攸道:「二郎,你姐姐那還有個陶響球兒,也會響,還堅實呢,你把竹球讓於小弟弟好不好?」
衛攸是個執拗的,脾氣臭,翻翻白眼,抱著竹球不撒手。
衛斂頓時嚎得更大聲了。
於氏暗暗腹誹衛攸刁鑽,不知友愛,嘴上哄道:「滿兒不哭,家去后,娘親給你買上十個八個的可好?綴鈴兒的,扎彩緞的,綁流蘇的。」
衛紫噘噘嘴,嘟囔道:「弟弟是男兒郎,還玩綵球,羞羞臉。」
於氏瞪她:「弟弟才多大,哪知得這些?你當姐姐的,卧佛似得也不來哄哄他。」
衛紫揀了個桔子叫丫環剝,嬌哼一聲:「弟弟有乳娘哄,我才不哄呢,他還哭鼻子,又是眼淚又是鼻涕,可髒了。啊呀,娘親你看,弟弟口水都滴你手背上了。」
於氏喜潔,一驚,飛似得縮回手,手背上果然掛上了兒子一串亮晶晶的口水,歪著嘴,忙拿手帕拭掉,這髒的……
衛斂好似知道被親娘和親姐姐嫌棄,哭半天球又沒到自己手裡。於是,放大哭聲,前仰後合,在乳娘懷裡鯉魚般撲騰,乳娘幾抱不住他。
甄氏一咬牙,不顧哭鬧的衛攸,將竹球奪下,搖了搖,墜在竹球上的鈴鐺叮鈴鈴一陣脆響,她笑著遞給衛斂:「小郎君,看球兒響。」
衛斂得了球,立馬破涕為笑。
衛攸看看空蕩蕩的手,吸口氣,「嗷」得一嗓子大哭出聲。親生骨肉哭成這樣,甄氏心口又酸又澀,反朝許氏屈膝認錯:「夫人恕罪,是奴婢沒教好二郎。」
許氏倒不在意,笑道:「什麼大事值得這般,小人家哪有不吵嘴不鬧騰的,也就這點大,才在膝跟前熱鬧,再大點,看看大郎,沒有一日著家的。」她拉著甄氏,吩咐衛繁,「繁繁帶弟弟去找你們大哥哥,看看他從街集上踅摸了什麼好玩的回來。」
衛繁笑應了聲,接過綠萼遞來的手帕給衛攸拭了拭淚,牽起他的手,溫聲道:「二郎來,我們去大哥哥院里看小廝兒抽陀螺。」
衛攸止了哭聲,衛繁的手又軟又暖又綿,令人心安,當下抽抽鼻子,順從地跟著走了。
衛繁生得嬌,說話也嬌,脾氣軟,她是萬事不存心的,平素又疼愛庶弟庶妹,好吃的好玩的,從不忘送去一份。衛攸覺得自己二姐姐跟剛蒸得白玉糕一般,軟軟糯糯,不能在她面前使性子。
許氏彎彎的眉眼,吩咐跟著丫環仔細伺侯:「外頭冷,記得把斗篷穿上。」
衛紫見衛繁走了,跟著叫丫頭拿斗篷,道:「伯母,我也要跟著二姐姐去。」
許氏笑眯眯點頭:「都去都去,冬日也要去外頭透透氣,素素也一道去,你們玩兒罷,就去國夫人院里,晚上一塊用晚膳。」
衛紫脆聲聲應下,朝親娘親弟弟扮個鬼臉,追在衛繁後頭走了。
衛素卻沒有跟上,扶著許氏,貼心道:「我陪母親和阿姨一道兒。」
於氏正拿手巾擦拭著衛斂的小臉,轉過頭,笑著誇道:「我看她們姐妹幾個啊,素素最最貼心,又斯文又文靜,看我們家阿紫,這般大了,還和弟弟嗆聲,真是氣得我心肝疼。」
甄氏低垂眉眼,謙道:「哪裡當得娘子誇讚,素素性子悶,又怕冷,入冬跟貓兒似得只往屋裡悶著。」
許氏笑道:「素素和繁繁的性子,各摻一半才最好,靜也要靜,鬧也要鬧,唉,繁繁就知憨吃憨玩的,蒙蒙嘛也嫌安靜了些。」
許氏明明說著嫌棄的話,甄氏抿著嘴卻從心裡輕笑開來:「夫人說得是呢,奴婢也煩惱,只扭不過來性子。」
許氏道:「天生的脾性,哪裡輕易就扭得過來,世上哪有十相完全的,略有不足還是福氣,何苦在那硬拗。素素不喜外出,就斯文著,繁繁好吃,那更是福氣,咱們家還嬌養不起女兒家?」
於氏扯扯嘴角:「嫂嫂的話,細思量,倒也確實這個理。」睞一眼小妾,「妹妹也要記得為家中開枝散葉,這人多,家裡才興旺。」
小妾用力眨眨眼,更加氣苦,生個蛋,她倒想生,跟誰生去?她敢生衛家敢認嗎?
許氏攜了於氏的手,道:「弟妹晚些也一道去老夫人屋裡用飯,天冷,我們說說笑笑,也熱鬧,不怕積了食在腹中。」
於氏的笑頓僵在臉上,這世上比二重婆婆還要糟心的事,就是三重婆婆,國夫人是衛笠的嫡母,就算隔房隔肚皮,也算她婆婆。這嫡母、嗣母、生母的,真不知道應該重著哪一個,順了姑情失了嫂意,於氏一思量就頭皮發麻。
她心裡不痛快,就想抬杠,湊過來問許氏:「嫂嫂,年裡也沒多少時日了,咱們家大娘子幾時歸家?總不能在謝家過年吧。」
衛簡與謝氏身故后,失怙失恃的衛絮就顯得尤為可憐,謝家心疼外孫女,時不時接了她去小住。衛絮親近外家,小住成長住,長住變不回,外頭難免就有了風言風語。
許氏圓潤的臉都失了水頭,添上了一筆煩惱,她發愁道:「過年哪裡能在外家過。」真不回,衛家非得臉面掃地不可,雖然衛家沒什麼名聲,但也不想臭上加臭。想了會,沒有什麼主意,遂道,「晚膳時跟老夫人提一提這事。」
言下之意,這事,她不管不問,推給國夫人做主。
於氏心裡真是恨得慌。看看許氏這些年,心寬體胖,豐腴嬌美,眼角連根皺紋都不生,晃眼好似雙十年華,想也知道過得舒心。再看看自己,纖腰瘦,衣帶寬,操心操得下巴尖。
真是氣死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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